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商慢慢醒轉過來,眼前還不甚清明,倒是能依稀辨出是個女子的閨房。房間里點著蠟燭,看來已經到了晚上。上官祀寒來的時候是上午,她這是暈了將近一天。楚清商無力地眨眨眼睛,試圖緩緩頭暈的勁兒,看得更清楚些。
靠在一旁的織洛感覺到楚清商已經醒了,連忙上前,關心地出聲:“醒了?可好些了?”
楚清商慢慢坐起,掙扎著要下床,冷聲回:“嗯。”她這人向來不喜歡別人算計自己,誰都不行,更何況她還是為了幫織洛才遭織洛算計。她雖然不知道織洛到底想要做什么,給她暗地里使眼色,把她騙過來,然后泡茶的時候對茶做手腳?算了,總而言之就是怪她自己太過容易輕信別人。徵羽說得對,除了自己和他誰都不能信。
暗自決定好不再趟這趟混水的楚清商冷著臉朝門口走,卻聽到背后“撲通”一聲,砸在木板上,像是沉悶的痛呼。楚清商皺了皺眉頭,知道那是織洛跪下的聲音。心里已經極度不耐煩,這是演哪出戲?
楚清商沒有回頭,也沒有繼續往前走。
“清商姑娘,那茶不是我,是上官祀寒那個小人。我下跪是想請姑娘救命。”
反咬上官祀寒?救命?救誰的命?幸好是迷藥,不是毒藥,要是的話,我自己的命也搭在這兒了,還救別人的命?
“哦?那你說說看,上官祀寒是個怎么‘為’法兒?我又是個什么救法?”楚清商冷笑著說,等著織洛的解釋。
“我去泡完茶回來的時候,看見上官祀寒用手把藥涂在自己的茶杯的一側。隨后他給自己倒茶的時候,用壺嘴沾了上藥的一側,之后又給你我倒茶。”
織洛說到這兒的時候,楚清商并不懷疑真假。她回想起來,上官祀寒倒茶的時候確實壺嘴和茶杯碰了一下,當時還自我打趣毛手毛腳,連個茶壺都拿不穩。楚清商當時并未多想,按著禮貌接過喝下。
“你知道他下了藥,所以將計就計,按照他的計劃讓我喝下,你假喝,讓他以為自己得逞?”楚清商看到織洛衣袖的一角有干掉的茶漬。
“嗯。我們必須暈倒才不會被懷疑。”
“呵,說說吧。你和上官祀寒這么做的原因。”楚清商轉身走到一旁的桌子邊坐下,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冷冷地看著織洛。兩人千方百計地讓她暈倒,她又千方百計地留住她,說沒點什么她還真不信。
“上官祀寒是為了讓我嫁給他弟弟。”
“嗯?”
“如果我不答應,那么面臨的就是房間里突然出現流錦。”
楚清商把玩著桌上的一個茶杯,淡淡地開口:“我以為你知道我想聽的是什么。”
織洛像是下定什么決心似的說到:“百妖之心。”說完之后,打了個寒戰。
楚清商也后背發涼:“什么?”
“治病。”
楚清商看著織洛,示意她說下去。
“上官祀寒從小身體不好,許多醫生都無能為力,百妖之心是上古密卷里治百病的良方”。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嫁給他弟弟?”
“為我死去的親人,幾年來,我一直在等。而且,我需要你的幫助。”織洛的眼里有一束光迸發出來,楚清商知道那叫仇恨。
話說到這里,楚清商已經明白了。上官祀寒需要百妖之心練丹藥來治自己的病。在這期間,上官祀寒殺了織洛的親人,織洛為了報仇,拿自己當幌子,騙他們上當。
是一出精彩的好戲,可是這跟她楚清商有什么關系?盡管織洛情有可原,可是這并不是她隨意算計她的理由。她是上官祀寒的獵物之一,也是織洛復仇路上的棋子。
楚清商放下茶杯起身,毫無留戀地朝門外走去。
“清商!你知道百妖之心的最后兩味是什么嗎?是千年狐和靈蛇。”
“我知道你是靈蛇,我也知道跟在你身邊的那位男子是千年狐。他遲早要捉他入藥,你何不和我一起殺了上官祀寒?那狐貍是你心上人吧?”
楚清商此時此刻臉色徹底冷下來,眼神像是冰刃:“你威脅我?拿他威脅我?織洛,別自作聰明。算計和威脅兩樣我都不喜歡,可兩樣你偏偏都占。還有我沒必要一定要殺上官祀寒,我們可以躲。”楚清商隨后又頓了頓說到,“還有他不是我心上人,是我親人。”
“楚清商!”
楚清商走掉以后,就來到了徵羽的狐貍洞。徵羽在閉關修煉,她不能打擾,只能自己坐在門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幾句話。
“徵羽,你說我該怎么辦?”
“徵羽,你說我管還是不管?”
“徵羽,其實我覺得根本沒必要殺人,但是他殺了那么多妖,說不定最后還要你和我送命。”
“徵羽,為什么要有‘百妖之心’這種破藥方?”
“徵羽,徵羽……”
楚清商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近喃喃獨語。她有些迷糊,就靠著徵羽狐貍洞前的那棵柳樹睡著了。
門口的那棵柳樹是楚清商五百歲那年初化人形,徵羽親手種植的。當時徵羽看人類的書,看到有位叫做知名詩人在自家宅子前種了五棵柳樹,自號“五柳先生”,覺得自己如此風流倜儻,自應附庸風雅,更為了在楚清商面前表現一下他是個多有內涵的妖,所以就種了一棵。后來她說她想吃桃子,徵羽便又移了一株桃樹回來。楚清商覺得如果她說她想吃李子、杏兒……徵羽肯定會把自家洞前弄成一個果園。都說狐貍狡猾,但他從沒騙過她,甚至無條件縱容她。
洞里的徵羽其實感受到了楚清商的到來,但他沒辦法回應她。他現了原身,氣息奄奄地躺在洞內,狐貍毛被燒得黑焦,身上的多處傷口都在流著鮮血,身下的一灘已經干涸,呈現出駭人的暗紅色。他聽著楚清商的呢喃,雖然聽不太明白她在說什么,但她知道,好像他的小靈蛇有困難了,但是他現在卻無能為力。
徵羽拼盡全身力氣化了人形,使了個法術,把洞里的一床棉被送了出去,蓋在了楚清商身上。
最近風大,別著涼了。
徵羽又恢復了原身,身上的某處傷口因為用力再次撕裂,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