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疏離至極，不是傷病原因，那便是還在生氣。

　　“下午的事是我的錯，對不住。”我快走了兩步，在他身后道。

　　公孫尚停下腳步，回身平靜道：“立場不同，小姐無需道歉。”

　　他很冷靜，冷靜到不像不介意，倒像是正在氣頭上。

　　“人界不能使用仙法，我知道了。但我做不到看著她爹去世，以后也做不到，我無心欺瞞你。”我認真解釋道，那時無法作出承諾，是因我知道自己辦不到。

　　公孫尚微微一笑，頷首道：“那是小姐自己的事，真的無需同我解釋。”

　　我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公孫尚抬手撫順我額間的碎發，又為我攏了攏外裳，溫柔道：“夜晚寒涼，早點回去吧。”

　　見他一副想讓我走開的樣子，我也沒勉強，福了福身，往竹屋走去。

　　公孫尚還站在外面，透過窗子，剛好能看到他的側影。明明只有幾個時辰沒見，卻感覺他消瘦了一大圈。整個人像是被風削出來的，單薄凌厲。月光傾灑在他身上，身后留下一道薄影。

　　不知是不是黑夜的原因，總感覺他不似平時那般溫和，多了一些冷峻。

　　我與他之間的距離在此刻格外明顯，他是諸侯，是曜侯國的天君，我是天女，是婧國方后的女兒，如果不是這場同游，我們此生都不會有關聯。

　　各安其位，本該如此，我在惋惜什么。

　　人界所經之事是秩序外的片刻美夢，是夢，便總會有幻滅的一日。

　　辰時二刻，天已大白。

　　醫師從公孫尚的竹屋出來，正巧與我遇上。

　　“小姐好。”醫師彎腰行禮道。

　　“少爺的傷如何了？”我知醫師剛為公孫尚診完脈，遂問道。

　　“沒什么事了。”醫師回道，頷首離開。

　　我看向竹屋半開的窗子，公孫尚正端正坐在四方桌前，右手拾著白子，游走于棋盤之上，緩緩落下后，又拾起身邊的黑子來。一盞清茶放置在四方桌上，熱氣裊裊升起，繚繞在空中。

　　我向窗子走近，被公孫尚的侍從攔下，“少爺在忙，小姐還是不要打擾了。”

　　侍從站在我和窗子之間，腰彎得極低，明明是唯命是從的姿態，卻散發著不容拒絕的堅定氣息。

　　“知道了。”我道，轉身走回竹屋。

　　不知是不是擅用仙法的緣故，他們好像都不太想我靠近公孫尚。

　　今日過得很平淡，公孫尚一日沒出竹屋，我也在竹屋里發了一日的呆。

　　沒想到我竟也會待不住了想出去走走。

　　現下是黃昏時分，準備一下要給村子捐贈的財物，正好明早可以送過去。

　　公孫尚好像還在下棋，我看了他一會兒，正想著要怎么和他說的時候，他抬頭看向了窗外的我。

　　“樂小姐有什么事？”公孫尚道，臉上沒什么表情，很生分。

　　我看得有些出神，木訥道：“沒什么，就是，你說的要給村子送東西，明早可以嗎？”

　　公孫尚點點頭，“我命人準備東西，明早送過去，小姐要是想去，就跟他們一起吧。”

　　“你不去嗎？”我意外道。

　　“我還有事。”公孫尚道：“會派人保護小姐，安全一事小姐不必擔憂。”

　　倒不是安全問題，只是他不去，我也不大想去了。

　　“沒事。”我故作輕松道：“不必為我派人，少爺命人送過去即可。”

　　我回到竹屋，一夜安眠。

　　晨起的時候，仆人正在把東西搬上馬車，準備往村子走。想起昨日的百無聊賴，我也上了馬車，一同前去。

　　村子還是那個樣子，茅屋采椽。

　　將東西送到里尹住處時，始知里尹名叫李冀才。李冀才原是外鄉人，秀才出身，在村子里做教書先生，只是村民清貧，根本供不起子女讀書，李冀才才做起了里尹。

　　村子本是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的，只是下過雨后，道路實在泥濘，無法通行，李冀才只能自掏腰包，修了這條青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