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轉眼過去。在這要命的四個月里,下界已經一片接一片地被吞進了戰火,唯獨這座城市得以暫時在那可怕怪物的血盆大口前勉強支持。
競技場的坐席上沒有了簇擁著的像波浪一樣浮動著的怪物,有的僅僅只是寥寥幾人,安靜地注視著競技場中心的少年。
老判官花了很大功夫才把那個纏人的巖漿怪打發走,要是他在這里決斗恐怕根本無法進行。那家伙絕對會一面求情一面把林子晨的對手趕到場外去。
雙方的軍隊都已經在競技場外集中,最初之焰也被老判官委托準備把城市周邊炸出幾道峽谷。
一旦林子晨戰敗,下界的戰火將會席卷一切。但他的對手毫無疑問不會認輸。
“準備好受死了嗎?”古婁古與林子晨對面而立,問道。
林子晨知道古婁古這次一定會下殺手,和最初一戰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在競技場外是朋友,站在這里就會是敵人。
林子晨點頭,舉起劍對向古婁古。
古婁古戲謔地笑了笑,抽劍沖向林子晨。
“當”地響起了硬質的聲音,火花飛濺。
林子晨接過古婁古刺出的一劍,向后退出幾步,快速向側面閃出,揮劍擋下古婁古后繼的刺擊。
古婁古知道林子晨是想避開她的正面攻擊,伺機對她發起反擊,正因明白林子晨的動機才更不會讓他得逞。
古婁古一劍揮出,在被林子晨擋下的那一瞬間收回,低下身子避開林子晨順勢橫掃過來的一劍,繞到了他的身后,直刺出的一擊被林子晨側身閃過。
古婁古的刺擊雖然非常迅速但是遠不如揮砍來得有力,正面對抗時可以勉強阻下,但只要戰場換到側面,就能反過來把她的刺擊擋回去,可問題就在于這么做同樣可以讓古婁古插到自己的身后。
把后背暴露給敵人是很危險的,林子晨早就想到了這點,所以才憑借直覺閃開了古婁古的攻擊。
四個月來古婁古與林子晨進行了多場對練,她想以此了解林子晨的戰斗方式,而后者同樣也得以熟悉她的攻擊規律。
唯獨習慣是很難改變的,固有的戰斗模式除非刻意打亂,否則每一次出擊和閃避都會帶有它的影子。
沒等古婁古發起第二次刺擊,林子晨就弓起身子就地一滾,拉開了與古婁古的距離。
這種距離,可以隨時發起突擊,而且就算古婁古使用風刃也能及時逃逸。
“說好了少逃兩步的啊?”古婁古不滿地追了上去,揮劍掃向林子晨的脖頸。
“少逃兩步真的會站不起來啊啊!”林子晨連忙將上半身向后倒,閃過了古婁古的攻擊,迅速找到平衡從下方揮出一劍把古婁古的長劍向上擊飛,在倒地之前雙腳猛蹬將古婁古踢飛出去,自己也得以向后飛出,躲開了落下的長劍。
“真沒信用。”古婁古鄙視地看了林子晨一眼,走到長劍邊上將它拔起,“雖然一開始就沒答應但不說話就視作默認了啊?”
您也知道沒有答應啊!
“差不多開始正戲了。”古婁古嘆了口氣,冷冷地盯著林子晨。
林子晨自然知道古婁古只是在調整狀態,真正棘手的戰斗很快就要開始了。
緊了緊手中的劍,林子晨試著和它共鳴。
【一旦被逼進下風就糟了,哪怕挨上一劍也要退出戰區,明白嗎?】
林子晨在心中表示他已經知道到時候該如何應對了。
【凋零骷髏出劍的速度會非常快,你沒法全部防住,所以你不能讓對方先發起攻擊,你要迫使她轉入防御。】
林子晨點頭。
【開始了!向左移動兩步,用劍上防,然后用膝撞把敵人頂開!】
林子晨反應過來的時候古婁古已經閃到了他的面前,他勉強才用劍撞開古婁古的斬擊,想要應付她緊跟著的第二擊都很吃力,更別提撞開她了。
【退出!借力從這里后跳出去!】
古婁古一下壓住林子晨的劍,隔著長袍在他肩膀上拉開一道小傷口。
林子晨必須引得古婁古發起上斬才能夠借力,但古婁古一定會想到這一點所以指望她發起自己希望得到的攻擊是行不通的。
比起用下斬釣出敵人的招式,讓自己正面門洞大開,倒不如主動使用破綻百出的攻擊。
林子晨架住古婁古的劍,然后一腳蹬出,不出他所料,古婁古條件反射地回過一腳,在他得以踢中古婁古之前把他遠遠蹬飛了出去。
“咳!”林子晨落地以后滾了兩圈才得以直起身子,站起以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前猛沖。
因為他知道以往的古婁古一定會發起直擊,所以以往的他都是側面閃開,這次古婁古恐怕會反其道而行之,攻擊側面,如果他也從側面閃避就會完全暴露在古婁古的攻擊中。
果然,一個錯身,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開。
【不要看敵人的行動,你是看不過來的!在敵人行動之前做出反應!】
“知道。”林子晨小聲地回應,和古婁古短暫地對峙著。
【虛防胸口,把劍往上移,然后追擊!】
沒有絲毫的遲疑,在埃爾德這么囑咐的時候身體就有了動作。
古婁古虛揮一劍打向林子晨的胸口,然后劍刃上挑直取他的首級,然而林子晨及時上斬的一劍卻把她的攻擊完全化解,并且令她的正面完全陷入了無法防御的狀態,古婁古的神情稍微有些驚訝,但還是趕在林子晨反擊之前向后跳出兩步。
林子晨立即追了上去,連續揮出幾劍卻通通被古婁古架開了。
【怎么樣?還行嗎?】
意識到林子晨的呼吸已經有些紊亂,埃爾德問道。
多虧了你,要是以前的我根本拿不出這樣的力量,即使追擊上去也會被立即彈開。
【哈哈,末地是個不錯的地方,有機會代我回去看看。戰爭結束以后記得讓那些討厭鬼把我們的祭壇修好,蘭婭想回家想了很久了。】
嗯…
【后退!】
林子晨匆匆向后倒出一步,古婁古橫掃過來的一腿就擦著他的上腹部劃了過去。
“嗯?不錯。”古婁古微妙地一笑,連續架開林子晨的攻擊,然后狠力一撞把林子晨的身位打破,發起了雨點一般的攻勢。
【這種力道不用擔心,我們的身體可以支撐一段時間,想辦法攻擊她的弱點!】
林子晨只得頂著古婁古的攻擊苦笑起來。
古婁古全身都被鎧甲保護得完完實實,硬要說有什么弱點可針對的話恐怕只有臉了。
但想想自己也是同樣的情況,隔著防護性絲毫不差于鎧甲的長袍古婁古一樣可以傷到自己,現在自己的力量已經和古婁古相差無幾,也許也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想到這里,林子晨放棄防御,用身體擋下針對自己頭部的攻擊,然后一劍猛力刺出。
古婁古完全沒有想到林子晨會作出這樣魯莽的舉動,來不及回防,整個人被直直刺中。
林子晨的力道非常大,為了減輕傷害古婁古不得不快速后退,但林子晨卻緊追不舍,以同樣的速度追了上來,這樣下去一旦被逼到競技場邊緣就會受到極大的損傷,甚至有身體被貫穿的危險。
為了避免那種情況,古婁古主動停了下來,利用長劍在攻擊距離上的優勢直取林子晨的首級。
林子晨壓低身子避開了古婁古的攻擊,同時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劍鋒已經打破了胸甲,刺傷了古婁古的胸膛。
古婁古將長劍撤回,在此途中將劍的軌跡下調,如果林子晨不作出反應就會被劈中后頸,戰斗途中被造成這樣的傷勢將會是致命的。
林子晨不可能繼續放低重心,他必須保證現在的速度。如果現在放棄,下一次就不一定會有這么好的攻擊機會了。
林子晨一歪身子,用肩膀擋住橫空劈來的長劍,這樣做的代價是他的身體右側從肩胛開始一直到肩膀留下了一大片血痕,加上先前魯莽地用身體抵擋古婁古的攻擊,白色長袍已經被染出了幾朵殷紅的血花。
借著這一擊的力道,林子晨又將劍刺得更深了一分,古婁古口中一陣腥甜,嘴角滲出一股黑血。
“嘁,低估你了,不能一擊致命就慢慢消耗你…”
古婁古改變了針對要害攻擊的戰術,趁著林子晨的劍還在自己體內,一只手握住了晨星的劍身,死死鎖住林子晨的行動,正如第一次交戰時林子晨所做的那樣,單手揮劍猛擊對方。
古婁古以能夠制造出風刃的速度和力量揮著劍,幾片血花瞬間在林子晨的臉上和身上綻開。
林子晨忍痛死力把劍抽回,堪堪接住古婁古的攻擊。
此時空中已經彌漫了一片血霧,正在觀眾席上觀看這場決斗的人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沒關系…只要還能站起來多么重的傷都可以痊愈。
古婁古雙手握住長劍,為了盡可能地摧毀對手而重復著攻擊動作。
【就算后退也會被風刃追上,距離被拉開以后更加難以彌補。還撐得住嗎?】
“沒有…問題…”林子晨已經很難抵抗古婁古強大的攻勢,連連被砍退幾步。
“還是一貫地頑固啊!”古婁古狡黠地笑笑,黑色的血液順著胸口的傷處緩緩流出。
“那是當然的…畢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無論如何都打不倒這一點了。”林子晨回應道,頂著長劍沉重的劈砍向前踏出兩步,“你的傷也對你有影響了吧。”
林子晨注意到,就算現在的風壓依舊很強,但和對練時古婁古雙手揮劍時放出的可怕迫力相比還要小上一些。這說明他多少對古婁古造成了有效傷害。
“凋零骷髏沒有心,所以很遺憾你猜錯了。”古婁古笑了一聲,咳出一口黑血,更加加強了進攻的強度。
“嗚!”林子晨就算集中精神也沒法看清鬼魅一般的長劍留下的殘影,來不及招架古婁古的攻擊,右臂連續綻開兩道口子。
“去死吧!”古婁古暴喝一聲,一劍挑在林子晨的心口,盡管林子晨及時用晨星的劍身擋了下來,依舊被整個擊飛了出去,緊隨其后的是古婁古釋放出的一大片風刃,此時的林子晨即使強行調整在空中的位置也無法閃避。
就像落葉一樣,林子晨無力地在風刃中翻滾,重新落到地上時,身上已經滿是傷痕。
原本潔白如雪的判官服,現在已經被染紅了大半。
絲毫沒有破損的長袍和已經被打得體無完膚的林子晨形成了鮮明對比。
實際上,因為林子晨的身體被末地的客人強化了,真正嚴重的傷反倒是只有右臂的兩道駭人的傷口,除此之外并無大礙。
古婁古擲出長劍,黑色的鬼魅撕裂空氣如閃電一般直撲林子晨的胸膛,林子晨躲閃不及匆匆用晨星擋下,強行接下這一擊的后果就是他的身體再次騰空而起,由于強大的沖力肺部的空氣都幾乎被擠了出去。
強烈的疼痛讓林子晨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這短暫的分神將會帶來致命的后果。
【轉身!】
林子晨急忙在空中調整姿勢,當他落下時,腹部正好撞在古婁古弓起的膝部。
“咳啊!”整個人都因為疼痛瞬間脫力,以至于反應都變得遲鈍。
【不要躺在原地!動起來!】
林子晨只得強行驅使身體滾向一邊,但他的動作已經變得不再迅速,被古婁古凌空砸下的一腿擊中左肩,他甚至都能清楚地聽見自己骨節碎裂的聲音。
【逃!盡全力拉開距離,藥劑的持續時間有十分鐘,使用之后盡快結束戰斗,沒法留到下一場了。】
林子晨掙扎著躲過古婁古連續掃過的幾腳,好容易才重新從地上爬起,以最快的速度從古婁古身邊逃開,忍著劇痛用兩條手臂中僅剩的能夠活動的右臂支開古婁古的攻擊,連續后跳幾步,終于與她拉開了距離。
將藥液倒在傷口上,強烈的如火焰炙烤般的疼痛順著染血的皮膚一直傳遍全身。
【絕對不要成為eventual poet…你還要回家…】
胸口就像有什么炸開了,大量紫色的光斑從林子晨的傷處迸發出來,匯聚成翅膀狀的光團,在下一個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自林子晨全身散發出的耀眼白光和眼眸中放出的幽紫光芒。
一道強大的氣場以林子晨為中心向周圍爆開,一直擴散到競技場的底層。
“學不會生存的蠢貨。”古婁古哀嘆一聲,努力嘗試將因短時間高負擔攻擊而斷開的雙手復位。
“沒想到…最后反過來害了老夫自己…”老判官一直筆直地站在主席臺上,冷冷地看著這場決斗。
他不會輸,也不能輸。老判官不會把烈焰使者的命運交給一個人類。
“來吧古婁古!我會打倒你…”林子晨單手拖劍,在地上劃開一道長長的傷疤,腥紅色的地獄巖碎屑四處亂濺,發出陰怨的慘叫聲。
“喀哈哈!被你用陰險的手段打倒兩次豈不是會成為揮之不去的恥辱?!”古婁古陰鷙地笑道,左右切換步法向林子晨沖去,接連閃開他揮出的幾劍,繞到他的身后,一腳把他踢倒在地,然后狠狠踩住。
林子晨的身體抽動了一下,緊接著他把晨星深深插進地面,強行支起身體,古婁古立即從他背上跳開,在他得以把劍抽出之前一腿掃在他的臉上。
林子晨只是微微歪了歪頭,看起來并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
“你現在根本來不及適應這個身體,雖然很困難。但是十分鐘也足夠我殺死你了。”古婁古沒有給林子晨喘息的機會,又是連續的幾腳蹬在他的臉上
“嗯…的確…都沒有什么實感,就像身體不是我的一樣…”林子晨依舊努力地想要把劍從地里抽出來,可是因為實在發不上力所以并沒有成功。
沒錯,拖刀技并不是為了給對手施壓,僅僅只是因為沒法調動力氣罷了。
“死吧你這爬蟲!”古婁古一記高抬腿踵落砸在林子晨的后頸,把他整個人都向下壓低了不少。
“現在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公平啊…我都沒法還手…”林子晨緩緩說道,轉過臉來看向古婁古。
“說得就像你用炸藥攻擊我的時候很公平一樣!”古婁古不滿地大吼一聲,將雙手成功復位。
她高高舉起左手。
漆黑的長劍化作齏粉,從沒有靈魂的空洞落了下去,由下界的血肉重新鑄出,出現在了古婁古手上。
“我要把我失去的一切統統奪回來!”古婁古咆哮著一劍刺進林子晨的胸口,足以貫穿判官服的攻擊,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的。
洪場狠狠地把酒壺砸在石質的座椅上,口中罵了一句“臭小子”。
龍闖用他那只獨臂死死攥著座席的扶手,緊緊地合上了眼睛。
月虹眼中已經滿是淚水,埋在慘白長發下的那對血色的眸子就像要滲出血來。
洛語希先是驚得向前探出半個身子,但很快臉上的驚恐變為了微笑,重新坐了回來,握住月虹冰冷的手讓她安心。
黑色的血液順著劍刃流出,燃著黑色的火焰滴落在地上,很快就被蒸干散到空中。
林子晨咳嗽兩聲,用右手握住長劍。
“死了嗎?爬蟲?”古婁古笑著問道。
“嗯。”林子晨微笑著點點頭。
“看起來習慣這個身體了啊?親愛的勇者?”古婁古低頭看著以破碎的左臂支撐著身子跪在地上的林子晨,問。
“托您的福,只是請您盡量不要打我的頭才好,現在有些暈乎乎的。”林子晨回答,臉上的笑容不褪。
“別忘了,那個‘必殺技’。”古婁古叮囑道。
“不會的,請好好看著吧。”林子晨連忙搖頭,回應道。
“哼。”古婁古輕輕吐出一口氣,倒在了地上。
林子晨把那刺中他胸膛的劍移了下來——長劍的劍鋒已經消失,只剩下了古婁古手中握著的短短的暴露在外的一截。
“他身上奇跡很多。”洛語希笑著拍了拍龍闖的獨臂,讓他睜開眼睛。
觀眾席上是沒法聽清對決者的對話的,但洛語希從長劍刺入林子晨身體的那一瞬后就意識到了事情出現了轉機。
長劍本該貫穿林子晨,但卻沒有。真不愧是無論如何都打不倒的人類呢。
老判官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古婁古是故意為之的嗎?這樣突如其來的敗北,方才還占據著極大的優勢…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還是說那個人類真的有什么不為我們所知的能力…明明不該會有這樣的效果…哈哈…沒看走眼。
只要老夫戰勝他,下界的這場戰爭,就能勝!
花白的胡須就像火焰一般,在下界的空氣中拂動著;眼睛里發出銳利的目光,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焰一樣,要將人整個融化。
赫爾特·伊夫利特,那個老者,從高臺上降了下來。
身著和林子晨一樣的判官服,卻有著遠比他炙熱得多的心。
林子晨將月虹給他的眼淚喝了下去,回過頭對觀眾席上的眾人露出微笑。
見到林子晨還能露出笑容,大家都安下心來,在心中默默為他打氣。
一股刺骨的冰寒鉆進了身體,勇者就要涼徹的心像被灌入了巖漿一般變得熾燙,不知是否是幻覺,一聲長長的哀鳴在耳畔響起,尖嘯著轉了過去,拖著長長的尾巴在自己胸中回蕩,腦中瞬間莫名地被強烈的悲傷所占據。
再一次用手中的劍奪回傷心的資格吧!
力量漸漸恢復了,不是為了打倒對手,而是為了保護某人而站立于此,就能戰斗!
“冒犯了。”林子晨對老判官行了個禮。
“動手吧。”老判官回了一禮之后便閉上眼睛,準備開始吟唱。
林子晨知道一定要與對方保持在接近戰的距離,一旦距離被拉開想要接近會非常困難,所以趕在老判官開始攻擊之前到達了最佳的位置,既能保證可以接觸到老判官又不至于一開始就被火球直擊命中。
林子晨不敢莽撞地直沖過去,必須先摸清老判官的攻擊模式。
老判官抬起他的手,魔力在他手背上顯出的血管中流動,很快轉變成焰色光芒。
林子晨暗叫不好,老判官的手準確無誤地對準了他所在的方向,他連忙朝側面猛撲出去。
就在他剛剛離開的那一瞬間,火球擦著他的背部飛了出去,撞在競技場對面的圍墻上,把上面的地獄磚炸開了裂痕。
老判官略一皺眉,然后抬起另一只手,一左一右正好封住林子晨的行動。
林子晨知道老判官的攻擊完全展開時會像一堵飛行的火墻一樣,所以沒有天真地以為老判官這樣會無法擊中自己而天真地站在原地。
他將晨星橫過來護在身體朝向老判官的那側,以他最快的速度向右邊沖去。果然,就在他看見焰色光芒的那一霎,肩膀就感受到了猛烈的震動。火球被勉強彈開,在競技場的地上炸開一個大洞,而林子晨也險些失去平衡栽倒在地。林子晨看見其它的火球從自己身后掠過,緊接著如太陽般刺眼的光輝從競技場的高墻上反射回來,讓林子晨都難以睜開眼睛。
好強…
和最初之焰一樣的攻擊方式,真正可怕的火焰,是不會發出聲音的,連同聲音一并燒盡吞噬,如無聲死神一般。純粹地為了破壞而存在的侵略性的火焰!
林子晨知道現在不能停下,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繞著老判官奔跑,火球幾乎是貼著他的背后不斷地飛出,轉眼間競技場的地面就被炸得滿目瘡痍。
這樣下去會陷于被動…
“咳啊!”林子晨被突如其來的由第三個方向放出的火球狠狠地砸中,全身的骨頭都像要斷開一樣發出喀喀的哀鳴。
如果是埃爾德會怎么做?完全回避這種攻擊的能力…
埃爾德…借給我力量…我會想辦法控制住。
林子晨眼中紫色的光芒閃爍了一下,緊接著一大片紫色的花瓣出現在林子晨原本所在的地方,火球在那一瞬之后發生了猛烈的爆炸,氣浪把周圍的血色碎巖統統掀了起來燒成灰燼,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燒灼的痕跡。
隨著“嗡”的一聲濁音,林子晨出現在了老判官身側,他猛地一劍揮出,而老判官則及時反應過來,睜開眼睛用手掌從下往上拍開了林子晨橫揮的一劍,然后立即縱身一躍,上升到了林子晨劍刃無法觸及到的高度。
林子晨沉重地喘了兩口氣,現在追丟的話老判官很快就會發起下一輪攻擊,到時候想要取勝就更加困難了。
埃爾德…
林子晨臉上的血管變成了深青色,漸漸突出,在原本俊秀的臉上顯得格外不和。
競技場地面上的地獄巖開始一塊接一塊消失,在林子晨高高躍起的時候于他腳下形成了一個平臺,使得他得以再次接近老判官。
烈焰使者讓身體騰空是很消耗精力的,如果老判官繼續維持這個法術,火球的威力就會下降,那時便能試著撐住他的攻擊,發起進攻。
老判官再次讓身體上升,這次他達到了林子晨上方極高的位置,林子晨知道已經不能夠再輕易借助埃爾德的力量了,他能感覺到即使是兩個人的靈魂也會漸漸無法壓制住心中的那個怪物。他不想再犯第二次錯誤。
“哈哈…如果可以的話還想和死豬再蓋一次庇護所呢…”林子晨把木板拿在手中,放在下界的血肉之上。
過去曾經具有生命,現在沒有了,本質上是相同的,地獄便接納了它。
林子晨一次接一次地躍起,老判官為了維持自己的高度不得不延長吟唱時間,在此期間林子晨得以向老判官靠近不少。
老判官再次發動了法術,雙手交替在林子晨面前移動,而林子晨則不斷地在空中作出違反重力的舉動。
在上一塊木板被燒毀之前放出下一塊,踩在懸空的木板上螺旋前進。
老判官的攻擊非常猛烈,以致于林子晨不得不幾次主動放棄向下跳一定高度,落在之前放下的木板上重新調整。
林子晨所在的區域已經被火焰和濃煙所充斥,得益于藥劑的保護,林子晨并沒有被燒傷。
僅僅只是火球的沖擊力就已經和炮彈一樣可怕,要是再被火焰所傷恐怕很快就會死去。
十分鐘的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再這樣消耗下去先倒下的絕對會是自己。
林子晨知道不能再拖下去,開始直線上升,并且通過擲出物品主動引爆火球,在熱浪卷過來之前把劍插進腳下的木塊穩定住身體,再趕在老判官的下一顆火球砸在頭上之前跳出去,于另一顆火球上借力跳回,落入火焰以后繼續自己的行動。
他踩踏火球的行為明顯地讓老判官頗為不滿,以至于加大了攻擊的密度,現在林子晨的下方恐怕已經變成一個巨大的空穴了吧。
除了會擾亂視線以外,這些火焰并不能對自己造成實際的傷害。
林子晨當然明白,火焰會燒毀木塊,但他之所以要這么做,就是因為他在賭下界強者的“自傲”。
老判官對于林子晨使用木塊的做法顯然非常不屑,在他看來林子晨只是在一廂情愿地自斷后路,從來都沒有背水一戰就必然會獲勝的說法。
歸根結底就是愚蠢。
林子晨需要的就是這種想法。
他用完了最后一塊木板,而老判官顯然也發現了這點,于是他便不緊不慢地把法術指向定在了林子晨的腳下,為了防止他借力,老判官使用了威力最大也最精準的攻擊方式——兩手相交,讓魔力由掌心流出,匯成單一但巨大的火球,再讓它直直地向林子晨飛去。
林子晨微微一笑。
他把晨星高高拋起,而自己也縱身一躍踩在了劍身上,在晨星下墜的那一瞬間將其收容,握在手上后再次拋出,如此往復,在老判官還在訝然的時候就達到了老判官的正下方。
“多虧了你,李瀨。”林子晨把李瀨的匕首擲了出去,“接好——!”
老判官連忙側身閃過,但由于反應不及,匕首把判官服的前襟撕開了一道口子,并且在老判官身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從未見識過此等利器的老判官一分神,無法維持身體的位置,向下墜去。
而林子晨已經穩穩地落在了下方的木塊上,舉起了晨星,指向老判官。在竭力恢復身體平衡情況下,老判官是無法使用體術的,精神不穩定的情況下也難以保證法術的運作。
就在林子晨高高躍起,即將用劍身擊中老判官的時候,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了。
原本應該被派到城外的最初之焰以龍的形態出現,用強大的吐息精準地將林子晨吹了下去。
“我說了,我不會輸。”老判官站在木塊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林子晨的身體像一塊石頭一樣飛速下墜,就在他以為自己將要掉進下方的深坑中活活摔死時卻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
“喀!小子晨你太重了!要掉了要掉了啊!”
眼前的,是正一只手死死地抓著木質平臺邊緣,另一只手牢牢抓著自己的朱神彪。
他和自己一樣懸在半空中,下面就是那極深的坑洞。
“死豬…”
“抒情的事以后再說吧!抓住俺隨便哪里,俺要空出手來攀住這邊啊啊!要掉了真的要掉了!”豬神彪打斷了林子晨,扭動著身體讓他趕緊行動。
老判官見到這一幕,放心地嘆了口氣,在他看來林子晨一定會放棄,即使不放棄勝負也已成定局。
只不過他忘記了非常重要的一點,所謂同伴,林子晨遠比他多得多。
正因為弱小,人類才團結在一起,這是自傲的下界強者無法理解也無法與之相比的。
林子晨的同伴見到這一幕自然無法忍受,咬牙切齒地死死瞪著老判官。
見到老判官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洪場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子就要加入戰圈。就在這時,洛語希卻先一步攔住了他,讓他不要沖動,接著看下去。
在老判官身后的高臺上,閃出了一個黢黑的身影。
“哈哈!有意思啊老狐貍!果然沒看錯你!”就在老判官剛剛松懈下來恢復精神的時候,身后卻突然傳來了古婁古放蕩恣睢的笑聲,“配合得很默契!除了丟出匕首不夠兇狠不好接以外好極啦!喀喀喀!”
沒錯,“接好”從最開始就是對古婁古喊的。
沒等老判官回過頭去,古婁古就一腳蹬在他的右肩,把他向左下方狠狠踢出,被猛力踢中的老判官如同一顆流星一樣猛地向下墜落,盡管他及時作出反應勉強減慢下墜速度,得以安全地落在了地上,但他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的神經再度緊繃起來。
林子晨已經調整好狀態,從他身前猛撲過來,揮劍直接斬向他的脖頸。
林子晨知道老判官在生命危機的時候會釋放出和歐莉芙一樣的火焰暴來保護自己,那種法術一定會有使用限制,短期內無法使用第二次。藥劑快要失效了,必須盡快引發那一擊。
老判官已經不能期待最初之焰對他施以援助,因為古婁古在他肩上借力越向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最初之焰。
龍形態的最初之焰縱然全身都有著堅韌的鱗片保護,但雙眼卻是它致命的弱點,加之古婁古手上所持的無堅不摧的從林子晨那里接過的匕首,最初之焰已經陷入苦戰,不得不一面猛拍翅膀保持飛行不至于墜到地上一面拼命把爪子在頭上掃過,同時不斷地翻滾身體想要將古婁古甩出去。
盡管最初之焰的力量和速度都很強大,但要論靈活性,和古婁古的差距根本沒法彌補。古婁古一面狂放地大笑一面用匕首在它的身上刻劃,最初之焰越是掙扎,劃痕就被拉得越長。雙方的優劣勢已經分得很明顯了。即便最初之焰龍的形態下可以說是是空中的王者也無濟于事,無論多么兇猛的獅子都對身上的跳蚤無能為力。
競技場外的烈焰使者和凋零骷髏見狀都神色凌冽地高喊起來,準備發起戰斗,好在歐莉芙和骸破天各自攔住,才避免了戰端的發生。
“我不會輸給你!孩子!”老判官臉色一凌,揮拳打偏了林子晨揮劍的軌跡,在林子晨得以進行防御之前自掌心釋放出火焰直撲向林子晨,后者自然不能硬接,連忙收回一只手揮袖擋下了部分烈焰,但剩下的火焰卻像怪物一樣纏在了他的身上,隔著判官袍燒得啪嚓作響。
“藥劑本身并沒有防護火焰的效果,你真是可怕…但即使你再強我也必須打倒你,不要妄想我會把全族的命運交到你的手里!”老判官一手擒住林子晨手中的劍,揮出一拳,帶著熱浪砸向林子晨的臉龐。
“我當然能理解,所以才要把你打倒讓你死了這份心啊!不向敵人卑躬屈膝是你的尊嚴,但是一昧強調自己的高貴實際上是在剝奪他人的尊嚴,這種過度的自我中心是不可取的啊!”林子晨暴喝一聲,偏頭閃過老判官的拳頭,然后歪頭將他的手腕鎖住,雙手猛地發力抽回晨星,猛地上挑劃開了老判官握著劍的手臂。
“無論說什么都沒有用!我不會輸給你…”老判官冷冷地吼道,一腳蹬在林子晨腹部,想要拉開距離,但卻反被林子晨硬接下來后單手抓住了腳踝,身體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那我也不會輸!”林子晨將老判官從平臺邊緣拉了回來,與他在地上打作一團,將老判官壓制在身下再次揮劍時卻又一次被老判官側頭閃開,老判官掀開林子晨,把他推到空中強行開始吟唱。
如果這時被擊中,就不會有反擊的機會了!
“老狐貍!睜眼看看!送你的禮物!”古婁古被最初之焰甩到了它背部,死死地雙手攀在它背上的骨刺上,她的身后是龍背上剛剛拉開的一條長長的平整切口。
古婁古最擅長的事情有三件。
一,在敵人被激怒還在啰嗦的時候一劍砍殺。
二,在敵人自以為陰謀得逞的時候讓他反過來被算計一回。
三,偷襲。無論是把近身兵器投擲出去還是用建筑物的構件傷人都很在行。
匕首閃著寒芒,轉眼就拉著長長的殘影點在了老判官的咽喉。
和之前林子晨被救的道理一樣,吟唱時老判官對外界的感知會變弱,為了專心對付林子晨他忽視了其他因素,這正是他的“剛”帶來的后果。對自己的絕對自信導致了對對手實力的低估。從來沒有人說過只有一方可以率先犯規。
正如豬神彪說的,沒有騎士的實力,就不要逞強去恪守騎士的精神。
暴烈的火焰卷成了風暴,自老判官身上涌出,將匕首遠遠擊飛,可以清晰地看見刃上融化的痕跡,整支匕首都明顯地變形。
林子晨整個人都陷入了垂直上升的火柱當中,周圍的空氣被高溫鞭笞,發出刺耳的尖鳴,痛苦地弓曲著,然后被撕心裂肺地發出最后的慘叫,燃盡。
被燒成了灰燼的判官服僅僅剩下原本的輪廓,被熱浪一吹就碎成了飛絮,消失在了空中。
老判官惋惜地一笑,從半化石化的平臺上爬了起來。
…
林子晨的支持者們沒有露出想象中震驚或者怨恨的神色,反倒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果然還是我那糟糕透頂的師傅帶著酒精氣的外套穿起來舒服。”林子晨出現在了老判官的身側,身上穿著洪場有些破舊但卻并不臟亂的外套,眼中閃著漂亮的紫色的光,臉上帶著一貫的自信,揮劍向老判官沖了過去,“判官服能夠防住‘一般’的火焰這點我的確很喜歡,但比火焰更厲害的東西是人心,您很聰明,所以當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聰明不過你啊…”長嘆一口氣,老判官轉身面向林子晨,向后連跳兩步避開他的攻擊。
老判官已經沒法支持飛行了,只得硬著頭皮在地面上與林子晨戰斗。
半化石化的木質平臺有些開裂,從它皸裂的傷口中不斷地吐出灼燙的熱氣。
林子晨絕不會因為這等困難的存在而放棄前進,任由下界致命的鼻息舔舐被燒得失去知覺的皮膚,在體內的水分蒸干之前全力沖向老判官。
體力漸漸跟不上了,老判官的情況想必也是一樣的。
老判官知道他不能再拖,對著身前的地面使用火球猛地轟擊,把林子晨逼退的同時也讓他得以向后躍出幾米。
“你這人類,無論如何都不肯倒下…”老判官深深喘息兩回,閉上眼睛感受林子晨的動向,然后抬起雙手準備發起最后一次吟唱,他已經沒法繼續消耗下去了。
“哈哈!我才不愿意倒在地上讓對手嘲笑不止呢!想讓我低下身子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子晨笑道,穿過濃煙朝老判官撲了過來,劍鋒直直地指向他的喉部。
很快就要命中了!
“你會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的,孩子。”老判官微妙地一笑。
數十顆火球幾乎是緊緊貼在一起從老判官的掌心中無間斷地放出,匯成幾顆令人靈魂都為之戰栗,幾乎要被蒸干的下界太陽,燒焦了沿途的空氣,咆哮著沖向林子晨,林子晨沒能躲開這致命的連擊,被火球接觸到的部位瞬間融化。
“嗵”地一聲,林子晨倒在了地上……
然后向前飛速翻滾起來!!!
“沒錯!為此您會付出慘重的代價!”林子晨到達老判官的面前,快速翻起身體將收容起的晨星握在手中猛力揮出。
“什么!!躲開了?!”老判官大驚失色,當他揮手擋住林子晨的劍刃時,卻被突如其來的來自背后的一顆火球砸中了背部,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撞在了林子晨伸出的手掌上,無力地癱倒在地。
“并沒有躲開,頭發被燒掉了一些呢。其實想要打倒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被打趴在地上也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就算是勇者也會有彎腰道歉的時候。”林子晨笑著對老判官鞠了個躬,“所以,在這里向您道歉。因為這次您的對手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同伴們。真正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您一人。”
老判官不可思議地看向林子晨,然后沉下臉,略略握拳,讓最初之焰停止了行動,落到競技場的主席臺上,自己也慢慢倒在了地上。
“你想做什么…是我輸了,任憑處置。但請你絕對不要作出有損我族尊嚴的事情,雖然我已經沒法作出反抗,也沒有這么做的資格,但還是…”
“第一,不管外面的戰斗有多么慘烈,這座城市都不能干預。第二,但凡有從其它地區逃逸至此的難民,只要愿意遠離戰爭的盡力接納。第三,從今天起,烈焰使者就是烈焰使者,你們要真正地維護下界的秩序,不是你們自己所理想的秩序,而是下界所有生靈的秩序。不論多討厭凋零骷髏都要和最初一樣好好相處。第四,戰爭結束以后,重建下界,讓未來的逝者安心地在此接受磨礪,不要再讓這個世界以頹廢的一面示人。第五…”林子晨露出燦爛的笑容,“好好珍惜歐莉芙,在下一次‘Ifli’時也空出時間看她跳支舞吧,你這傻爺爺。你的親人們,在那個家伙的身上好好活著呢,記得我之前問你憑什么認定最初之焰一定會幫助你嗎?因為,家人間的幫助是不需要理由的。”
“…”老判官完全沒想到林子晨會提出這種溫和的要求,說不出話來。
“好好休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未來的世界應該交給年輕人。讓我們去闖吧。”林子晨微笑著蹲在老判官身旁,合上了他的眼睛。
“謝謝你,孩子。”老判官睡了過去。
“古婁古!謝謝你的必殺技!月虹做得也很棒!師傅的外套…還是算了吧,哈哈!”林子晨作為最后的勝者,站在競技場被燒焦的地面上,歡呼著向他的伙伴們一面揮手一面道謝。
古婁古喀喀地笑了兩聲,真不愧是她,一貫放蕩不羈的笑聲整個競技場都能聽得到。
月虹微笑著低下頭,羞怯地把臉埋進膝蓋里。
洪場則輕罵了一句“臭小子”,然后抓起酒壺咕咚咕咚歡暢地喝了起來。
“另外謝謝你救我一命,死豬。”林子晨回過頭來看向身后的豬神彪,瞇起了眼睛,就像在忍耐著什么一樣,說道。
“家人間的幫助是不需要理由的,小子晨。”豬神彪哈哈一笑,張開雙臂深情地看著林子晨。
“死豬…”林子晨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死死抱住豬神彪。
“哈哈,長大了長大了,沒關系盡管哭,沒人說過勇者就不能掉眼淚的。”豬神彪拍拍林子晨的后背,笑了起來。
……
古婁古神秘地豎起食指搖了兩下,然后教授給了林子晨決定勝負的一擊必殺。
“知道我為什么模擬攻擊模式的時候都是用腳背翻起石瓦往你的臉上砸嗎?”古婁古問。
林子晨想了想,隨后還是搖搖頭。
“不知道…”
“老判官的法術是?”古婁古嘆了口氣,問道。
“火焰。”林子晨回答,然后終于明白了古婁古所指的是什么,“啊!判官服會免疫他的攻擊的!”
“聰明,這樣一來除非直擊命中你的頭部,不然很難打倒你。”古婁古點頭默認道,“我現在要教你的,就是…”
古婁古一下閃到林子晨身后,用手刀把毫無防備的林子晨砸倒在了地上。
“爬滾打!統統都給我結合起來!”
“這是?!”林子晨猛地咳嗽了一聲,不解地想要爬起身子。
“趴好!你只是一條爬蟲!沒必要和人一樣站著!”古婁古咒罵一聲,然后一腳踩在了林子晨的背后。
“請不要這樣…”林子晨知道古婁古不至于在這種時候和他開玩笑,掙扎著想要移開古婁古的腳,卻被她狠狠一下踢中腹部,整個人因為疼痛蜷縮起來,就在這時候古婁古在他身上狠狠一蹬,他整個人就滾向了屋頂的邊緣,好不容易才在緊急中抓住屋檐,沒有摔下去。
“差得遠啊…”古婁古看著林子晨直搖頭,“被打倒在地上丟臉嗎?”
“不。”林子晨回答。
“那么,在挨打之前先倒下,沒人說勇者不能用滾的。上來,繼續。”古婁古勾了勾手指,讓林子晨自己從屋檐邊上爬上來。
“是。”林子晨意識到古婁古這么做的用意,立即打起精神翻上了屋頂,繼續與古婁古之間殘酷的對練。
戰斗很快就結束了。
圍觀的伙伴看見林子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次對練的后果,此前已經讓大家見識過了。
…
“喂爬蟲,決斗的時候,我會殺了你,以你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打得過我。”古婁古啃了一口面包,坐在屋檐邊說道。
“那我就努力啊?之前說過了會打倒你的,哪里會這么容易被你嚇倒。”林子晨回應道。
“那是勇者說過的話,而不是你這爬蟲,我會殺了你,然后奪回我失去的一切。”古婁古隨意咀嚼了幾下之后便把面包吞了下去,轉過臉用冰冷的眼神注視著林子晨。
“如果說現在的我是爬蟲,那死后的我會是勇者嗎?”林子晨問。
“當然,所以我要你記住的,就是你不可能戰勝我,爬蟲,盡早死了才好。”古婁古回過臉去,抬頭看向下界血色的穹頂。
“冒昧地問一下,您會和勇者繼續戰斗嗎?”林子晨問道。
“當然,但是我現在已經認輸了,和他一起對付那個老狐貍才是我想做的,畢竟那家伙心機多得很,我最討厭戰斗的時候都用陰謀取勝的家伙了,你這爬蟲就是其中之一。”古婁古回答,白了林子晨一眼。
“您放得下心嗎?比起把希望托付給勇者不是自己戰斗來得更好嗎?”林子晨笑著問。
“當然,至少比起無聊的戰爭我更希望痛快地打一場。到時候你這爬蟲還是勉強掙扎兩下吧,積怨已久的我可要好好折磨你一番發泄才行。”古婁古說道。
“如那個男人所說,我最終還是會安身于成為勇者的助力啊…最堅固的甲胄絕對不是僅僅只能把自己藏起來的鎧甲,那應當是更加堅強的東西,就是這個。”古婁古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可惜我沒有。”
“最鋒利的劍又是什么呢?當然是我。沒有比一把愿意為持有者獻身的劍更好的劍了。”
古婁古晃了晃她的腿,把余下的面包統統吃掉。
“在勇者面前,我失去的一切都可以找回來。”
這么說來…晨星也是最好的劍…持有兩把最最鋒利兵刃的勇者,是不會輸的吧。
“不管怎樣,我這爬蟲會努力破繭而出的,敬請期待。”林子晨笑著說。
“喀喀!那我就稍微期待一下吧!”古婁古對林子晨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很久都沒有真正為了真正的感情去戰斗過了,真是懷念!”
“那么也請您努力作為勇者的劍幫他斬斷障礙吧。”林子晨說。
“劍是要人來揮的,愚蠢的爬蟲。”古婁古不羈地笑了兩聲,“請勇者認真地使用這把劍才是!”
……
是啊,最鋒利的劍叫做伙伴,最終的必殺…
叫做弱者包容一切的心!
林子晨抬起臉,張開口讓下界灼熱的腥風進入他的身體,他不想忘記,他想記住這種味道,想將這里的一切留在心里…
埃爾德…我這樣的勇者是不是很窩囊…
【哈哈,當然了,這場仗都是我替你打完的呢。】
【不過,如你所愿奪回了傷心的資格,你想做什么呢?被淚水迷住雙眼嗎?】
當然是擦干眼淚繼續前進…
【傻小子,先好好哭一場和你的朋友們告別吧。另外,好好鍛煉身體,現在這樣的素質打起來有些吃力喲。】
嗯…我明白…
【要走咯,就算沒法一直陪著蘭婭也不能讓她傷心,明白嗎,這可是我從頭強調到尾的。都是我唯一的請求了。】
埃爾德…現在起由我來做埃爾德…可以嗎?
紫色的光斑從林子晨的身體中逸出,緩緩升到空中,漸漸飄散在了下界溫暖的空氣里。
“臭小子!把你的外套脫下來!”洪場跑到了林子晨身旁,伸手就扯林子晨身上的外套。
“怎么了師傅!不要那么吝嗇!”林子晨想要掙扎,但還是被洪場強行扒掉了上衣。
洪場什么都沒說,在口里含了一口酒,噗地噴在林子晨的背上。
“疼疼疼!”酒精刺激到傷口帶來的激痛,令林子晨不由得叫了出來。
“那樣有用才真是奇怪。”洛語希讓龍闖把還要繼續的洪場拉回去,而看見林子晨身上駭人傷痕的月虹眼中已經蓄滿淚水,洛語希立即用食指把月虹臉上淌下的淚滴輕輕刮下來,滴進手中盛著藥劑的瓶子里,微笑著遞給林子晨,“早就準備好了。”
“謝謝…大家…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總之,謝謝你們…能有你們這樣的伙伴我真的很開心。”林子晨眼淚都來不及擦,雙手接過藥劑笑著喝了下去。
“我們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洛語希呵呵笑道。
看見破涕為笑的月虹那副蠢蠢的樣子,還有沖動地揮著酒壺的洪場,以及一邊嘆息一邊拽住他的龍闖,再回過頭去看看背對著自己佯裝堅強,實際上卻在偷偷流淚的豬神彪,林子晨開心地笑了起來。
似乎是安了心的緣故,林子晨的意識急速沉落于黑暗之中,身體一下子軟了下去,倒地昏了過去,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
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吧。
競技場外的風波已經平息,得知赫爾特和古婁古都被打敗以后,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兩方在一片驚訝之中相視對望,然后被歐莉芙和骸破天各自領回了家。
他們可能會在家里的餐桌上一面喝酒一面抱怨吧,明明就要開戰卻出現了這種尷尬的情況。
而他們的妻兒也許會很高興,因為她們知道妻子將不會失去丈夫,孩子也不會失去父親。
……
這個腥紅色的世界,總有一天也能夠露出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