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語束起頭發，換了黑色的戰衣，腰間紅色的綁帶，別著鬼面。
“嘖嘖嘖，這英姿煞爽的，確實比你們家三小姐強了許多！”周成遠又恢復了他那個賤樣子，他晚上打算一同前去程門湊熱鬧，雖然以前洛十語還在程門長住的時候，他見識過很多回了，但是如今依然不膩。
“晚上，小解憂就不要去了！千山雪，你帶著小解憂去看夜燈吧。”洛十語整理領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厲害些。
“會有危險嗎？我同你一起吧！”千山雪眼神里帶著擔憂，周成遠最善察言觀色，心里自然明白千山雪對洛十語的心思，見洛十語忙著整理衣服，沒有回答，笑笑“少仿主，多慮了，程門，沒有人上的了她的！”
千山雪有些不放心，卻不知道怎么說，憋了許久，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成遠，甩頭帶著解憂出去了。
“莊主，我也一起吧！”柳嫣兒一邊替洛十語整理一邊說。
“唉~莊主~什么意思？嫣兒，你什么時候成漠北山莊的人了？”周成遠一臉疑惑。
“幾個時辰前！周公子有意見？”劉嫣兒說。
周成遠無語“嫣兒，我對你那么好，你怎么不想成為我的人啊，太讓人傷心了！說，她答應給你什么好處了？”
“莊主沒答應我什么，是我崇拜漠北山莊很久了，如今有機會，自然不會錯過！”柳嫣兒說。
“崇拜漠北山莊？你前幾日還說崇拜李家公子呢，果然女人的嘴也很會騙人！”
傍晚來臨，洛十語騎在馬上，老遠就能看見程門的場院火光映天。十一年前，那個夜里，火光照亮了黑夜，她從閻王手里逃出來，從此，看見大火心中就會憤怒，會害怕，會絕望。
洛十語努力的克制著自己，手指有些僵硬，微微的顫抖著。
“莊主？你不舒服？”柳嫣兒騎著馬小心的湊近，輕聲的問。
周成遠回頭，清楚可見洛十語額頭泛起的汗珠，瞇縫著眼睛“你該不會是緊張吧，雖然你許久沒回程門了，但是漠北山莊應該比程門難管理吧！”
洛十語輕輕勾起嘴角“小場面，緊張什么！”
“嗯！繼續保持！就是這個勁兒，好好震一震程門里的小子，讓他們知道程門到底是誰說了算！”周成遠說。
洛十語邪魅一笑，眼神更加犀利，周成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卻總能讓她放松下來，記得第一次遇見周成遠大概是六七年前，那時候周懷正提著他的耳朵網周府扯，洛十語路過，笑出了聲音，周成遠白了一眼“丑八怪，笑什么！”
洛十語捏碎了手里的酥糕，從周懷手里將周成遠拉過來，摁在地傷一頓揍。那年洛十語內功已經不淺，雖然周遠成高了她一大截，但是他還是信手拈來。
周懷好不容易拉開了兩人，周成遠捂著臉“還沒有人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給我等著！哼！”
洛十語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自那以后，周成遠打聽到了洛十語是程門的二小姐，于是天天在程門外堵著洛十語。
周成遠又被洛十語打了兩頓以后，再見洛十語，周成遠帶著酥糕，說是他大人有大量不與洛十語計較了！
“喂！怎么又走神兒了！”洛十語的思緒被周成遠打斷。
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回憶以前的事情，洛十語挺直了腰，瞥眼看不知什么時候和她并排的周成遠，頓了頓說“你也沒有穆輕候的消息？”
周成遠忽然正經起來，搖搖頭“沒有！我早就派人打探過，都說是被人帶到了王宮后再沒了消息！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洛十語嘆氣“來乾國有些天了，我也問過漠北山莊的眼線，也都是沒有消息，過些日子，我就要去焱國了，該如何面對小師妹呢！”
周成遠許久沒說話，洛十語側頭，周成遠的臉上竟出現了擔憂和惆悵，她以為周成遠永遠都是一副賤兮兮的模樣，此刻倒像是變了個人。
離程門還有幾步的距離，周成遠突然拉住洛十語的手腕“乾國可能是病了，父親和穆輕候怕都是朝堂的犧牲品！”
洛十語看著周成遠，眼神里有無助，有擔憂，還有一絲恐懼。周成遠一直以來瀟灑慣了，他這幅模樣，除了以前周懷同他生氣的時候，再沒見過。
“二小姐！二夫人，讓我在這里迎你！”
不遠處跑來一個程門的人，洛十語眼生。周成遠松開洛十語的手腕，又恢復他那賤兮兮的模樣“你們三小姐在里面？”
那人點點頭，周成遠撇撇嘴“讓她出來迎她的好哥哥！”
洛十語白了一眼周成遠，翻身下馬“要不你娶了程婉柔做妾吧，這樣我以后看在你的面子上對她好點！”
周成遠撇撇嘴“可以啊，我倒是挺喜歡你打完她，她楚楚可憐來找我時候的樣子的！”
“呵！周成遠，以前怎么沒發現，你居然有點變態！”
“是嗎？沒發現點別的嗎？比如更帥更難忘了！”
洛十語懶得搭理他，轉身進了程門。
周成遠和柳嫣兒相繼從馬上下來，跟在洛十語的身后。
程門場院里，眾人已經排列站好，程黎坐在高位，趙氏擠在程黎的旁邊，程婉柔坐在原來屬于程諾的位置。
洛十語表情不是很好看，揚起下巴，看來再不敲打一下趙氏和程婉柔，過不了多久，又要起風浪。
洛十語一步一步上了石階，坐在程黎的左右邊，撩下衣角，坐下。
柳嫣兒站在洛十語的身后，周成遠坐在客座，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沖著程婉柔眨了下眼睛。
丁雀山拱手“門主，程門勇士都在這里了！請門主施令！”
“洛兒，你張羅的，你來施令吧！”
洛十語點頭，一掃過去，近三成不熟悉的面孔。
“各位可認得我？”洛十語輕輕勾起嘴角，輕柔輕語的問。
“認得！”眾人回答。
洛十語點點頭，看看座椅的把手，甩了下袖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在椅子把手上。
“怕有些人只是跟著說認得我，所以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程門的二小姐，是門主和先夫人漠氏的孩子。八年前，我陸續帶人，贏了西北的漢門，平了東南的魏門，這王城通往焱國和桯國的二十余條主路，皆有我程門的棧營。門主父親，親口說過，程門我是掌院，我說了算，所有人都需聽我命令。各位可都聽說？”
眾人拱手鞠躬“是！”
洛十語慵懶的挪了挪，手支撐著下巴，欣賞著隱藏在隊伍里幾個不屑的眼神。沒見過世面的小子們，她在程門浴血奮戰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是哪里的小嘍啰。
“后來啊，我將程門的事物都交給了程門大少爺，程諾，我說過，程門的人，都要聽從大哥的安排，如果有質疑，那就是在質疑我！各位可都知道？”
洛十語余光掃著趙氏的表情。
眾人拱手鞠躬“是！”
“今晚，我倒是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只是想認識認識各位，如果各位都能明白我今日的話，畢竟照做，程門永遠是你們的家。但如果有誰沒有將我的話，和程門的規矩放在眼里，我就是那個人要面對的地獄！”
洛十語用手指支撐著太陽穴，閉上眼睛，幾乎可以聽到兩三個人不在乎的哼笑聲。
篝火旁的烤架上，陣陣肉香傳來，洛十語板著臉，壓制著自己沖過去大吃一頓的心情，緩緩睜開眼睛，食指輕輕摸了兩下額頭“各位可明白？”
眾人拱手鞠躬“是！”這聲是弱了許多，隊伍里一些不服氣的臉紛紛抬頭，偷瞄著洛十語。
“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啊！”周成遠挑挑眉，一副看熱鬧的表情“這聲‘是’有幾個人說的很勉強啊！”
“哦~周二公子，說的是那幾個人，不妨點一點，讓他們從新說來聽聽！”洛十語搭腔。
“第一排，左面第三個，對，就你！”周成遠指著，被點的人有些緊張，趕緊低下頭，恭敬的行禮“不敢！”
“嗯！這聲不敢，說的還是挺干脆的！”
周成遠點點頭，伸手欲要點下一個。
“嗯……”
周成遠的手來回畫圈，還沒定穩，隊伍里一個聲音傳來“可你，不是門主！說到底不過是程門的二小姐！”
“大膽！”程黎使勁的拍了下桌子，欲要制止，他明白程洛，是要立威，無人挑釁，自然不會有事情發生。他心里更明白，程洛不在程門的這三年，趙氏不斷擴大自己在程門的地位。這九年，趙氏和程洛的斗爭，他只能裝傻來尋求平衡。
洛十語笑笑，自然明白程黎是在阻止，程門很多事情很明顯，比如程黎裝傻，比如趙氏母子不斷的擴張勢力，想要得到門主之位。這些事情，不過是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只看誰先捅破。
“門主！我覺得，三小姐比二小姐更適合程門掌院的位置！二小姐，一直不在程門，都是三小姐在處理程門事物……”
“閉嘴！”丁雀山趕緊制止。
很好，終于有人說出來，不然她還不好開始，洛十語勾起嘴角，摘了腰間的金玄鬼面，掛在頭發上，摸了摸機關，鬼面不斷有細細的金玄絲慢慢順著臉部延伸。
“你是說，三小姐程婉柔，在插手程門事物？”帶著金玄鬼面的洛十語，表情顯得猙獰，篝火映著她犀利的眼神，好像要將人吞噬一樣。
程婉柔劍洛十語開了金玄鬼面，趕緊跑到趙氏的身旁，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沒有，他胡說的！他胡說的！”
趙氏現在還不是和程洛決勝負的時候，他請的江湖神醫還不愿意出山幫她證明程洛與程門的血緣關系。現在就和程洛開始決勝負，她沒有把握會贏，沒準還會陪了性命，不如留著資本等著有一天一擊打到她。
洛十語走到最后隊伍的第四排，站在剛才說話的人身后“你的三小姐，說你是在胡說，你要不要再想想？”
洛十語摸了摸右手的金玄手鐲，細軟的金玄絲順著手不斷延伸。
周圍見過洛十語發火的人，開始發抖，深深的低下頭“誓死追隨二小姐！”
洛十語瞥眼，右手抬高，金玄絲已經包裹了整個右手，并在指尖堆出拇指長短的尖尖的厲爪一樣的東西。
說三小姐才適合當掌院的人，小心的和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撇著洛十語，裝作鞠躬的樣子。
突然！那人抬手扔出五六個飛鏢。
洛十語偏身，閃過，卻有一個飛鏢，刮傷了洛十語的左額角。
隊伍中一下出去七個人，聚集在洛十語的對面，拔劍指著洛十語“你根本就不配做程門的掌院，更不配做門主的接班人，你連程門主的孩子都不是！”
洛十語用左手摸摸額角，嘶——，有點疼，不知道鏢上會不會有毒，不過也無妨，就這幾個蠢貨的毒又能奈她怎樣。
隊伍里一個人說“你們幾個瘋了嗎？這么和掌院說話！”
“軒哥！她一回來就打了三小姐和夫人，她憑什么！我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才入程門的！漠北山莊又怎樣，江湖上誰不知道，漠北山莊是因為三位執院才出名的，如今三個執院都在桯國，我們怕什么！”
周成遠在遠處鼓掌“傻子！你啊！還是沒見過什么世面！你們這位二小姐叱咤江湖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哈哈……”
柳嫣兒拔劍。
洛十語瞥眼，拍拍身旁腿還在抖的人“你呢！想好站隊了嗎？”
這個人的眼睛，丹鳳眼，右眼角一小塊紅色的胎記，洛十語倒是眼熟，桯國那個暴雨夜，他也去刺殺即墨老將軍了。
那人瑟瑟發抖，那個雨夜，他見到了洛十語暴戾的樣子，猙獰，讓人害怕！
程黎咬咬牙，趙氏養的人，竟然這樣張揚挑釁，他平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想圖個安靜，沒想到，一個個的都不知深淺。
“你們幾個，看來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程門我說了算！來人啊！趕出程門！”程黎基本可以預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洛十語右手抓住眼角紅色胎記的人的肩膀“趕出程門？父親是想放過他們？看來父親更疼愛趙氏多一點啊！我早說過，程門，只要有我在，趙氏永遠只配做妾，如今竟然插手程門的院事！以為我出去呆幾年，就拿你們沒辦法了？”洛十語話音剛落，那人就被甩進旁邊的篝火里。
“啊——”一聲慘叫，渾身是火的人從火里跑出來，在地上滾著，掙扎著，卻無人敢救！
七個人，相繼沖過來，排了一個洛十語眼熟的陣，這個陣型，是刺殺老將軍時候的陣型！
“呵！正愁沒有什么證據，你們幾個倒是送上門來了！”
一人沖過來，洛十語飛身后退。柳嫣兒提劍，欲上前幫忙，被周成遠一把拉住“不用急，這幾個人不夠塞牙縫的，你就老老實實的待著吧！”
二十招，洛十語一直在飛身閃躲，七人氣勢高漲，以為是他們逼著洛十語無法出手！
“喂~我說~那邊的肉在烤一會兒就糊了！你趕緊吧！我都餓了！”周成遠喊。
洛十語看了眼烤著的肉，確實一會兒就要糊了！轉身，右手接住一把劍，用力拉過來，金玄利爪劃過劍身，人剛到眼前，劍身開始斷裂，然后碎了五六段，掉在地上！
洛十語甩手，劃過那人的肚子。那人停住，吐血，仰著倒地。
其余六人有些懵，這才發現他們同洛十語根本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可他們好歹也算是高手，江湖上也是有些名聲的。
洛十語沒有因為幾人有些遲疑而停下，俯身上前，直奔剛才說她不配的那個人。右手直插那人的胸膛。
“夠了！停下！”趙氏忙站起身來，大聲呵斥。
洛十語抬眼，那人口中開始流出血水，眼神里有害怕，有哀求。
洛十語勾起嘴角，用力向回一勾，那人直直的倒下去，彌留之際，或許還看得到，自己的心臟在洛十語的右手上跳動。
洛十語將心臟往火堆離一丟，一步步上前。
“停下！停下！”趙氏，著急，這樣下去，程門的人，以后誰還會在聽她支配，苦心籠絡的人心，也會因為害怕而失去。
“停下？留著剩下的人，給你去做暗殺官宦之人嗎？趙氏，你該知道，程門的規矩，除奸賊欺壓百姓的官宦，程門才能插手，但也要門主或是掌院的命令！你該不會要告訴我，我不在的時候，代理掌院給你的命令吧，還是你要說是門主，讓你這么做的？”洛十語冷漠的眼神，讓場院的人害怕，所到之處，人紛紛后退。
“你這是什么意思？”程黎問，看來趙氏背著他做了讓程諾無法忍受的事情，難怪今天如此生氣。
“你，你說什么，我聽不懂！”趙氏眼神閃躲，拉著程婉柔站在程黎的身后，努力的裝傻。
“聽不懂？聽不懂最好！”洛十語，飛身，掐住一人的脖子“看到了嗎？在這種時候，你們的二夫人，從來都不會幫你們！”
“掌院！掌院！我錯了！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好不好！”那人跪下求著洛十語。
“求我？我也曾這樣求過你們的二夫人！她也沒放過我！把我關在地牢里，任由蛇叔啃著我的傷口！不過我活了下來，但是，應該沒有明天了！”洛十語殺紅了眼，一些屈辱的回憶一一閃過，用力，掐斷了那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