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悄推移,寸心緩緩闔上眸子,心被無聲的力氣重重拽下,拽離不該想的東西。
人心就是如此消貽殆盡的吧。
罷了,深深吸了口氣,她攥緊的兩只手不知何時已經放開,視線落到別處。
心底徒然升起一股悲愴的情緒,和楊戩無關,是源于自身。
想到這些天做的,和當初剛醒來時的盲目自信,她覺得好笑,嘴角還沒勾起,眼底的淚倒先出來了。
楊戩的感情,重活一世,她還是無法預測,無法掌控。
敖寸心,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莫再胡思亂想。
“不用回答了,”他雙唇微動,尚未作答,寸心直接阻斷,“我已經明白了。”
她還是沒那個勇氣聽他說出來。
澀澀輕音,不自量力的自嘲。有些話,若未聽過,至少……還能做到起碼的自欺欺人。
“楊戩,我們和離吧。”
寂寂的屋子,唯飄散著弱弱音調。
楊戩臉色一變,大力拽住面前的女人,平生第一次失去風度,“你說什么?”
他以為是聽錯了。
“我說……,”她把頭抬起,一字一痛,“我們和離!”
楊戩還是拽著她的姿勢,手上力度遞增,攝人的雙目像是要把寸心射穿。
“收回那句話,我當沒有聽過。”
久久,寸心聽到他低沉聲音,雖沒有看他,也聽得出男人語中的刻意壓抑。
寸心臉色更加平淡,忽視手腕上的力度和疼痛,平靜反問道,“已經潑出去的水,如何收回?”
覆水難收,破鏡難圓,他們倆最好的結果,恐就是上一世西海訣別,是她太傻太可笑,總以為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敖寸心!”楊戩臉色更加陰沉,語中的怒氣已經壓制不住,一雙漆黑的眸似是蘊著滔滔火焰。
“楊戩,就這樣吧,”她繼續道,絲毫沒被他周身散開的怒氣嚇到。
他的三尖兩刃刀,會對著天庭,對著玉帝,對著王母……卻不會對向妻子。
寸心聲音忽然壓低,“你不愛我,我……也不會再勉強什么,我們的這段婚姻,本來就是個錯誤。”
被囚禁在西海,她用心鏡看過楊戩,偶然就聽到了那句,“這樁婚姻,本來就是個錯誤。”
她已經忘記當時聽到時的心情了,只是現在忽然想起,覺得命運弄人,終于,她和楊戩有了共同的認識。
千年糾纏吵鬧,在他心里是不愿回憶的往事,可她卻無法忘記楊戩帶給的甜蜜和歡樂,無論正確還是錯誤,她選擇放掉楊戩,算是對他的成全和補償。
趁著他力度放松,寸心拂開落在胳膊上的大手,動作不輕不重,她后退得更徹底。
想要說些什么,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余光中男人雙目幽深,目光定在她這一塊,寸心快速轉目,強迫自己挪開視線。
經此一別,望君珍重……
終是沒有開口,壓著心口處的陣陣鈍痛,她抬腳走到院內,走出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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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月后,華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以往,在這空落落的華山,陪著楊嬋的,只有這山中滿載的桃花。可近些日子來,這華山倒是熱鬧極了,歸其原因,是楊嬋的那位嫂嫂。
兩月前,寸心突然來了華山,自此,那位楊二郎便時常找借口來華山,美其名曰掛心自家三妹,真正的原因,楊嬋心知肚明。
因為楊戩的特意到訪,哮天犬,哪吒,以及那梅山兄弟來華山的次數逐漸與日增多。
之前冷冷清清的地方,如今完全可以用鬧騰這個詞來形容了。
“嫂子,你打算何時回去?”
這日華山恰逢安靜,姑嫂二人在山中賞景,趁著時候尚早無其余人,楊嬋對著寸心問道。
楊嬋的聲音確如其人,柔意綿綿,令人舒心。
開口詢問時楊嬋就用余光暗暗觀察著寸心的反應,眼中帶著點點風雨欲來的憂心。
雖這段日子與寸心相處下來知曉她的脾氣收斂許多,不在如從前般突然發怒暴叫,但……心中還是擔憂她聽到二哥的時候會情緒失控。
楊嬋的擔憂沒有成真,聽到她所說后,寸心只是嘴角笑意漸漸淡去,眼角與之添了層憂傷……
“來這兒已經兩月有余了,你對二哥楊府之事避而不談,”楊嬋走進寸心身邊,低聲詢問,“嫂子,你和我二哥……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為何,自從寸心來到華山,楊嬋就覺得她變了,變得完全不像之前那個二嫂了。
就像現在……以前的寸心,定會在楊嬋面前大肆訴說楊戩的“罪行”和她的“滿腹委屈。
可……現在的寸心,只是搖頭不語,除了眉間散之不去的灰意,根本察覺不出任何。
這樣的二嫂,是楊嬋從未見到過的,所以更難應付。
視線緩緩收回,無心落在枝枝桃花上,寸心慢慢坐在茶桌前。
“三妹,我累了……”
“什么?”
等了她許久沒有聽到言語,楊嬋正要開口,就聽到了這句沒有理頭的話。
倚著石桌,寸心單手撐著腦袋,沒有回應楊嬋的疑惑,滿山桃花也無法入眼,繼續道,“我原以為我可以抓住他的心,可現在卻發現,我根本做不到……”
低落的字音是無法喚起的沉寂,聲聲無力……側倚著方桌的寸心目光低沉,眸內無神,一身隨風懶卷的青衣更顯其落寞空悵。
重活一生,她原以為自己可以抓住那個男人,以為只要自己不和之前般善妒善嫉,一切就可以不一樣。
可當她看到那塊月餅時,所有的自信還是在一瞬間被就地擊垮。
當年擊碎她心石的那段宣白,出其不意再次攻入心口……
嫦娥,始終是她的噩夢,她根本不用出現,只是一塊月餅,就將她徹底打回原形!
不論是灌江口楊戩,還是天庭司法天神,愛的,始終都是那一人。
她重生后的種種,不過是無謂的妄想。
寸心忽然想到之前母后說過的一句話,“愛,是勉強不來的。”
娥眉間已是動搖,女子內心的堅持在瓦解。
“嫂子,你說清楚些,我不明白。”寸心的表情有些嚇到楊嬋。
寸心轉頭笑了笑,對著楊嬋簡單道,“也許,我和你二哥該結束了。”
“嫂子,你在說什么?”楊嬋面露緊張,立刻坐下來拽住寸心胳膊,“我二哥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你可以和我說,不要這么草率……”
“我沒有,”寸心打斷焦急的聲音,“他愛的不是我,何必勉強?”
忍住心口的疼痛,她的語中是從未有過的清醒與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