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這個娘們面對薩洛斯,也能如此硬氣。
遠在天邊的家族威勢,近在眼前的老大人庇護,她能不囂張嗎?
換做是誰,誰都要囂張好不好。
劉羽空好奇問道。
“那神羅中那些升格者中……”
陳楊輕聲道:“會被抬出去,丟棄,神羅外有一座墓山,就來源于此。”
劉羽空心中隱隱不快,問道:“這就是那些孩子的下場?”
陳楊搖頭道:“沒有聽說過,估計不會好到哪里去。”
劉羽空嘆了口氣,抬手狠狠揉了揉臉頰。
這一樁由各方大人親自敲定規(guī)矩的秘事,絕不是他小小天雷亟升格者能夠指手畫腳的。
可年輕人就是覺得有些不痛快。
長久沉默,最后劉羽空輕聲道:“如此說來,從神羅或是夜城走出去的家伙,人人都是過河卒。”
陳楊跟著說道:“這條路上誰不是?”
劉羽空心有悸動,點頭道:“也是。”
………………
屋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臉色微白的陳狂躡手躡腳跨過門檻,轉身輕輕關上木門。
也學著隋老頭搬來一條小板凳,坐在臺階上,雨點大如黃豆,天色昏暗如深夜。
只是不知為何,這么大一場暴雨,打入屋檐下的雨點反而不多,老人坐了很久,衣衫上也不過是有些許水氣而已。
陳狂十指交錯,安靜望向院子里積水而成的小水塘。
隋老頭抽著旱煙,大團大團的煙霧彌漫四周,只是檐下煙霧與檐外雨幕,井水不犯河水。
好像天地間存在著一條看不見的線。
老人不討厭這個孩子的最大一個原因,就是孩子不管什么情況,都不會胡亂嚷嚷,不會吵到自己。
能不說話煩人,就絕不開口。
孩子這一點,跟徒弟李長氣很像。
鄭天元就差太遠了。
陳狂輕聲道:“隋爺爺,這么多年來,謝謝你了”
老人皺眉道:“謝我?如果沒有記錯,我可從來沒有白白讓你在我這吃過飯,哪次少收你一分錢?”
陳狂笑了笑。
就像隋老頭當年答應自己在他家吃早飯。
然后便宜收錢的同時,鋪子里許多早餐也加量給陳狂。
看似公平,其實陳狂心知肚明,這就是最實實在在的幫忙。
老人抬起頭,望向天空,譏笑道:“別人施舍一點小恩小惠,就恨不得當做救苦救難的菩薩,尤其是大人物從牙縫里摳出一點渣滓,就格外感恩戴德,甚至自己都能被自己的赤子之心感動,覺得自己這是知恩圖報,所以是什么赤誠之心、是某某某的兩袖清風,美其名曰士為知己者死,一群忘本的混賬王八蛋,當初就不該從他們娘胎里爬出來……”
話說的越說越難聽。
陳狂撓撓頭,面色尷尬有些忐忑,不知道隋老頭是不是在說自己。
老人收回視線后,漠然道:“不是說你。”
陳狂突然看到一個熟悉身影,于是有些發(fā)愣。
正堂后門有回廊屋檐,一位雙鬢斑白的中年男人打著傘走來,一手持傘,一手拎著一兜雞蛋,穿過側門后,將雞蛋放在屋內(nèi)一旁。
坐下后把雨傘斜靠在門口旁,然后雙手拍了拍膝蓋,端正坐姿,最后笑望向后院正屋檐下的老人和少年,溫聲道:“您老口中的窮書生,臭讀書人,李陽離今天過來看看您。”
他腳上的布鞋被雨水浸透,沾染淤泥,褲腿也是如此。
老人意態(tài)閑適,用煙桿指向那位此地學問最大的讀書人。
“你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是個不得志的,不過這么多年處下來,沒聽到你半句牢騷,也是怪事,你李陽離可不像是唾面自干的人物,所以這次你失心瘋,估計外邊有些懵,我倒是半點也不奇怪。”
陳狂看著自己曾經(jīng)的老師,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隋老頭。
面色古怪。
李陽離對陳狂微微一笑示意不用在意。然后伸手拍了拍肚子,微笑道:“牢騷有啊,滿肚子都是,只是不想說,沒說出口而已。”
隋老頭想了想,“你的本事我不清楚,不過你的老師,就憑他敢說出那四個字,在我眼中就能算這個。”
老人伸出大拇指。
李陽離苦笑道:“老師其實學問更大。”
老人譏笑道:“我又不是讀書人,你老師的學問就算已經(jīng)大過了至圣先賢,我也不會說他半句好。”
李陽離正色問道:“隋老先生,你是覺得我們老師那四個字,才是對的?”
老人哈哈笑道:“我沒覺得對,只是之前世間所有讀書之輩,都信奉之前四字,看得我心煩,所以有人出來唱反調(diào),我便覺得解氣,僅此而已。你們讀書人自己打擂臺,打得斯文掃地,滿地雞毛,我高興得很!”
李陽離失聲而笑。
李陽離剛要說話,已經(jīng)會意的老人擺手道:“客套話不要說,我不愛聽,咱們就不是一路人,一代代都是如此,別壞了規(guī)矩。再說了,你李陽離如今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可不敢跟你攀上交情。”
讀了半輩子書的男人溫吞一笑。
“書本上的道理,拳腳上的功夫,哪個更能講道理?這個問題我想,我比誰都清楚答案。”
隋老頭仍是譏笑,但是不言語,磕了磕煙斗看向門外煙雨,春雨綿綿。
李陽離點點頭,起身跟陳狂招手道:“實在是閑的沒事做,所以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兩塊不錯的料子,刻了兩方私章,一山一水,送給你。”
陳狂冒雨趟過水塘似的院子,站在李陽離身前,接過一只白布袋子。
李陽離笑了笑,“我給你找了兩個隊友,有時間去一趟珊瑚臺地轉轉。”
陳狂點頭,“好的。”
隋老頭瞥了眼少年手中的袋子,問道:“那個離字呢?”
李陽離笑道:“之前刻一方印章,送給一個有意思的小道士了。”
老人笑道:“你李陽離什么時候也成善財童子了?”
李陽離對于老人的調(diào)侃,不以為意,溫吞一笑,告辭離去。
看到陳狂像一根木頭杵在原地,隋老頭氣笑道:“白拿人家東西,就想著蹦蹦跳跳回家鉆被子里偷著樂呵?不知道送一送你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