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之間,孟云徠反應敏捷地抓住了那同一根藤蔓。
藤蔓尾端纏上來還系在蘇蓮子腰間。蘇蓮子手上的布繩驀然放松,身體便不由自主地朝后跌下去。在藤蔓的牽扯下,只能斜仰著身體。右肩又被落石砸傷使不上勁,只能用左手勉強扶住崖壁支撐。
孟云徠這才發現自己抓住的地方正是蘇蓮子的腰際上方,手臂擦過女子溫暖柔軟的腰側,讓他心跳耳熱,尷尬不已。
但他又不能松手。下面亂石叢生,深不見底。
蘇蓮子也覺得這個情形實在是太讓人難為情了。于是只好假裝沒有注意到這尷尬的處境,用隨意的語氣問他:“孟公子,能不能扶我稍微站直一點?我這樣有些頭暈?!?p> “當然。”孟云徠急忙點頭,有點慶幸這句話打破了僵局。
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先沿著藤蔓稍稍上移了一點,然后向蘇蓮子仰倒的方向伸手說:“蘇姑娘,把手給我?!?p> 蘇蓮子也不啰嗦,把左手遞給他。孟云徠用力一拉,蘇蓮子感到自己的身體向前傾倒,來不及控制就倒向了一個溫熱的胸膛。
右肩傷口撞上對方的左胸,一陣刺痛襲來,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孟云徠只有一只手緊抓著藤蔓,一面覺得面紅耳赤,一面又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于是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地勉強側過靠在坑壁上,讓蘇蓮子不至于整個人無法動彈。
可是蘇蓮子右臂無力,左手撐著坑壁保持直立,全靠腰上系著的藤蔓保持穩定,根本沒有辦法移動半點。她試著用力挪動左手臂,身體反而不受控制地連帶著藤蔓一起劇烈晃動起來。
孟云徠連忙抱緊她穩住繩索,臉上肌肉緊張地變了形,顯得無奈又艱難。一陣溫熱的氣息襲來,蘇蓮子見狀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孟云徠看到她垂在身側的右手似乎使不上力,便問:“你手臂受傷了?”
是被你剛剛撞下來的石塊砸的。
蘇蓮子腹謗著,卻覺得這樣說出來難免讓人難堪,何況已經落到了這步田地,生死未卜,追究這些太沒意思了。
于是隨口編了個瞎話:
“剛剛摔下來時不小心蹭傷了,使不上力。”
兩人靠得極近,孟云徠往外稍微一側臉,便看到了她的右臂。肩膀上隱隱有血跡透出羅衫,看起來傷得不輕。
他便安慰道:“你且忍一忍。我上山時吩咐了手下,在一路上也留了線索。他們應該很快就能夠找來,救我們出去了?!?p> 蘇蓮子聞言大有意外之喜,頓時覺得肩上的鈍痛都舒緩了很多。但一轉念,忽然抓住了腦海中的什么靈光,她隨即狐疑地問:
“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個時候兩個人正被迫面對面緊靠在一起。蘇蓮子幾乎是伏在他懷里,只能勉強用左手撐住崖壁,免得直接貼上去。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就在對方耳邊。
這一問突然發生,問得急切,孟云徠覺得自己耳朵里“嗡”了一下。
但他很快便定了定神。
“我在山下追蹤孟婆到這里,正好看到她想要害你便出手阻止了她。兩人過了幾招,她本來已經脫身逃去,沒想到又趁我救你的時候回來在背后暗下黑手?!?p> “真是可恨!這個賊婆害人無算,眼看就要擒她落網,卻反遭她暗算!”
他恨得咬牙切齒,錚錚有聲。
蘇蓮子半信半疑地側過了頭,正好可以看到下面蔥蘢的草木。兩個人掛在半空,膽戰心驚。
忽然,她瞥到一抹熟悉的顏色,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她問:“你追孟婆到此處時還沒見過我,怎么知道崖下的人是我?”
“我看到了。這里很開闊,崖壁上草木不多,又大多很淺。藤蘿之類都是沿崖壁生長。看!你在下面,也能看到崖邊探身出來的人吧?”
確實能夠看見。但蘇蓮子仰頭看著他深邃堅定的眼神搖了搖頭,露出一抹暗淡的微笑。
“不對,你是那個車夫。晨霧太濃,斗笠太大,我看不清你的臉,但我記得你的靴子?!?p> 孟云徠下意識地低頭往下看去。
令人尷尬的是,剛剛被推下的時候,靴子在崖上絆掉了一只,而剩下的那一只——正是一只銀鎖邊烏青云頭靴。
他愣了一瞬,有點懊惱,側過臉去避開蘇蓮子犀利地眼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我其實是想——”
蘇蓮子面對著他的側面,看到他白皙的脖頸一下子紅了起來,直燒到耳朵尖上。
“不。我——”他一回頭便看到蘇蓮子詢問的目光,迅速一下子又轉過去。這半張臉更紅了,像秋天熟透了的楓葉。
他的聲音變得很低很低:“今早,我看到你們在青云觀門口等了很久,就故意乘車去載你們?!?p> “為什么呢?”
“也不為什么,我今日正好進山有事,如果有幸能和姑娘同行——但是我知道姑娘怨我。這都是我的錯!舍妹也深怪我對姑娘無禮。自從姑娘一去杳無音信,舍妹一直十分掛念,托我四處尋訪你?!?p> “是青平??!我也很想她,我當初不應該不告而別的。”蘇蓮子聽他提到孟青平,不由得一陣愧疚涌上心頭。
“是我無禮在先,等出了此處,一定找機會向蘇姑娘擺酒賠罪?!?p> 孟云徠這才回過頭來。一本正經地想要低頭示意,不想下頜正撞在蘇蓮子的額頭上。
“咚”地一聲,兩個人回過神來,一個急忙低頭,一個趕緊仰首,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過了半個時辰,果然有些孟云徠的手下找到此處。救上來兩個人之后,孟云徠使了一個人進白衣庵替蘇蓮子向采萍們報信。蘇蓮子因為受了傷,右臂簡單包扎固定之后便由兩個人抬著走在后面。
孟云徠借了一件隨從的寶藍外袍穿在身上,走在前面。
不料,剛到下山的山路上,就看到程玉林搖著扇子,哼著小曲兒,十分愜意地走了上來。
孟云徠故意“咳”了一聲,他才注意到眾人,不情愿地收起扇子袖了起來,然后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
孟云徠幾個人這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