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七,乃谷雨時節,民間有傳聞要忌出行,忌裁衣,忌掃舍。
姬昌一行親軍自西岐而出,攜珍寶若干,數日碾轉,已入燕山境內。沿途用‘域門’,走驛道,住驛館,樹進貢幢無數,上書‘西伯侯’旗號,震懾八方宵小。
六日晚,親軍入駐燕山驛館,待到次日天明之后,出了驛館,直奔距燕山驛館百里開外,設有‘域門’的軍驛而去。
大商王朝,曾經在先王帝乙的親歷督工之下,打造出來了一張史無前例的巨大驛路系統網絡。
在這張大網之上,驛館是點,驛道是線,線上輔以數之不盡的烽火臺、和軍事重鎮,以及戊堡,彼此構筑成片,讓人望而生畏。
百里一驛站,數十里一烽火臺,八百萬里成湯疆域,除卻窮山惡水的南疆,以及近乎莽荒的北原,東魯和西岐境內,近乎無盡的驛站連綿相望,烽火相接。
每逢戰事,狼煙依次四起,萬里之外的戰況,須臾便是能夠散遍八方。
當年,先王帝乙夜巡東魯雄城幻影城,興之所至,登烽火臺親自燃起狼煙。
僅僅片刻,偌大幻影城便是燈火熊熊,無數烽火狼煙,如同無數火龍一般圍繞雄城,數十萬帶甲精兵,瞬息集合完畢,殺氣沖天而起,為世人津津樂道。
當然,同樣津津樂道的,還有先王帝乙當晚查知有一座烽火臺誤時失職,狼煙燃起的速度晚了片刻。
于是……
鎮守那處烽火臺的九人,全部被就地斬首。
從此之后,驛站烽火,便成大商基業。
而同為基業的,還有一種驛館,稱之為……
軍驛。
軍驛,僅供大商軍伍通行,當中設有‘域門’,以靈石為引,頃刻之間,便是可傳送百人、千人,甚至是萬人于數十萬里之外,民間百姓或修者稱其為……
傳送陣法。
大商疆域廣袤無垠,僅地圖上面顯示便是足有八百萬里方圓。
如此地域,凡人就算花上數十輩子歲月,數百年光陰,也難以橫穿疆域。即便是修士,真仙境界的修士,依靠飛行或者御劍,想要橫穿大商,也至少需要耗時數月。
故而……
每逢盛事,或遇戰時,八方諸侯之兵,四方伯候之隊,泱泱大商王者之軍,便是會走軍驛,進‘域門’,依靠傳送趕路。
如聞仲太師北上怒伐妖魔,帶兵三十萬而行那日,朝歌附近十二個‘域門’一起啟動,耗費了六個時辰的時間,才將三十萬大軍全部傳送而走,耗費靈石無數。
天色微亮,晨寒依舊。
燕山境內的驛道之上,突然塵土漫天,馬蹄陣陣。
大地隨著馬蹄之音而顫動,顯然不是幾十或一百多輕騎能夠制造出來的陣勢。
須臾,在五百刀矛森森的鐵騎簇擁當中,一座‘龍輦’,數輛馬車破塵土而出。
龍具王威,威勢僅在玄鳥之下,偌大大商王朝,能以龍輦代步的人不多,而整個西岐,則唯有西伯候姬昌一人而已了。
只是……
說是龍輦,不過就是好馬拉木車,充其量馬車四壁上面,雕刻得有栩栩如生的金龍,看起來極具威勢堂皇罷了。
外面堂皇,馬車內部更是奢華。
兩側車窗和下沿都用龍膠封得極好,沒有一絲春末的寒氣能夠穿透進來,此刻清晨,車中更是生有暖爐,一股熱氣循著香味散開蒸騰,令廂內溫暖如春,與車外的黎明晨寒,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父王,兒臣干脆還是出去騎馬算了吧!”
“在這龍輦當中待著,都快要悶出病來了。”
“還有這錦衣玉袍穿著也是太不習慣了,哪有兒臣那套八十斤的重甲來得舒服!”
車廂當中,姬叔乾抬起手伸到頸間,將錦衣的系扣扯斷了兩根,露出脖子來,深呼吸了兩口,有些不滿的抱怨道。
“靜心!”
從養神當中睜開雙眼,姬昌輕輕喝了一句,有些凝重的開口道。
“再有一次傳送,咱們便是能到澠池了。那時候,距離進朝歌面圣的日子,可就不多了。”
“孤這一次帶你出來,是要你假扮你二哥姬發。你二哥雖也習得一身好武藝,可平日行事,卻更像是個翩翩書生,你好生學著點,別到了朝歌露了餡。”
“哦!”
姬叔乾有些不悅的應了一聲,雖看起來不滿,可還是乖乖的正襟危坐了起來。
看他如此,姬昌慈祥一笑,在龍輦窗戶上面輕叩了幾下,窗戶立即打開,窗外有一裹甲將軍坐在戰馬上面俯首聽令。
“辛甲,離軍驛還有多遠?!”
辛甲,西岐‘四賢八駿’之一,是西岐最近十年,鋒芒最盛的武將之一,忠心毋庸置疑,修為也是毋庸置疑。
配合上從西岐各軍中百里挑一選出來五百悍勇精銳,此番入朝歌面圣,可謂是萬無一失。
“啟稟我王,約莫還要一個時辰。”
馬背之上,重甲長槍的辛甲輕輕開口道,身軀雖然時刻隨著胯下好馬的顛簸而微微起伏,但話語卻是異常平穩,足見根基。
“還要一個時辰!”
姬昌微微皺了皺眉頭,抬頭看了看天色,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道。
“且遣人看看前面可有村舍,或者茂林,咫尺間必有大雨落下。”
辛甲聞言一愣。
實在是現在青天朗朗,云翳俱無,赤日流光,雨從何來?
只是,身為臣子,他向來不會去質疑姬昌的命令,大手一揮,正要派斥候前去探路,就見霎霧齊生,云生東南,霧起西北,一時間狂風生冷氣,須臾間雨氣可侵人。
這場雨,初起時微微細前,次后來密密層層,僅是眨眼功夫,便如推塌錦江花四海,扳倒天河柱下傾。
“加速前進。”
大雨來的實在是太過于突然,四周也無躲避之處,辛甲只得手中長槍一揮,下令軍隊加速前進。
可是,突然間,辛甲卻是猛然停馬,手中長槍微微一震的同時,重甲之下,雙目也是微微瞇了起來,目光瞬間刺破厚厚的雨簾,看向了不遠處。
不遠處,驛道之上,立著一位身材無比魁梧的壯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