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牧把吉吉交給許都，許都開車離開，四個人開始參觀他們的住所。從外面看這是座普通的農家小院，三排房子凹型排列，一人多高的樹木當做籬笆圍出個院子。院外房外到處是蔥郁的樹木，在這沙漠里特別難得。四間臥室分在兩側，中間是客廳廚房和衛生間。設施齊全，甚至有很久很久之前農村常用的柴火灶。大部分的家具都是木頭做的，但這些木頭卻不是本地產。屋里工業制造的東西很少，算是很精致的田園風格。

　　最特別的是客廳有整整一面墻的書籍，估計有上萬本，是很久之前出版的紙質書。有一套音響，旁邊連著數碼播放器。這個院子的主人，也可能是設計這個院子的人，很喜歡人類之前創造的精神文明。這樣的院子待一輩子估計都不會膩，去什么深空嘛，這里就是天堂。

　　地球就是天堂。

　　兩個姑娘就著屋里有的食材開始做飯，華山發現幾瓶好酒，艾牧找到一個硬盤。硬盤上的標簽寫著：“經典電影”。艾牧四處張望，才發現客廳的另一面墻頂上有可以拉下來的投影幕布，一臺便攜式的投影儀就放在下面的柜子上。艾牧想，小鎮上自己的院子如果能搗騰成這樣，估計自己一個月都不會出門。人類早就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卻一直熟視無睹。

　　晚飯很可口，四個人干掉兩瓶酒，有些飄飄然。

　　艾牧說，自古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之前幾千年，之后幾千年，與我何干？

　　華山說，菩薩畏因，眾生畏果。現在人都沒了，因果與我何干？

　　小美說，以前有些男人比女人還美，肯定是個陰謀。

　　小雙說，世界就是個大大的陰謀，不然為什么真實的生活總是那么不堪呢？

　　四個人在那胡言亂語，天漸漸黑了下來。

　　西北天黑得晚，差不多晚上九點半才看見星星漸漸顯露出來。四個人就著樓梯爬上房頂，看見銀河穿過蒼穹，或明或暗，繁星滿天。小鎮也有很美的星空，但小鎮四周有山，不如這里開闊。天空中不時有流星劃過，幾個人沒興趣許愿，那是之前人類的無聊和矯情，真實的流星是物體闖入地球大氣層然后燒掉，不知道有什么好浪漫的。還有這星空，大部分的星星此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只不過是舊日的余光和宇宙的虛假投影而已，想想都讓人覺得喪氣。

　　覺得喪氣，是因為人類無能為力吧。對于更高級的文明而言，這宇宙說不定是塊樂土。人類在農業文明時，大洋彼岸就是地獄，兇險無比。人類發展到后來，坐個飛機就能玩遍地球，哪里都是天堂。所謂此一時彼一時，時間才是這世上最好的東西，當然也可能是最壞的東西。人類還有沒有彼一時，就要看與當前最大的敵人，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敵人，最后鹿死誰手。存在永遠是第一位的，活著永遠是第一位的。

　　這就是許都讓他們看星星的初衷么？然而并不是。

　　大概十點半的時候，從東邊天際線逐漸飛來一個亮點，越來越亮，也越來越大。艾牧以為是盧遠梅說的發往鄰近宜居星球的飛船加速艙，但是從體積來看這個物體卻要比之前人類所有的空間站大很多。艾牧沒聽說過人類之前發射過這么大的衛星、探測器或者飛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東西不是人類所為。難道是外星人？艾牧幾乎為自己這個愚蠢的想法笑出來。如果是外星人說不定是件好事，至少證明將會有更高的文明來接管地球，人類和AI是死是活正好交給他們，認命就好了。

　　這時，許都走進院子。他在院子里對著房頂的幾個人說：“你們都看見了么？那個亮點。”

　　艾牧說：“我正想問你來著。那個不是你們的飛船部件，那東西大很多。”

　　許都說：“是的，很大，但不是我們的，是AI的。”

　　四個人這次有點震撼到。

　　小雙問：“那你們的飛船豈不是很危險？”

　　許都回答說：“暫時沒有危險，飛船最重要的部分現在還在基地，之后會運到外面的發射場。AI在天上還沒有攻擊我們的飛船，我們不知道它是采取了不攻擊的態度還是沒有能力攻擊，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控制你們剛才看到的亮點的AI，這十一年來一直在收集人類之前發射上去的各種東西，主要是太陽能電板和殘余燃料以及其他有用的東西。沒有用的都扔下來了，地球周圍從來沒有這么干凈過。我們估計它也要向深空出發了。在太空里它的生存能力會比人類更強，也能走得更遠。”

　　華山問：“你們為什么不在太空里用其他衛星什么的，把它打掉呢？”

　　許都反問：“為什么要把它打掉？”

　　華山無語。

　　人類根本不了解AI，甚至已經無法用“AI”來定義那個東西。

　　小雙問到：“既然地上的人工智能之前和現在沒有引爆他們當時掌控的核彈核電站，天上的這個也沒有直接攻擊人類，那為什么當初他們要用納米機器人和病毒以及各種手段，消滅地球上的人類？”

　　“問得好！”，許都說，“但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正確答案，你們可以給出自己的答案。”

　　艾牧說：“要不你上來跟我們講講你的答案吧。”

　　許都笑了笑說：“今天還是算了。你們都喝得差不多了，我也不想讓我的想法先入為主影響你們的判斷。以后還有時間來討論和驗證。明天你們可以多睡會，我帶你們去發射場看看。”

　　小美高興地回答說：“好啊，好啊！我還沒見過真正的火箭呢。”

　　許都笑了笑，說：“我也沒看過呢。”

　　許都走后，幾個人在屋頂繼續欣賞星空。那是無數顆恒星和無數個星系用他們謎一樣的存在在表演，相比較而言存在時間可以忽略不計的人類怎能不用心欣賞？

　　艾牧突然想起忘了問吉吉的情況，沒有他的授權吉吉是不會與基地的人交流的。既然許都沒有提及此事，看來吉吉還沒有開機，或者許都也不知道情況。

　　艾牧一直有種感覺，吉吉不是一般的AI。它很初級，沒有強大的運算能力。但人類社會常常會有這樣的情況：能力可以不斷提高，“三觀”卻更為重要。“機器人三定律”并不適用于AI，那只是人類的一廂情愿。智商只相當于人類兩三歲的寵物狗都會有自己的喜惡和態度，何況是比人類意識更為先進的AI。想到這，艾牧覺得看發射場還不如去看看基地的AI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