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你好,肖成軒
2008年,趙清妍和肖成軒在同一個學校,那時正在讀初二,肖成軒也還沒有轉到業成中學。
那一次,在他們學校里,發生了一件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夏季,往往是值得讓人懷念的季節,但是氣溫逐漸升高的話,人們的情緒會變得更加不穩定,容易暴躁,對于學習壓力大心理承受能力小的學生來說,同學間小小的摩擦,家長老師一句嚴厲的教導,就有可能成為他們走上不歸路的導火索。
當時,有一個女孩總覺得自己的父母管教太嚴,只要成績一下滑,回家就會被罵得狗血淋頭,有時還會被脾氣暴躁的母親毒打。
她感覺自己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于是一時沖動,就站在了寢室外的陽臺上。老師和同學們嚇壞了,膽戰心驚的望著她,那可是6樓,要是跳下來的話,一個花季少女的人生就那樣結束了。
“別沖動!冷靜一點!有什么話跟老師講,我們幫你!”教導主任拿著快要破音的喇叭在下面嘶吼著,消防員還沒有到,只能暫時拖延住時間。
女孩俯瞰著那些穿著校服的同學,戲謔的笑著,然后調整姿勢,做了下來。她的一舉一動,都能引起下面人的一陣轟動。
這個人,趙清妍認識,是她的室友,叫李鳳玲。李鳳玲的成績一直很好,在同學眼里,就算她考的再差,以她的能力上個重點高中是沒問題的。
所以,真的很難想像她的父母到底對她提出了多高的要求。她滿臉都是淚,咆哮著:“你們不能幫我!我就是個讀書機器,就是個幫他們掙面子的工具!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她的情緒變得愈來愈激動。
烈日下,每個人都滿頭大汗,站在太陽下面久了都可能暈倒,更不要說坐在陽臺上的李鳳玲了,萬一中暑的話,一不小心掉下來,四個字,粉身碎骨。
有兩三個同學看得著急,混在人群中起哄:“跳啊,快跳啊?!?p> 趙清妍也覺得她有點嘩眾取寵,都上去這么久了,要跳早就跳了,她用書遮擋住強烈的太陽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看著。
教導主任氣急了,這教出來的都是些什么學生,人命關天的事,瞎跟著起什么哄,于是叫罵著:“你們誰再給我起哄試試!上面的是你們的同學,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要是再被我聽見,全部給我退學!滾回去!”
教導主任說完,立馬語重心長的對著李鳳玲說:“鳳玲啊,別沖動,相信我們,快下來?!?p> “快給我下來!”一位中年婦女推開圍在一起的學生,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下來!你還敢在外面給我丟人現眼,要鬧回家鬧!”
教導主任被這位中年的婦女的嗓門兒嚇到,想必這個母老虎一樣的人就是李鳳玲的母親了。
李鳳玲看到她的母親突然出現,更加害怕:“你們看!這就是我的母親,你們、你們不會知道她有多么喜歡虐待我,每次我考砸了,就追著我一頓打,只要成績上升了,她就在親朋好友面前各種炫耀,我也是人,我也是有情感的,我憑什么要被你虐待,你就是個惡魔!”她痛苦的咆哮著。
可是那位中年婦女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雙手叉腰,像個潑婦:“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養你這么大,你就這樣對待我的,等你下來,你看我不打死你!”
“你說什么呢!別再刺激孩子了,有你這么做父母的嗎?”教導主任對旁邊的中年婦女吼道,然后叫了幾個學生把她弄走,“早知道就不應該叫你來!怎么會有這種人!”
李鳳玲是徹底絕望了。一個學校讀書的同學在下面起哄,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再這樣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另一個世界會不會比這里快樂、比這里輕松一點呢?
她閉上眼睛,想著,這輩子不用再流淚了,然后栽了下去。
“哇——”底下的人嘩然。
有的背過身去不敢看,有點像是在目睹一場“精彩”的電影。
教導主任揪著心,看著眼前的一幕。
消防員們趕到,一組人迅速上樓,一組人疏散學生,將救生墊鋪在樓下,情況緊急,爭分奪秒,不然,地上躺著的將會是三個人。
“抓住我,別放手!”肖成軒艱難的說出幾個字,將力量集中于手上,青筋暴起,但他還是在堅持。
肖成軒的腰上纏了繩子,王浩使出全身的力氣拖著肖成軒。
可是肖成軒明顯感覺得到李鳳玲在掙脫他的手,他的上半身已經越過了陽臺,他開始害怕,就在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幾雙寬厚的大手幫著他一起將李鳳玲救了回來。消防叔叔們來了。
肖成軒和王浩像是覺得解脫了,癱軟在地上,他倆朝著對方笑了笑,肖成軒感覺自己的手在發抖,對王浩說:“兄弟,謝謝你,不然我一個人可堅持不下去?!?p> 王浩拍了拍他,然后看向被救回來的李鳳玲。
她的眼神里面沒有恐懼,只有更多的絕望,像是覺得自己不應該被救起。幾個護士抬著擔架上來,把她送進了醫院。
教導主任上樓,這才看清是肖成軒和王浩。他的心情很激動,把他們倆從地上扶起來:“嚇壞了吧,走,跟我去辦公室,幫你們疏導疏導?!?p> 肖成軒沒顧得上改掉腰上的臟繩子,就和王浩一起跟著教導主任走。
趙清妍作為一名圍觀群眾,看著李鳳玲被抬下來,她就知道,不過就是一出鬧劇嘛。
但是,剛剛那個挺身而出的男生她沒看清楚,膽子還挺大。
直到教導主任帶著兩個男生出來,她才稍微看清肖成軒的樣子。
他算是挺顯眼的,比另外一個男生高,像是最近剪了頭發,寸頭看上去很是精神,背挺得直直的,走起路來也頗有氣勢。
“我怎么沒有見到過他呢。”趙清妍小聲嘀咕著。
這件事就這樣落幕了,圍觀的學生被趕回教室繼續上課。
趙清妍心不在焉的翻開課本,然后問同桌:“哎,你知不知道剛剛的那個男生是誰呀?就跟在教導主任后面的?!?p> “是高一點還是矮一點的?”同桌問。
“就那個寸頭,長得高高的,瘦瘦的??淳昧擞钟X得他有點兇的那個?!壁w清妍憑著自己對他的印象給同桌描述。
“哦,是肖成軒吧,不過,他不兇吧,要是兇的話,怎么會有女生喜歡他?!?p> “我以前怎么沒看到過他?!?p> “他呀,成績不好,在11班呢,離我們的教室遠著呢?!?p> “成績不好,為什么會有女生喜歡他?”趙清妍試探著問。
“他雖然是成績不好,但是聽說人很重義氣,而且主要是長得很帥嘛,哦,對了,我記得有一個小貼子里面有別人偷拍的他的照片,給你看看?!蓖篮軜芬鈩e人向她打聽消息,悄悄的拿出限量版手機,給趙清妍看。
趙清妍仔細的看,這應該是趁他打籃球時休息的時候偷拍的,他不笑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是痞痞的,兇兇的,但是一笑起來臉上就有淡淡的酒窩,又讓人覺得傻乎乎的。
和剛剛的寸頭相比,照片里的他,一頭細碎的頭發搭在眼角,又穿著校服,看起來更像學生了,還挺陽光的。
“好了,沒有了。”同桌翻完幾張照片之后,就迅速的關上手機。
趙清妍還沒看得盡興呢,就不得不回過神來。
“肖成軒。”她記住他的名字。
辦公室內——
教導主任讓肖成軒和王浩坐下,請了醫務室的人來給王浩包扎手上因用力抓繩而勒出的傷口。
教導主任給他們放了杯熱水,待他們稍微休息了之后,說:“你們倆救了同學,我很感動,但是我還是覺得這種行為太危險了,你們哪里來的這么大的膽子?”
肖成軒什么話也沒說,王浩用手戳了一下他:“問你呢?!?p> “哦,就是想著試試吧,萬一自己能夠做到呢?!毙こ绍幷f。
“你們是什么時候跑到女生宿舍上面去的?”教導主任還是有點擔心,無緣無故兩個男生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王浩解釋道:“主任,您放心,我們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跑到上面去的,就是今天早上遲到了,被校長逮住了,然后他就罰我們打掃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樓道,剛開始,他一直監督著我們,過了幾分鐘,他接了個電話就走了?!?p> “嗯,剛剛校長給我打電話,也是這樣說的?!苯虒е魅吸c頭,表示信任,“把你腰上的繩子解下來吧,很臟的?!?p> 肖成軒低下頭去,把它解開,衣服周圍都被弄臟了。
“這是拖把上面的吧。”教導主任指了指辦公室角落里的拖把。
“嗯嗯,我們當時在五樓打掃,后來看著她一個人上樓,心不在焉的,而且又是上課時間,就覺得有點奇怪。我們就跟著她,然后就看到她站上了陽臺?!蓖鹾圃敿毜恼f道。
“我和肖成軒看情況不妙,就把手里的拖把弄爛,將布條連在一起,試了試還是挺結實的,然后就,然后就是你們看到的那樣了?!蓖鹾普f完,肖成軒也把“繩子”解開了。
“老師,我們可以走了嗎?”肖成軒問。
“你們覺得自己調整的怎么樣,我怕剛剛那件事可能對你們的心理產生影響,不太敢放你們走?!?p> “放心吧,老師,我們倆沒事了?!毙こ绍幷f完,站起來,王浩也跟著起身。
“那我放你們兩天假吧,回去休息休息,你們的家住在哪?我叫一個司機把你們送回去?!?p> “謝謝主任。”肖成軒和王浩同時說。
他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剛好下課,他們在許多同學的注視下朝校門口走去,趙清妍的教室在附近,所以她也看見肖成軒,算是第三次了吧。她趴在欄桿上,看著她帥氣的背影,兩只手掩飾住了她的笑意。
“王浩,你說,成績有那么重要嗎?”肖成軒坐上車后,轉頭問他。
“當然了,對于我們這種低等生來說,可能覺得丟個一分兩分沒什么大問題,可是對于那些優等生來說,一分都有可能影響到自己的前途,哎,太殘酷了?!?p> 肖成軒慢慢的閉上眼睛,他覺得心頭悶悶的。
后來,肖成軒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這所學校里了。肖成軒的父母也得知了這件事情的整個過程,可能覺得這里嚴肅苛刻的環境氛圍實在不適合自己的兒子,也可能怕兒子觸景生情,就托關系把肖成軒調到了另一個學校,業成中學,就是顧雯婕所在的學校。這個學校相對來說管理比較寬松,周六周天還可以回到家中,而且也培養出了不少優秀的學生。
也就是在業成中學,肖成軒遇到了他小時候一見鐘情的女孩,顧雯婕。第一次見面是因為一次演講,他牢牢地記住了名字,第二次見面是初三時轉學,他來到顧雯婕所在的班級里,牢牢隱藏著自己的喜悅。
肖成軒沒有忘記自己喜歡的女孩名字,自然,趙清妍也不會忘記他的名字。
肖成軒轉學后,趙清妍也跟著轉了學,剛開始的時候,趙清妍的父母堅決不同意,這已經讀了兩年了,怎么突然想換到別的學校?后來,趙清妍說自己的室友差點跳樓,她不想再和那種心理素質弱的人待在一起,這樣會影響她的學習。趙清妍的父母考慮了很久,也還是答應了。
趙清妍知道,已經有很多人向肖成軒告白過,但是他都拒絕了。
但是她還是想鼓起勇氣,因為肖成軒又要離開了,她知道,他要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所以才在初三要結束的那年,站在肖成軒所在的教室門口,向他告白。
沒錯,她就是四班的那個女孩。
她告白之后一直低著頭,然后然后就匆忙的跑回教室。沒有看見肖成軒的表情,而肖成軒自然也沒有看她,他看的是顧雯婕。
不管是11年前,還是11年后,他看的都是顧雯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