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動物的世界,總是簡單而真實,不像人心的叵測與自私,處處充滿算計。雖然只是短暫數日的相處,項天澤卻能充分體會到大黑對他的信任,這份難能可貴的純粹情感,也算是讓他這異世中交到了第一個“朋友”,他很滿足。
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終究是要離別的,在這最后的幾天里,他想著法的給它變換著花樣做好吃的。甚至,他還讓怪老頭弄來了一口大鍋。什么蒸、炸、煎、煮的各色口味來回做了個遍,也因此,大黑十分熱衷于抓來各種肥美獵物,直到把肚子撐得溜圓,才美美的躺在他身旁憨憨睡去。
時間來到第四日,終于,項天澤順利突破了六疊瀑,他興奮之余,難免又有些別離的傷感。
當日下午,他特意多做了兩只荷葉雞讓大黑帶走,臨走時,它還格外親昵的用頭蹭了蹭他的手掌,方才興奮而去。
望著它逐漸消失的背影,他心中不免一陣悵惘。
“大黑,謝謝你的陪伴,對不起,我的世界才剛剛開始,必須離開了,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我們…有緣再見!”
……
次日一早,項天澤收拾好行李,便隨著怪老頭悄然而去。一路上,兩人全速向西北方向出發,終于趕在天黑前翻越過兩座山頭,抵達了位于山腳下的楊家村。
這會時辰尚早,村里大多數人家都亮著明燈,可怪老頭并沒有進村的打算,而是在村外的破廟里落了腳。
很快,項天澤搭起了小堆篝火,二人就著熱水吃著干糧,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剛聊起丹藥,項天澤忽然想到了個一直納悶不已的問題,“關老,既然您是藥師,卻為何不教我煉藥術呢?”
“還不合適,”怪老頭微微搖頭,解釋道:“對于術法方面的修習,我慎重考慮過了,但都被否決了。首先,術法要有所成,必須進行大量的實戰練習,有些還不可避免的需要眾多輔助材料,就我目前的狀況,遠遠經不起那般消耗。
“其次,術法師的身板脆弱,一旦被近身,極易受制于人。想在這紛繁亂世中謀得生存,老頭子也不能保證處處護得你周全,既然決定培養你,我自然不想輕易白費功夫。因此,淬體的優勢就很明顯了,雖說苦是苦了點,卻能省去很多麻煩,風險也小。”
“那…我還練術法嗎?”項天澤忽然抬頭,眼神中隱隱透漏著一股渴望。
“當然,練是肯定要練的,不然豈不是白瞎了那么強的魂念之力!”怪老頭沉吟片刻,見左右無事,便決定讓他試上一試。
“看好咯!”隨著怪老頭一聲輕喝,他攤開右手,瞬間便覆蓋了一層褐綠色的薄膜,旋即抓向熊熊燃燒的火焰,“用真氣裹住一絲火苗握在手心,想象它是一種生命,凝神感受它的特有律動,體會它由明至滅的轉變過程,如同短暫的生死輪回,你便能駕馭它、領悟它、創造它!”
非常奇特的一幕,怪老頭手中的焰苗簡直猶如活物一般,時而躍動,時而輕舞,又在生生滅滅間隨意轉換,使得項天澤看得心癢無比。
登時,他迫不及待地仿照著怪老頭的樣子,緩緩將手伸向了火堆。
“嘶!!”
剛碰上火焰,項天澤便慘叫著縮了回來。
“別心急!真氣若是不夠凝實,很容易被熾熱的高溫焚燒成虛無,而且,這一步驟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持續性輸出,你該耐心應對!”
聽他這么一解釋,項天澤連連點頭,當即試著凝聚出更多的真氣,直到右手附上一層半寸厚的薄膜手套,方才再次抓向火焰。
噗地一聲輕響,這一次他似乎成功了,一縷拇指大小的火苗被攫取而下,在他手心不停地撲閃跳躍,可還沒來得及高興,火苗迅速變得暗淡,短短幾個呼吸間便已徹底熄滅。
“真氣的量需要再作調整,不宜少也不宜多,是根據你真氣的凝實程度來自行控制。還有,攫取后的火苗不可完全將其封閉,否則堅持不了多久便會熄滅。切忌不可操之過急,維持平心靜氣,你要嘗試著捕捉那種隨心而動、隨律而生的微妙感受!”
“嗯!”項天澤認真的點了點頭,沒有急于再次嘗試,他深深吸了口氣,直到心境逐漸安寧沉靜,才終于出手。
噗!!
頃刻之間,項天澤便取出一縷同樣大小的火苗,隨著手掌伸縮間,火苗亦變得忽明忽暗閃爍不定,不經意間,似乎由于收攏的力度過大,它竟一閃而滅。
他愣愣的一笑,細細回味了一番火苗明滅的體驗。
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悄然而逝,項天澤漸漸掌握了最佳的維持方式,這時,他手心的火苗久久未滅,他閉上眼,全身心體悟著火苗的細微變化,完全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里,似乎步入了某種奇特的玄妙境地。
見狀,怪老頭無聲一笑,揮手間,一道隔絕外界聲響的透明氣罩便將其籠罩在內,旋即在一旁靜靜守候著。
這一等,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待到火苗漸漸熄滅,項天澤倏然睜眼,臉上泛起濃濃笑意。
“如何?”怪老頭隨手撤去防護,淡淡問道。
“感覺甚是奇妙!它就像一條小生命有著某種特定的規律躍動,我能感受它在緩慢流逝,可惜卻無法將它挽留。”
怪老頭瞇著眼欣然點頭,“對初學者而言,你能堅持這么久已是相當不錯了,不過,此事對魂力的損耗極大,今日便到此為止吧,明天還要趕路,早點歇息。”
“嗯!”
……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項天澤仍在睡夢之中,迷糊間,隱約聽到門外傳來的嬉鬧聲,他立即驚醒過來,見怪老頭恍若未覺,他顧自悄聲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向外張望,果真看到一副熱鬧的場面。
十數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正成群結隊的朝北邊而去,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在他們身后,不遠不近的跟著幾個中年男子,也在相互攀談著,時不時傳出幾聲爽朗的大笑。
項天澤一邊觀察,一邊凝神細聽,看他們的衣著打扮樸素儉潔,應該是這村子里的村民,從他們的談話中,還有聽到一些關于“學院”之類的只言片語,待他們漸行漸遠,他才怔怔的收回視線。
剛轉身,正迎上怪老頭淡淡的目光,他略一思忖,隨口笑道:“這里好熱鬧啊,他們好像一大早趕去參加什么集會…”
“不是集會,”怪老頭笑了笑,斷定道,“他們是去神符學院的。”
“神符學院?”項天澤不禁一愣,方才那群人的言語之中,確有提到此處,“那是什么地方?”
“此事說來話長,不過,那也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收拾下吧,我們路上再說!”說罷,怪老頭起身撣去灰塵,率先出門了。
身后,項天澤草草處理掉殘留的篝火,也迅速跟了上去。
一路上,二人一邊悠閑趕路,怪老頭則一邊介紹著關于學院的事情。
類似于入門教育,便是這個世界所謂的初級學院,其職能是專門收納氣師境界以下的學子。唯有修煉成武師的學子,方可晉升至中級學院,其上限是武王以下。而突破武王成為宗師強者,便能進入高級學院,也是大多數人一生能達到的極限。
而一旦跨越宗師這道巨大的屏障,那才是真正的脫胎換骨,超凡入圣,成為蕓蕓眾生仰望的存在。不過,對于志在悟道求仙的人來說,這也僅僅是頂級學院的最低門檻而已。
至于傳說中非圣王不入的天書院,對一般人而言,那就僅僅流于傳說了,絕大多數人甚至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曾經還有人還專門估算過,能進入那種地方的人,幾率在千萬分之一,以下!
如此可憐的幾率,已經完全不能用稀有來形容了,只能說是萬萬中無一,令項天澤不免被狠狠震撼了一把,就連眼光頗高的怪老頭都感慨不已。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遙遠,言歸正傳,他們此次要去的地方,噢…不!應該是他此次要去的地方,便是那所謂的初級學院,名為神符。
“你說什么?!”聞言,項天澤瞬間炸毛,雙眼瞪如牛目,情緒相當激動,“我自己去?!那你呢?”
“你小子瞎咋呼個什么勁?”怪老頭也沒料到他會反應如此激烈,解釋道:“我只是讓你多接觸外界,感受同齡人的氛圍,待到時機成熟自然會去接你。再說了,我還有其他要事纏身,照顧你多有不便,說不得還要離開一段日子,去學院是最好的選…”
“噯!等等!”項天澤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不禁狐疑道:“我說老頭子,你不會是把我當成了拖油瓶,想趁機甩掉吧?”
“哎!”登時,怪老頭眼前霍然一亮,竟開懷大笑道:“這個主意不錯,我還真可以考慮考慮,”見他正要發作,又立即改口,“你小子就放心吧,老頭子費了那么大功夫才將你培養出來,怎么可能白白丟給他們?再說了,我也很想看看,你這變態的體質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那萬一…我有要事找你怎么辦?”項天澤仍然一臉幽怨。
“這你不用擔心,丹藥我都給你備好了,足夠你用的,另外,步法第二重你也可以練練,至于其他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你說的是哪個?”
“要是…我的仇敵追來了怎么辦?”
聞言,怪老頭怔了片刻,忽然大笑不止,如同聽到了極為逗趣之事,“你小子以為學院是那種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放眼整個九州大陸,天書院可都是出了名的護犢子!不僅在每個學院設立實力高絕的持武者一職,而且以它的超然地位,向來只有找別人麻煩的份,誰若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怕還真是老壽星嫌命長!”
“那…那好吧…”項天澤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了,只好扁扁嘴無奈答應了。其實,他也明白這種莫名的心慌感,源自于對未知世界的恐懼和對怪老頭的依賴,他想克制,卻仍然情不自禁往這方面想。
正惆悵間,前頭忽然傳來一聲憤怒的狼嚎,項天澤不由一驚,舉目望去,眉頭微微皺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