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奔馳的街道上,安迪一臉擔憂地看著沙林,雖然他和沙林之間并不存在什么革命友誼,但此刻安迪比他表現出來的樣子還要溫柔許多。
他幾乎不會傷害普通人和弱小,更何況還是一個在事故中毀容的可憐蟲。
而在回憶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后,沙林緩緩從極度震驚中恢復理智。
雖然發生那種令人難以接受的事,至少他活下來了,不管死而復生的理由是什么,沙林依舊是那個沙林,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他剛才只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刺激而受到驚嚇,才會產生某些身體上的反應。
此刻,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并決定隱瞞這件事。
“抱歉,安迪,我剛才想起一些糟糕的事情,現在沒問題了。”
沙林‘不好意思’地轉過頭,看向窗外。
夜色暗得深沉,路邊的樓房和商店漸漸稀疏起來,卡車終于駛離卡帕市區了,也許是因為漫長的黑夜太過枯燥,安迪決定活躍氣氛。
“來點音樂嗎?”
“請隨意,我都可以。”
安迪從懷里取出一只車載卡插入卡車的內置音響,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連一輛裝滿尸體的運貨卡車上也有音響,但這件事似乎不是沙林應該關注的重點。
歡快的前奏響起,安迪滿意地跟著節奏一起晃動。
“Vodka vodka vodka vodka hey!”
“Vodka you're feeling strong, vodka no more feeling bad!”
“Vodka you eyes are shining,vodka you are the real man!”①
“沙林,高興起來,你此刻已經擺脫那個充滿怪物和輻射的城市了!”
“或許你需要點上一根煙,其實我還藏了一箱vodka在車上,當然酒駕絕對是不行的,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開一瓶試試味道!”
高速公路上,安迪根據地圖指示行駛,吵鬧的音樂從被改裝過的音響傳出,震得玻璃都在顫動。
沙林也努力打起精神,睡夢中的小奶貓被音樂震醒,喵喵地在他腿上亂爬。
“謝謝,不過我現在不是很想喝酒,但還是謝謝你。”
“嗯......不用謝。”
安迪將音響的聲音調小,不再打擾沙林,目光中卻多了幾分擔憂和探索。
大概一個小時過后,沙林終于轉過頭問他。
“你會把我送到哪個城鎮,距離卡帕地區最近的西濱村?”
“不是西濱村,我會帶你去帕耶鎮,所有市民都被安排在帕耶鎮附近的隔離區,你剛剛從輻射區離開,需要接受專業的身體檢查。”
“你的親人和朋友們應該也在那邊。”
安迪特意補充了一句,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要是他真有可靠朋友的話,那他大概就不會被獨自遺留在卡帕市了。
而在得知自己身體發生某種變異后,沙林并不想接受什么身體檢查,如果被醫生查出什么問題,那么他無法確定自己會遭受何種待遇。
至于朋友們......
臉變成現在這幅鬼樣子,他更不想遇見他們,不想讓凱克、尤其是不想讓艾瑪看到自己最丑陋猙獰的模樣。
“我不想去指定隔離區,你能帶我去西濱村嗎?”
“抱歉,不過這件事的確很難做到。”
安迪面露難色,繼續解釋。
“現在卡帕地區的出入口都有很多人把守,沒有特殊許可證,誰也不能離開這里。”
“而且你在輻射區停留那么長時間,身上應該也帶有不少輻射殘留,就這么讓你離開輻射區,也可能會造成其他地區被輻射污染。”
“可我真的不想......”
“沙林,放輕松一點,我只是把你送回卡帕管理者手中,他們之前把你留在卡帕,但這不代表他們是有意這樣做的,誰都會有在工作中出現疏漏的時候。”
安迪循循勸導,他并不知道沙林最害怕的東西是什么,而在他看似溫柔的語氣中,同樣帶有意思不容拒絕的強硬。
卡車緩緩駛入臨時休息區,沙林知道留給自己逃跑的時間不多了,而面對紅發男人要把自己送入帕耶隔離區的堅定,沙林明白了哀求毫無作用。
他停止了這種可憐人的無用功。
如果就這樣認命,他或許能在隔離區得到比較好的照顧,只是當沙林望著安迪被過肩紅發遮擋的背影,喉嚨竟涌起一陣瘙癢和干涸,右手摸向懷里的刀。
邪惡的種子在沙林心中生根發芽,此刻他不想哀求,也不想示弱,只想盡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從安迪拒絕帶沙林離開隔離區以后,并拒絕送自己離開卡帕地區后,他就開始思考這件事了......
把那個紅頭發的男人打暈,然后搶了他的車和沖鋒槍,我就能離開卡帕!
就算卡帕地區的公路有人守著,我也可以穿過海面或是深林,從沒人看守的地方逃離!
對,打暈他,偷偷逃跑!
邪惡的念頭越來越堅定,過了二十幾年普通人的生活,沙林腦中此刻正體驗著犯罪分子思想的萌芽和短暫的刺激感,他不斷告訴自己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他是被逼的!
同時,另一種不安的感覺在他心中也越來越強烈。
卡帕被雇傭兵接手,讓沙林對安迪口中所謂的隔離區產生更多懷疑。
那天晚上,暴雨將輻射帶入卡帕市,幾乎所有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輻射影響。
那么暫時看上去無恙的卡帕市民,以后就一定不會發生變異嗎?
還說是,已經有人想到了這個問題,才把所有卡帕市的市民集中收容在指定隔離區?
!!
想到這里,瞬間有一股涼意從沙林的腳心直達頭頂。
他看著安迪的背影,內心依舊掙扎,臨時休息區有一家24小時超市,那個紅發男人去給小奶貓找奶粉去了,車鑰匙和槍也被他帶在身上。
顫抖的手握住殺豬刀柄,他又想起凱克和艾瑪,還有公司里的同事們。
就算、就算指定隔離區里沒有他推測的最黑暗的事情發生,沙林也不想以現在這種如同怪物一樣丑陋的模樣去見任何認識自己的人,尤其是艾瑪。
再想到艾瑪臉上可能的鄙夷,沙林吞了吞口水。
他小心翼翼地跳下卡車,心虛地四處看了看,又撿了一塊石頭,踮腳向超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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鰻魚桑
注:①本音樂來自Korpiklaani樂隊的的歌曲《Vod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