就在劉俊盼著暈了一了百了的時候,戰場上的情況又發生了變化,隨著怪物的狂化,空中的血腥氣似乎是在收束,從淡紅色變成深紅色,凝成一條深紅的血絲,無數條血絲在空中凝聚,形成一道道復雜而規律的咒紋,無數似乎并不重樣的咒紋相互勾連,形成一道道咒區。
所有怪物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鱗片褪去露出了猙獰的骨齒,復眼向內收縮,空出肉體刻印出所有一圈又一圈血痕畫出的符文,符文閃著深紅色的光,肉體色澤朝著血色在轉變,吞吐的舌頭被金屬色覆蓋,伸縮彈回能感受到風的凌厲感,外殼脫落一排鋸齒從內往外翻轉而出噴出無數粘稠的唾液。
劉俊看不到那個男人是什么表情,如果是他自己的話一定會給自己來上一刀,死得痛快不好嗎?
它們舍棄了防御換來了更強的攻擊,無數更加尖銳的嘶鳴,那個男人在中心沒有走動,在蟲海戰術面前任何戰術都是徒勞的,唯有力量的對決。
從微弱的視線中劉俊看不到他說了些什么,只能看到所有場景似乎都在往外翻出,連地平線都被彎曲成了兩半,在翻出的空隙里能他只能看到一片虛無,沒有黑也沒有白,仿佛這個世界當中缺了一塊東西。
在那一塊的邊際所有物事開始扭曲起來,連帶著陽光也似乎發生了扭曲。
有什么東西從里面出來了!
他看到無數莫名的幻象從扭曲中鉆進他的腦子,像是一把沙子在腦殼里不停的被攪動,終于,一陣頭昏眼花有些看不下去了,雙手抱住頭把臉埋在污泥當中。
一切都早就超出了他的知識范圍,頭腦的劇痛已經超出了身體虛弱帶來的難受感,他無力再關注戰場,
不管怎么都好,趕快結束吧。
想法很好,事情總是不遂人愿,越不想發生的事就發生了,沒有怪物們的戰爭踐踏,他感覺到有無形的力量拖拽著他向上飛去,而他確實是感覺自己一直爬在地上,這種感覺持續了沒多久,開始顛簸起來,上下翻騰,就像是暴風疾雨夜里行駛在波濤巨浪上的一葉扁舟,即使身在土地上,無法感受到實地的安穩,稍有不慎人沉大海。
人似乎被拋成散架,最后在一次上升當中最后和一只滿是腥臭的怪物親密接觸以后,終于,他昏迷了過去,精疲力盡地昏迷了過去。
外面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不知過了多久,
劉俊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地已經一片漆黑,摸了摸全身沒有少一塊骨頭,再摸向后面的背脊,完好的皮膚沒有想象中如同破洞一般的坑坑洼洼,輕松一口氣,看樣子自己只算是體驗了半場電影而已。
折騰著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天空沒有一點光線,一片漆黑,和白日里的三個太陽是兩個極端,抬眼望去,遠處的一處凹陷的地方,一個人躺在那里,他四處圍繞著昏黃的螢火,閃閃著原黃的黃斑在黑夜中忽隱忽現,有一道地光映照在他的身上和螢火們相互配合,在黑暗中照出一處處殘破的符文,它們已經殘破不堪,即使是殘余的也漸漸消失在光芒之下。
劉俊沉默了許久許久許久,
那個人的身旁也許就是這一趟旅程的終點了,他踩在已經凝固的沙漠上,砂礫驟然塌陷,腳下是虛空的大地,低頭看去,可以看到一座座高聳入云的高樓大廈,其下堆放著無數鋼鐵殘骸,還有凍結在空中失去承重柱的橋梁,一只巨大的鐵鳥被他踩在腳下,一切都破敗不堪,一切都被凝結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往前走著,這樣的場景他無數次預想過,為他曾經居住的地方。
每一個腳印帶走一圈的沙子,終于,他走到了永眠在此的人身旁,這里的時光停留在他記憶的最后一刻,螢火點點夢幻般的色彩,溫暖灑落漸漸冰冷的余光,他緩緩蹲下,看著逝去人的臉龐,是個陌生人的臉。
“果然,和你一點都不像呢。”
他緩緩呢喃著自己所能聽到的聲音,席地而坐,無意的手抓住一把沙,手中的沙粒從手指縫隙間流過,漸漸他釋然地笑了,看向那人放在胸口手里的盒子,這是普通的盒子,還是工廠里流水線生產的那種,沒有絲毫特殊。
“你也真夠有耐心的,直到等到今天,不怕我永遠不進來了?”
他這么問著心里問題,黑暗里沒有人能回答他,身后大部分的地方已經殘破不堪,本來廣闊無垠的沙漠已經消失了大半,如果再幾次不進來的話,恐怕將永久的消失在記憶當中了吧。
“誒,既然給我選擇余地的話,你那時候為啥不清理干凈一點,莫名其妙的留了一些不尷不尬的記憶,還想用盒子來勾引我,你也是醉了!”
他沒好氣的抓起一把沙子扔了過去,沙子在光芒的照耀下,變成細碎的晶瑩,他發呆的看著映照在眼眸的閃閃點點,‘狠狠’地笑了,從沙地上爬起,雙手向著盒子抓去,
“來,讓哥哥我先驗驗貨。”
用力扯了扯,盒子紋絲不動,它就握在手掌上,但無論怎么用力,就是不動,他漲紅著臉,使出了全身力氣,它——
依然不動,沒有一絲一毫的移動過。
“我就不信了。”
一個拼命的搶,另外一個如山一樣安定。他折騰了很久,終于——
“哼~”
你不給我,我還不要了呢,他站起身來轉身就走,走了幾步黑暗里一片漆黑,腳下仿佛無底深淵,尷尬的縮回了腳,回頭就跑,
“靠,你再不給我就真沒機會了!”
殘存的記憶碎片的能量快要用完了,永恒的黑暗將要吞噬這片記憶,再次拿取盒子的時候,他的不但把手松開了,還捧起來遞給他的手里。
劉俊:“……”
我真信了,你是我的上輩子。
突然感覺到自己前世無比真實呢,仿佛還活在眼前啊,你有見過死了還能遞盒子的嗎?
黑暗緩緩靠近,再深深的看著那仿佛熟睡的臉龐,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一定和自己處的很好。
“一定吧?”
他仿佛對不可能做出了肯定,低頭看著手上盒子,再抬頭看一眼他的樣子,緩緩打開。
“永別了……”
他消失在了黑暗的帷幕里,帷幕漸漸合在了一起,遮住了一切。
一只手從坑中抬起來,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