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熬過了高考,終于度過了那段“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日子,終于我拿到了CUC的通知書,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我由一個高中生變為了大學生。雖然我們家的大媽大姐們總認為我必能考進那所位于宇宙中心的變態學校,但我心知肚明我的能力。能上CUC,與電視里出現的眾多大佬們一個學校,我已經要去拜佛燒香了。
此時,我已經身在飛往桂林的班機上。出資這次畢業旅行的是錢胖胖,我的死黨,一個身材像大老板,以后出路也是當大老板的富家子弟。他沒有考上任何一種流派的大學,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他的分數加起還不到我歲數的零頭,而我今年剛二十。所以注定他要當老板,也同時注定了我們這幫考上大學的人要為他這樣未考上大學的人打工。
這次同行的還有另外三個我的死黨,外號“李小龍”的跆拳道高手,號稱一腳可以踢斷三層木板。有些娘娘腔的李白,他老爸給他起這個名字不是因為他爸是個詩歌愛好者,或者希望他兒子將來成為一個大詩人。原因很單純,就是因為他兒子皮膚很好,白白嫩嫩的,就這么簡單。剩下一個長得很沒特點的,個頭不高的孫小小。雖然個頭不高,但成績卻沒天理的好,好到讓人不敢正視,居然以后能到宇宙中心上學……沒有臉說下去了,再說下去我恐怕只有跳機自殺來安慰父母的心靈。不過跳機后會面對幾十位列祖列宗,從人數上看我還是選擇活下來面對父母好一些。
當我在飛機看完一部電影時,飛機開始放下起落架,我們一行人終于到了目的地。
雖然桂林是一個很有名的地方,但那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很陌生,我基本上對這片土地沒有一點印象。要不是錢胖胖那個大錢袋出資,我恐怕并沒有去那里旅游的沖動。
整個行程完全由錢胖胖安排:我們暢游了漓江,爬了象鼻山,逛了七星巖。
隨著旅程的繼續我開始感覺到一種與帝都迥然不同的氣息向我迎面撲來。是一種夾雜著新鮮泥土清香的芳草味,這是在帝都這種現代化大都市生活慣的人們所體會不到的。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大自然的味道。
在大自然的懷抱中我把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煩惱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這并不代表我開始喜歡上湖光山色,就像原始人拋棄在大自然中露營,而選擇住無情趣的石頭洞一樣。時間一到,我還是會選擇回帝都,選擇回歸到那個水泥建的石頭洞群中。情趣是一回事,選擇長住地又是另一回事。看來雖然我和我的原始人祖先相差幾萬年的進化史,但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卻是一致的。如此推來,我們的子孫恐怕是離不開石頭洞了,區別只在于它是天然的還是人工的。
玩了一天略帶疲倦的我們乘出租車回錢胖胖看導游書為我們選的下榻賓館,麗晶大飯店,四星級的豪華賓館。上車后司機聽我說出這個地址后,表情很怪異。莫非是南北方的語言差異嗎?當我用英語重復了一遍我的話時,他開了車。不過,他看我們下車時的眼神仍舊很怪異。
下車后,錢胖胖這個財主說時間還早先不回賓館,不如去網咖打游戲。反正不用我們花錢,去就去吧。
通過查詢手機地圖,錢胖胖選了一家條件好的網咖,然后訂了五臺機位。
我們五個人聯了一會兒LOL,但我技術太差,經常做了最佳第六人,所以先行下線不影響他們對4人組隊開黑了。
我打開手機上的社交軟件,希望從附近的人當中找到一位小姐姐,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
我偶爾瞟了一眼旁邊坐的人。
我才發現自己是多么的失敗。
如果用美麗來形容桂林山水的話,我只能用山美水美人更美來形容她了。
我在手機上聊虛無縹緲的美女,卻忽略了現實中的美女。
真是有夠失敗。
“你是從帝都來的吧,而且不是在帝都長大,是后來搬過去的。”美女看到我在注視她時,竟主動開口對我說話,而且她那秀麗的面龐上還洋溢著燦爛的笑靨。
她說話的聲音很柔美。
“你怎么知道?”
“你們幾個人說話中經常帶著你丫的。”她頓了頓,“而且兒化音很重。”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出生在帝都呢?”我反問。
“因為你的朋友說話都帶著胡同音。你的口音比他們淡,而且最后一個詞你喜歡發成升調。我猜你可能小時候在內蒙長大吧。”
“這你都知道?太神了吧!”
“嘻嘻。”她莞爾一笑。
“對不起!”
“啊!?”
“我打游戲時說了很多臟話。”
“我不會在意的。”她又笑了起來。
我忽然聞到一股從她身上飄來的淡淡的清香,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體香,與這座城市散發出來的大自然的味道真是絕配。
不知是否是她身體的香味刺激了我的大腦,我發現我今天很健談,竟然還和她聊出了共同語言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趕緊乘勝追擊。
聊得正開心時錢胖胖的聲音卻將我從夢幻中拉到現實。
“我們回去吧。”他拍拍我的肩,動作很輕,但落在我心頭的力度卻是極大的。
說實在的,即便我的身體想移開步子,我的腦子也會命令它停下。
有道是千女易交,美女難求呀。
“你們要走了嗎?”美女問道。
“哦……算是吧。”我依依不舍。
“你們住在哪兒呢?”
“麗晶大飯店。”
“好高級喲!”
“沒有啦。”我抓抓頭。
被人夸時我總喜歡抓抓頭,但是我老媽常叫我要把這個習慣給改了,理由是我抓頭時的樣子很笨拙,會讓人誤認為我是后腦勺被寶特瓶砸中,正在捂傷口。
“我能與你們同行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啊!?”我因過度驚訝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不要誤會喲。”她忙解釋,“這家網咖沒有廁所,平時我都會跑到麗晶大飯店借用那的高檔廁所。可是現在這段路上的路燈壞了,這么晚了我孤身一人不敢去,所以想跟你們一塊……”
原來是這樣呀。
“好啊,你跟我們一塊走吧。”我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待會兒,還請你送我回來,我一個人……”
“當然行啦!”我求之不得。
一路上我和她有說有笑。
其他四人向我投來羨慕的目光。雖然還沒到產生靜電的季節,但他們的目光明顯帶電。
進入飯店,門口的服務生向我們鞠躬,臉上是那種很燦爛的笑容。
一樓沒有廁所,我們住在二十六樓,她便跟我們一塊乘電梯。
電梯門開了,里面坐著一個中年婦女電梯管理員,臉上同樣是燦爛的笑容。
進電梯時我嚇了一跳,因為我發現電梯頂上居然有一大塊血跡。
“這怎么會有血跡?”我叫出聲來。
我的四個同伴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聲音,只有那位剛認識的美女與電梯管理員回頭看著我。
“那是剛沾上去的番茄汁。”電梯管理員笑著對我說,“待會兒我會除去的。”
“是番茄汁嗎?”我半信半疑。
“沒有錯啦。”美女在一旁幫著說。
下電梯后,她進了女廁,我們五人也進了旁邊的男廁,雖然我們的房間里有廁所,但沒有人愿意回去。
解決完個人問題后,我們都等在女廁外面。
“干嘛你們四個不回房間?”我問道。
“那個美女不是想找人送她回網咖嗎?我們干嘛回房間呀?”孫小小說道。
原來美色當前,男人的反應是一樣的。
要是他們四個都跟來,我與她獨處的機會不是沒了嗎?難道他們就不明白“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嗎?或許他們明白,只是這個道理要改為“朋友妻不客氣”。
真是交友不慎呀……
“對了,那個美女叫什么名字?”李小龍發問。
“啊,我忘問了!”我驚呼。
“你有夠二逼的!”
“那么,你應該也沒問她手機號吧?”錢胖胖一擊中要害。
“是……是呀。”
“你丫的果然是個二逼!”
“等她出來我一定會問!”我拍胸保證。
可等了一會兒,她還沒有從女廁里出來。
“她該不會是先走了吧?”李白問道。
“不可能,她不是說要我送她回去的嗎?”我反駁他。
“干嘛她這么久還沒出來?”
“這個……”
“會不會她比我們先解決完個人問題,然后在一樓大廳等我們了呢?”孫小小想了想說。
“對,一定是這樣的!”
于是,我們五人趕緊乘電梯下樓,動作快得有點像追兔子的獵狗。
沒有套出手機號碼和姓名前我決不容她就此消失。
來到一樓大廳,還是看不到她。我們問了柜臺小姐,她也沒看過這個人。
“會不會是她在門外等我們呢?”孫小小說道。
“對,一定是的!”
我們趕緊奔向門外,動作快得有點像被灰熊追的獵狗。
出門時我被嚇了一跳,玻璃門上竟也有一大塊血跡,而在我身后的四個人竟毫無反應。
“那是剛沾上去的番茄汁。”門旁的服務生看著我一臉驚愕的表情后笑著說,“待會兒我會除去的。”
不容多想,我們沖出門外。
門外的燈火此時竟全部熄滅了,漆黑一片。
門外是一個空曠的停車場,很大,上面竟沒有停車。
借著月光,我們看不到停車場上有人影。
她不在外面,難道還在大廈里面嗎?
“我和李白回二十六層看看吧。”孫小小對我說,“你們三人在外面等著,要是見了她記得打我的手機。”
在說“記得打我的手機”時他明顯加強了語氣。
“分頭行動果然高明,這樣應該能找著她。”我稱贊道,“但如果你們找到了她,也請記得打我的手機喲。”
孫小小與李白走向燈火通明的大廈,而我、錢胖胖、李小龍繼續留在黑暗的停車場上。
我在停車場四周轉了一圈,沒發現這棟大廈有后門。我這么做的目的一方面是怕她走了后門,另一方面也是怕孫小小和李白會“暗渡陳倉”攜美閃人,在這種問題上友情往往是脆弱的。
我注意到錢胖胖、李小龍兩人此時的姿態,直著腰,雙手插衣兜,眼睛向四周掃視,很有點像守在門口隨時準備拔槍的黑幫保鏢。但若他們真有槍,而那名不知姓名的美女又在此時出現的話,恐怕他們的槍將射向對方。
后面大廈的燈很亮,更突顯停車場的黑暗。
為什么停車場不開燈呢?難道是因為這里實行燈火管制嗎?恐怕不是,因為身后的大廈亮著燈。或許是因為這里的老板太吝嗇了吧。這也就不難解釋干嘛停車場沒有車,我估計不是沒有停,而是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下停的車都被小偷給偷了。
思緒亂飛之間,我的余光看見一個人影向我們這邊跑來。
我和錢胖胖、李小龍幾乎同時將視線轉到來人身上。很有點失望,因為來人不是她,而是失魂落魄的李白。
“太,太恐怖了!”李白一邊跑一邊喊。
“怎么啦!”
“孫……孫……小小他……”
“他怎么啦?”
“他消失了!”
“啊!”我們三人都被嚇到了。
“怎么可能呢?”
“的確是的。”李白驚魂未定,“他走在前面,先進入大廈,當玻璃門關上的同時,他就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我沒敢進入大廈,趕緊跑回來……”
“哦,是這樣啊。”錢胖胖一臉輕松。
“你不害怕嗎?”李白反問。
“是你看走眼了吧。”錢胖胖指著李白鼻梁上1000度的近視鏡。
“不可能的,我沒有看錯!”
人會突然消失嗎?學理工的我是不會相信的。
但我的心中仍然涌上來一種不安的感覺。分不清是在擔心孫小小,還是在擔心孫小小獨得美人歸。
“我們還是去找孫小小吧?”我提議
“好的。”錢胖胖一口答應。
“可是,那座大廈……”李白一臉驚悚。
“別怕,相信那只是你的錯覺。”錢胖胖拍拍李白的肩。
“我沒有看錯!”
突然,李白的手機響了。嚇了他一跳。
“喂,你是?”
“李白,你跑哪去了?”手機里傳來孫小小的聲音。
“我在門外呀,你在哪里呀?”
“我在電梯前,咦,電梯門開了,我不等你了喲。”
說完,信號掛斷了。
“你看,他沒事吧。”錢胖胖調侃地說,“剛才一定是你看錯了。”
“可是……”
“別可是啦。”錢胖胖頓了頓,“事實勝于雄辯。”
誤會消除了,我心中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大。
我們在門外又等了一會兒,停車場仍然是一片漆黑。或許真的不是老板吝嗇,或許停車場的燈真的出了問題。
四周靜得可怕,我似乎都能聽到我們四人的呼吸聲。為了打破這種令人壓抑的靜謐,我掏出手機。
“打孫小小的手機問問情況吧?”
我撥了號,可不管怎么打都不通,換別人的手機也打不通。
“是不是孫小小的手機壞了,改打房間的固話吧,說不定他已經回房間了。”李小龍提議。
“好的。”
我拔了房間的電話號碼,也打不通。
真是奇怪了。
“算了,回房間吧。”錢胖胖對我們發話,“再等下去就天荒地老了。”
“只好這樣了。”
我心有不甘,但也沒辦法。
使勁拍拍自己的頭,懊悔當初沒問那個美女的姓名及手機號碼。今夕一別可能就再難相逢了。
回去的路上,我注意到李白縮在最后面。
“別怕哦,看我先進去。”錢胖胖笑著對李白。
我心中再次涌上來一種不安的感覺。
“等等!”我拉住想推門進去的錢胖胖。
“怎么啦。”
“你沒有發現大廳里有異樣嗎?”
“哪有呀。”
“剛才站在門邊幫開門的服務生和柜臺的總機小姐都不見了耶!”
“一定是換班去了。”錢胖胖望著我,“想不到連你也疑神疑鬼。”
錢胖胖沒有聽我的勸告,執意推開了門。
錢胖胖走進大廈后,門閉上了,當他回望我們時臉上自信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只見他快速沖到門邊,想把門拉開,門卻紋絲不動。他似乎在大聲喊叫,但門的隔音效果奇好,我們只能看到他一張一合的嘴。
“快幫他把門打開!”我喊道。
我們三人一齊上去推門,門仍舊紋絲未動。
怎么辦,該不會是門突然壞掉了吧,可為什么錢胖胖回望我們時會一臉恐懼呢?
我想打手機問他情況,可手機仍打不通。
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讓我踢開這破門吧。”李小龍動了動腳。
學跆拳道的就是學跆拳道的。
此時,我突然注意到門上的字。
“我們別推了,改拉門吧。”我建議。
“啊!?”眾人不解。
“別啊啦,快動手吧!”
由于錢胖胖在里面拼命拉門,我們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門拉開。
錢胖胖沖了出來,緊緊抱住了李小龍,害得他差點沒背過氣。
“剛才為什么用推,推不開門,用拉卻開了?”李白問道。
“因為我看到門上寫了個‘拉’字。”
“可剛才錢胖胖明明是推門進去的呀?”
“對啊,門怎會在一瞬間換方向了呢?”我也很不解。
心中不安的感覺在擴大。
“錢胖胖,你剛才看到了什么,反應這么大?”我問道。
“我……進門后回頭卻看不見你們了……所以我趕緊想出來,門卻怎么都打不開……”錢胖胖斷斷續續地說,我瞥見他的手在發抖。
“之前我說孫小小在我面前消失,現在信了吧。”李白的語氣中帶著點嘲諷。
“信,信了。”錢胖胖面帶恐懼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大廈,“這座大廈太恐怖了,我們馬上離開這里吧?”
“好的。”李白趕緊答應。
“可是孫小小還在里面呢。我們不能扔下他一個人。”我提醒道。
“進去找孫小小一塊走!”李小龍豪氣萬丈地說。
“可萬一門打不開怎么辦?”錢胖胖驚魂未定。
“用磚頭卡住門不是行了嗎?”我找了一塊磚頭。
最后,我們決定找到孫小小后再離開這鬼地方。
李小龍打頭先進入大廈,我其次,錢胖胖、李白兩人殿后。
進入大門后我望了望門外,果然看不到尚未進來的錢胖胖、李白兩人。
這門是怎么一會事,學理工的我的確沒法用科學的方法去解釋這一切。
心中的不安感又來了。
“我們怎么上去?”我問打頭的李小龍,“乘電梯嗎?”
“乘電梯安全嗎?萬一被困在里面怎么辦?”他反問道。
“可是……那是二十六樓耶……我怕我們在半路上就會累斃了。”
“那么乘電梯吧。”他的回答很迅速。
我們一行人來到電梯前,此時電梯門開了,里面卻看不到電梯管理員的蹤影。回想起之前那個歐巴桑的燦爛笑容,現在只覺得惡心。
“上不上?”李小龍回過頭來問我。
“上吧!”我下了決心。
我們顫顫驚驚地上了電梯,錢胖胖、李白兩人還是走在最后。
李小龍抬手按下了二十六層的按鍵。
門徐徐關上。
突然,一件誰也沒有料到的事發生了。
在門即將關上的瞬間,最后上來的李白一聲尖叫,然后瘋了似地沖出電梯外。
“叮咚”一聲電梯門完全合上了。
“李白!”我們敲打著電梯門。
一陣超重的感覺,電梯在急速上升。
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里,我們三個人都沉默了。
一種無形的壓力向我們襲來。
錢胖胖面色蒼白,眼睛不安地注視著四周,似乎危險隨時會降臨。
我看到李小龍的手也在發抖。
李白逃出電梯時那驚恐的面容還歷歷在目。他為什么要逃?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一種未知的恐懼正嘶咬著每個人心中的鎮靜,我們隨時都可能崩潰。
電梯在上升,似乎永無盡頭地上升。
耳邊傳來“嘀答”的聲音,像是滴水聲。
我下意識地抬頭望去,眼前的景象讓我驚呆了。
電梯頂上居然沾滿了血跡,緩緩滴落下來,濺到了李小龍和錢胖胖的身上。但是,他們二人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叮咚”一聲電梯門開了,這仿佛是天籟之音,我們三人趕緊逃離電梯。
“周毅,你不守約定,丟下我一個人……”驚魂未定的我突然聽到旁邊的走道上傳來了一陣女聲。
是剛認識的那位美女的聲音,我喜出望外。
趕緊尋聲跑去,李小龍和錢胖胖跟在我的后頭。很快我找著了她,她背對著我站著,在她對面還站著一個男子,全身濕漉漉的,手上還拿著個打火機。不過,由于被她所擋,我看不清男子的面容。
“我沒有失約,我一直在找你呢!”我朝她的背影喊道。
“啊!?”她似乎很驚訝地回頭看著我。
此時,她對面的男子點燃了打火機,突的一聲,他全身燃起大火。
難道他全身濕漉漉的原因是因為沾滿了油嗎?
地毯燒起來了,墻上的油漆也著了火。
更恐怖的是,全身是火的男子正尖叫著朝不知姓名的美女,朝我們這邊沖過來,仿佛是來自地獄的火焰。
而不知姓名的美女竟呆呆地站在原地。
“快跑呀!”我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的手。
李小龍、錢胖胖早已跑在了前頭。
她的手很軟,不過現在的我可沒有心情來體驗這份甜蜜。
我們兩人在走道上狂奔,很有點像私奔中的情侶。
終于,我們擺脫了那個瘋子。
停下來,喘著粗氣。
“謝謝你。”美女掏出面紙給我擦拭臉上的汗珠,“我很高興你沒有失約……”
“沒什么啦。”我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她笑了起來,笑容很甜。
“什么這么好笑?”我檢查了一下全身,還好沒有走光。
記得初中時一次上廁所后忘記拉上褲子拉鏈,被同學整整笑話了一星期,正好那時候美國總統克林頓的“拉鏈門”事件被炒得沸沸揚揚,我也配合著成為班上的焦點。經過那次慘痛經歷后,凡是看到別人莫名其妙地朝我笑,我就會很緊張地檢查自己是否走光。
“因為你抓頭的樣子很笨拙,很像……”她發現自己用詞不妥,趕緊捂住嘴。
“很像被寶特瓶砸中頭后在捂傷口對嗎?”我接著她的話說。
“嗯,的確是。”她點點頭。
“其實我老媽也常常這樣說我,可我就是不改。”
“為什么呢?”
“因為我只有在被美女夸時才會抓頭,改了的話豈不是分辨不出美女了嗎?”
她聽完后有笑了起來,是那種不加掩飾的笑,笑得很開懷。
在她的氣氛感染下,我也笑了起來。
“謝謝你。”她對我說。
“不用謝。”我答道。
火警警報不合時宜地響起,走道上傳來了濃煙。
“你們倆別說了,著火了,逃命要緊!”危急時刻李小龍深明大義。
“哦。”
我們在找逃生通道的途中路過電梯旁,正巧電梯還停在這一層。
“乘電梯下去嗎?”錢胖胖看了看空蕩蕩的電梯問。
“我看……算了吧……”我心有余悸。
“火災時最好別乘電梯。”李小龍決定按照逃生手則行事。
“我走不動了,管不了那么多了。”錢胖胖不由分說關上了電梯門。
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瞬間,我分明地看到電梯被一片血色所包圍。
剛剛才緩下來的心再次被不安的感覺占據。
“快去找逃生門吧,別愣在這里啦!”李小龍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中來。
“哦。”
我拉著不知姓名的美女,一路跟著李小龍跑。
前方的走道著火了,我們無法前行。
正想后退,發現后面的走道也著了火。
我們只好退入中間的一個岔道。
那個岔道是條死路,因為它的盡頭就是我們訂的房間。
我們該怎么辦?
火勢迅速蔓延。
“這有消防栓!”李小龍喜出望外地指著墻壁,“或許我們還有救!”
李小龍取出消防斧,砸破玻璃,我在一旁手忙腳亂地幫他裝消防水帶。
終于水帶裝好了,李小龍趕緊擰開水閘。
我們渴望見到的水柱并沒有從水帶中噴涌出來,消防水帶仍舊干癟地躺在地上。
消防栓里沒有水!
我們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
“別灰心,這還有二氧化碳滅火器!”李小龍指著墻上,“或許靠這個我們也能殺出重圍!”
李小龍按照標準的方法使用滅火器,可是除了鋼瓶的幾聲異響滅火器就沒有了反應。
“怎么會這樣?”
此時,一種更為強烈的不安的感覺再次向我襲來。
“我們都會死在這里的!”不知姓名的美女抱著頭,“我不要啊!”
她突然站了起來,朝我們房間奔去。
“喂!”我心頭一緊,趕緊追上去。
剛跨入房門身后就傳來一陣爆炸聲,我被爆炸的氣浪推出好遠。
爬起身,回頭望去,走道上是一片白色的泡沫,卻不見了李小龍的蹤影。
再向前看時,不知姓名的美女已經站在了窗臺上……
“不要跳呀!”我沖過去,一把把她拽下來。
“我們逃不掉了!”她滿面淚光,“我不想被活活燒死……”
“別怕,還有我呢!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險境的!”我緊緊拉住她的手。
“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對嗎?”
“嗯,我不會的。”我很肯定地回答。
“好,我相信你。”她破啼為笑。
總算是穩住她了,可下一步該怎么辦?
我的目光落在消防水帶上。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或許我們能用它……
事不宜遲,趕緊行動。
我撿起地上的消防水帶,幸好它并沒有因為剛才的爆炸而壞掉。旁邊有把消防斧,我順帶將它別在腰間,因為我感覺或許以后我會用得著它。
“哦,我有個問題想問你。”我走到不知姓名的美女身旁。
“問吧?”她望著我,“三圍可是秘密,我不會輕易說的喲。”
“喂,我哪會問這個啦!”
“那你想問什么?”
“你有懼高癥嗎?”
“我是屬龍的。”
“什么意思?”
“能直上云霄的龍會懼高嗎?”
“那就OK了。”
“咦?”
我把我的計劃告訴她,就是將消防水帶的一頭拴在窗沿上,另一頭拴在我和她身上,然后沿墻壁向下爬。
“這個主意不錯哦!”她稱贊道。
“那你就過來幫幫忙吧。”
“好的”。
兩人合力下我們很快完成了準備工作。
站在二十六樓的窗臺向下看,不禁有種眩暈的感覺。可是看看身后的濃煙,再看看身旁柔弱的她,我又找回了挑戰極限的勇氣。
由于水帶的長度限制,我們只爬到了二十四層,一路上還算是有驚無險。
唯一的不幸是我兜里價值八千塊錢的新手機滑落出來,落星般地向下墜落。
我才剛買一星期的說,不知道廠家還保不保修。
糟了,手機里還記錄著我的銀行卡的密碼,我是因為不善記數而存在那里面的。
我終于知道什么叫禍不單行了。
就像電視里常演的那樣:挨車撞時必定是在暴雨傾盆的晚上,讓你骨折的同時再附帶上重感冒。
算了,不說這些了,還是快點回到正題。
二十四層的情況好很多,似乎沒有著火。
但是我們還是得盡快找到逃生通道,離開這個鬼地方。
一路上,不知姓名的美女主動開口。
“剛才我們綁在一起,是不是可以用綁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來形容呢?”
“也就是說我們的命運是連在一塊的啰。”
“是吧。”
“也就是說我們是同生共死啰。”
“同生我不知道,可我們不會共死的。”她很肯定地說。
“為什么呢?”
“你至少比我晚死一個月。”
“你怎么知道?”我很疑惑。
“知道就是知道啦。”
“快告訴我呀。”
“這個和我的三圍一樣是個秘密。”她頑皮地笑了笑。
算了,不問了,女人總是有一堆的秘密。
我們兩人來到逃生門,發現樓道上已經是烈焰沖天,根本無法通過。
剛才的輕松轉瞬之間被烈火吞噬得無影無蹤,一種幾近絕望的情緒在我們二人之間彌漫開來。
“我怕,我不想被燒死!”剛才她那調皮的笑容消失了,變成了滿臉的恐懼。
“別怕了,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不能自我放棄。”
“嗯。”她點點頭,“我聽你的……”
說是可以豪言萬丈,可我又該如何做呢?
突然一道靈光從我腦海中閃過。
“跟我來!”我拉起她的手。
帶著她來到電梯前。
“乘電梯嗎?”她不解地看著我,“可是電梯燈沒亮,它還能用嗎?”
“我們不乘電梯。”
“那我們……”
我抽出別在身后的消防斧撬開電梯門。
“電梯里有維修用的梯子,我們可以沿著它爬下去。”我從旁邊的房間里拆下一塊床板,把它鋪在電梯門和梯子之間。
“好主意耶!”她稱贊道。
“你懼高嗎?”
“這個你剛才問過了的說。”
“那你怕黑嗎?”
“這個……有點啦。”她抱著我的胳膊,“不過,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一人的。”
“說定了喲。”她朝我笑了笑。
我正準備向下爬。
“等等。”她叫住了我。
“怎樣?”我回頭看著她。
“你走前面的話只要一抬頭我不是要走光了嗎?”她按了按裙子。
女人就是女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臨危不亂地想到走光問題。
“那好吧,你走前面。”
“可是……”她看了看黑洞洞的電梯通道,“里面這么黑,走前面我會害怕……”
“對呀,小姐,里面這么黑我怎么可能看到你裙子里面呢?”
“可萬一有光透進來怎么辦?”
“那我不抬頭總行了吧。”
“可我還是不放心。”她嘟了嘟嘴。
“那你說怎么辦吧。”我拿她沒辦法。
“你發個誓吧。”她想了想說。
“好,我發誓:我周毅決不抬頭偷看!”我應付似的說。
“沒加懲罰誓言是不靈的!”
“好好好,我發誓:我周毅決不抬頭偷看!否則出門挨車撞!”
“好像你說得不夠嚴肅喲。”她還在斤斤計較。
“喂,小姐,我們在逃命,趕時間耶!別玩了吧!”
“喔。”她朝我莞爾一笑。
好不容易才說服她上路。
于是,我打頭,她跟著我向下爬。
“你在下面嗎?”她每爬一會兒就會問我,生怕我會突然消失。
“我不在。”我總是這樣逗她。
“你不在又怎么會回答我。”
雖然是在逃生,但跟她在一起我的心平靜了許多。有一種想毀約偷看她內褲的沖動,可一路上就是沒有半點光透進來。
沒多久,我感到腳下踩到了什么東西,硬硬的,還有回音,應該是電梯頂吧。
“我們到了。”我扶著她站穩。
“到哪了?”
“不出意外的話,撬開電梯門應該是二樓了吧。”
“到二樓了嗎?這么說即便逃生通道著火,我們跳樓出去也不會摔死了喲。”
“應……應該吧。”我不知道她干嘛老想著跳樓。
我用消防斧撬開了電梯門,迎接我們的是一片光明,卻是一片被烈火照耀出來的光明。
二樓也是一片火海……
“快跑呀!”我拉著她趁道路未被大火封死前沖到一扇窗戶旁。
我看了看窗外,距地面約有4米高,屬于摔下去頂多骨折的高度。
“如你所說,看來我們只好跳樓了。”我無奈地看了四周的情況。
“嗯。”她點點頭絲毫沒有懼意。
于是,我用消防斧砸破了窗子。
突然,一陣強烈的不安的感覺再次向我襲開,緊接著就是一起巨響。
我回過頭去,眼前的景象使我震驚。
二樓的天花板塌下來一大塊,正好砸在不知姓名的美女身上,將她的下身牢牢壓住。
我沖過去想把她拉出來,卻一點用也沒有。
“別拉了,沒用的……”她的聲音很微弱。
“不,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她愣住了,既而眼中閃過一絲淚光。
“謝謝你……謝謝你沒有放棄我……”她說得很吃力,“其實我的生命在二十六層樓上就本該結束……是你……把我帶到了……二層……我終究不能活著逃出這座大廈,……不過……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
“不可以,你不可以自我放棄呀!”
“太遲了,……已經沒時間了……”她注視著我的眼睛,“你救過我,我也要救你一次……”。
說完,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掌將我推出窗外。
完了,這回完了,因為她的這一推太過突然,我未及調整姿式,正頭朝下往下落。
更要命的是我的落點是一個未蓋上蓋的下水道口,這回死定了。
我落到了水道里,是頭朝下落的地,卻沒天理的沒有受傷,甚至連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
突然從下水道外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然后是一連串重物落地的聲音。
我爬出下水道,面對的是一片倒塌的瓦礫。
接著,我腳一軟,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醒來后發現自己經身在病床上。
“你醒了嗎?”是不知姓名的美女的聲音。
“你……”我尋聲望去。
在我床邊站著一個穿著護士裝的人,由于眼鏡已不在鼻梁上,我看不清此人的面容。
“我是看護你的護士呀!”她的聲音跟不知姓名的美女好像。
但她不可能是不知姓名的美女,在那樣的大火和爆炸中沒有人可以幸存的。
雖然是這樣,可我還是希望奇跡會出現,因為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我與她分離時心中涌上來的痛苦與哀傷。
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識,但她的笑容,她的話語,她與我逃生時一幕幕影像已經深深地烙印在我的頭腦里,我無法也不可能忘記。
我決定向眼前的這名護士打聽一下她的消息。
“她……”
“咦?”
剛一開口我就不知道如何說下去。我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又該如何向這名護士打聽呢?
“能不能告訴我關于麗晶大飯店的事?”我另找突破口。
“你真的想知道嗎?”
“嗯。”
我從這名護士口中知道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原來麗晶大飯店在一個月之前發生了一場大火,由于該飯店裝修時使用的是較廉價的易燃材料,再加上消防器材老化造成火勢迅速蔓延。結果只是兩個人逃出大廈,其他人都葬身火海。大火后大廈已經嚴重破損,政府決定對其實施爆破拆除,而定向爆破的時間正是今天。我是因為在爆破后的現場被發現,才被送進醫院來的。
對于麗晶大飯店已經發生了一場大火一事,學理工的我難以相信,我所見到的完好無損的大廈難道是幻覺嗎?
但我又不得不相信,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出租車司機知道我們要去麗晶大飯店后那奇怪的眼神,以及大廈內的種種異狀。
“其實只有一個人活著離開那座大廈。”護士的話將我拉回現實。
“但你剛才不是說是兩個人逃出大廈的嗎?”
“是兩個人,但有一個人沒能活著逃出來。”護士頓了頓,“她是從二十六層樓上跳下來的。”
“啊?”
“她的男友拋棄了她一個人逃走了,她被大火包圍,自知無路可逃的她從窗口一躍而下。在落地前她看到了已經逃出大廈的她男友的身影,于是她大呼:‘周毅,你不守約定,丟下我一個人……’然后摔死在她男友的身旁……”護士說得越來越投入,像是在訴說自己的故事。
“逃出大廈的人是她的男友,而且還叫周毅!”我驚呼。這個逃出大廈的人居然與我重名。
我突然想起不知姓名的美女也說過與那位跳樓而死的女子相同的話,難道她其實是……我不敢再想下去。
“逃出大廈的那個男的沒有活多久。”護士接著說。
“啊?他怎么啦?”
“他當天就瘋了,一個星期后,有人看見他在大廈廢墟的二十六層點火自焚了……”
我突然想到那個在不知姓名的美女面前自焚的瘋子,難道他其實就是……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其實故事還沒有結束……”護士突然爆出一句話。
“最終你還是丟下了她對嗎?”護士的聲音一下變得很低沉。
“她”是指不知姓名的美女嗎?
“我沒有丟下她,我很努力地帶著她一塊逃生,只是最后出了意外……”想到她被天花板砸中的模樣,我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不管怎樣,是你一人活著逃出大廈對嗎?”
“我……”
“你的心里根本沒有她,所以你在最后的時刻丟下她對嗎?”
“不,She is always in my heart。”
聽完這話,護士愣住了,接著是一件金屬物品落地的聲音。護士好像很痛苦地抱著頭蹲了下來。
我向床下望去,落地的是一把手術刀。
“你沒事吧?”我問道。
護士突然站了起來,她并沒有搭理我。我感覺她有一絲怪異。
護士轉身離去。
突然她停住了。
“這是二十六層嗎?”她頭也不回地問。
“可能吧。”我感到莫名其妙,“對了,你怎么對整件事知道得這么清楚?”
“因為我與她重名。”
“重名?她?”我仍舊是莫名其妙,“那你叫什么名字?”
她沒有搭理我,直接向前走。
在即將步出病房時,她丟下一句話。
“你的命和我的命,有一個必須要終結,這就是我們的命運……”
我重新躺下,回味著護士的話。
突然,從走廊上傳來一聲尖叫。
“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
跳樓?二十六層?難道跳樓的是那個護士?
我趕緊沖出病房外,可走廊上卻是出奇的寧靜,上面一個人影也沒有。
“周毅。”我突然聽到有人在叫我,聽聲音像是孫小小發出來的。
“你在哪里?”我喊道。
沒有人回答。
“周毅。”我又聽到有人在叫我,聽聲音像李白。
“你在哪里?”我喊道。
又沒有人回答。
“周毅。”我再次聽到有人在叫我,聽聲音像錢胖胖。
我尋聲走過去,來到一個大房間前。
門牌上寫著三個字,不過我沒戴眼鏡看不清。
“周毅。”我分明地聽到聲音是從房間里傳來的。像是李小龍發出的。
我推門進去。
房間里是一排的大鐵柜,中間有四張床,躺著人,不過由于蓋著白被單我看不清是誰。
不知是誰將房間里的冷氣開得那么大,我感覺好冷。
“你終于來了,我們五人是友達,約定了要在一起,對嗎?”四個人同時說。
是孫小小、李白、錢胖胖、李小龍的聲音,我敢肯定……
“最終你救不了我,最終我也救不了你……”是一個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