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其實多少有聽楊越他媽在她家對她媽抱怨，說楊越不著家，在外面瞎搞，合伙在開什么律所。

　　兩年前？她那時候才十六歲，剛入職校那年。那年的她，還在解剖學考試而絞盡腦汁，而陸沉兩年前就已經開始創業了。

　　現在她聽陸沉說起他以前的事兒，就像是在對她說，“小姑娘，歡迎來到我的生活。”

　　想到這兒，她懷中抱著貓的手緊了緊，或許太過用力，十三撓了撓她的手。

　　她回過神來，看了看坐在自己旁邊這個男生。重新審視他，陸沉他長得帥、工作好，應該是許多少女的理想型吧。

　　她這樣的人怎么會配喜歡他呢？這樣的陸沉，怎么會對她說，“小姑娘，歡迎來到我的生活”呢？

　　她搖搖頭，清醒過來。做朋友已經很好了。

　　“那作為禮尚往來，我是不是應該和你介紹一下我自己？”她調整好情緒，大方地轉過頭對陸沉說。

　　陸沉是律師，善于觀察人的表情。他剛剛從小姑娘眼里，讀到了心疼、傾慕，最后應該是想到了什么，這些情緒都被她壓了下去。

　　想到什么了呢？

　　女生軟軟的聲音鉆入他的耳朵，他聽見她說，

　　“兩年前的五月底，我爸爸去趕場子的路上出了車禍，昏迷了整整一個月，那個時候正趕上我中考。”

　　“考試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我爸，所以成績并不理想，不能去重點高中，所以我選擇去了職校。”

　　“我換了一條路，可能會有些曲折，但是這是我那個時候最好的選擇。”

　　“第三年，我實習，老師推薦我來了海城。我和顧歡兩個小姑娘，一人拖著兩個行李箱來到海城，我沒有告訴我哥，也沒有告訴楊越。”

　　“顧歡去了她伯母家住，我自己租了房子。然后我哥知道我來了，他了解我啊，知道我不可能找他，他就找我。跟我說，‘你去我那兒兼職，我那兒缺個角兒’。”

　　“他知道他給我錢，我也不會要，就直接叫我去兼職，給我和普通員工一樣的待遇。”

　　“反正我現在實習，五休二，有的是時間。我就去他那兒兼職，所以那天我倆去七分閣吃飯，有人認識我。”

　　“今天是我來海城第七天，實習的第二天。”

　　“很高興認識你，陸沉。”她說完，對陸沉伸出手。

　　他握了上去，說，“很高興認識你，李默。”

　　他聽完小姑娘的故事，有些心疼。他十七八歲的時候還在讀書，可他的小姑娘已經開始實習了。她已經開始操心她的生活了。

　　握了一秒，小姑娘松開了手。

　　小姑娘手可真軟。

　　“那……我們算朋友了！”小姑娘露出明媚的笑，看著他。

　　借著燈光，陸沉看見她漂亮的不染一絲煙火氣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說，“嗯。”

　　他忽然覺得朋友這個身份也還不錯，凡事都得循序漸進。

　　反正小姑娘還沒成年，還小。

　　慢慢來，不急。

　　倆人一起看了會兒肥皂劇，陸沉就回家了。

　　十三還有些戀戀不舍，抱著李默的腿，不肯走。但是經過陸沉威逼利誘后，它還是妥協了。

　　李默送走一人一貓，洗好澡，坐在床上，給顧歡發了語音。

　　李默：歡歡，陸沉長太帥了。他剛剛睡著的時候皺著眉，我居然想幫他撫平他的眉頭。

　　李默：可是他太優秀了，我不敢喜歡。

　　她的語氣越來越弱。

　　李默：今天做夢我夢見一起那件事了，那些話一句句回蕩在我耳邊。

　　李默：他其實說的沒錯，我就是還不夠格喜歡別人。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放下手機，手伸向開關，關了床頭的燈。

　　她看著窗外，看著海城萬家燈火，想著：這里，以后也許會有一盞燈是屬于她的吧？她一定、一定，要在海城這個城市，留下屬于自己的足跡。

　　回到家里的陸沉把十三放在地上，上了樓。躺在床上，他沒有開臥室燈，手臂枕在頭下，借著月光，望著天花板。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臉上，顯得他的五官更立體，像是被刀刻斧鑿出來的。

　　他舔了舔嘴，回味著小姑娘做的飯菜。

　　發現小姑娘做飯可真好吃，以后要能天天吃到小姑娘做的飯菜就好了。

　　他想到小姑娘今天和他說的事，總結出來：小姑娘是個自立的女孩子，還有一點點……自卑。

　　小姑娘說起她的事的時候，看似很隨意、無所謂，其實她的眼睛卻時不時往他這邊瞟。

　　陸沉知道，她是在看他的反應。只有對自己不自信時，人，才會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

　　小姑娘這個樣子真招人心疼，以后一定要好好和小姑娘說說，讓她對自己自信一點。

　　翌日清晨，李默摸向床頭的手機，解鎖屏幕。

　　有顧歡發來的幾條消息。

　　顧歡：陸沉你喜歡就追，長那么帥，不追可惜了。

　　顧歡：要知道，你也很優秀。

　　顧歡：初中的時候，你是班里所有女生羨慕的對象。

　　顧歡：那個人渣就是眼瞎，你信他的話不信我？

　　李默彎了彎眼睛，想起初中那會兒，她那時候確實是班里女生羨慕的對象。

　　成績好，性格好，有個大十歲的好哥哥，還會唱昆曲……記得戲劇社那時候還因為她，小火了一把。

　　她現在都還記得他們那時唱的那曲《西廂記》。那時在臺上的她，毫不懼場，行云流水的表演，讓學校老師都大吃一驚。

　　那時在藝術節上一鳴驚人的她，獲得了校藝術節最佳表演獎。

　　可那件事后，這些都沒了。

　　她收斂自己的鋒芒，不再像以前那么耀眼，讓自己淹沒在人海中。

　　“嗞——”鬧鈴響了。

　　她回了顧歡一個大大的笑臉，不讓她擔心。

　　翻身起床，因動作幅度太大，牽動了她背上的傷。

　　還有些疼。

　　不過這砸一下換一萬塊錢，想想還挺值的。不過還是得歸功于陸沉，要不是他，那她肯定吃了這啞巴虧。

　　敲了敲自己腦袋，怎么回事？一大早就想陸沉？趕緊起床！上班遲到了。

　　從那天晚上后，陸沉經常帶著十三來李默家蹭飯。

　　他買菜，她做飯。

　　這似乎成了他們之間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