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皺的藍色夾克衫已經被磨得褪了色，夾克咧開幾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一件沾滿腥紅色灰塵的襯衫。一副破舊不堪的樣子。
但是，那個字，卻是牢牢地刻在了上邊。
“場“。
“您不是這里原本的住民吧？“林子晨為了不引起對方的警覺，佯作套近乎的樣子，問道。
“是啊。“男人吞下一大口酒去，繼續說道，“那可是個漂亮的地方。“
“是嗎…您一定很想家吧？“林子晨繼續問道。
“也許吧。“卻得到了男人這樣模棱兩可的答復，“世界沒有變，只是留戀得越來越少了。“
長嘆一口氣，男人抱著手中的酒壺，繼續自顧自地喝起酒來。
林子晨則在一旁靜靜地等著。
“大人，之前真是失敬，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望大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要原諒小人啊！“
一副諂媚的笑容，用他那雙干巴巴的大手遞過一個包裹，看樣子是掌舵給的回信。
“大人，您收好——“
街道的那端，兩具碳黑色的骷髏直直走了過來，舉著手中的石劍。
關節摩擦，不懷好意地發出喀啪喀啪的聲音。
黑黢黢的眼睛深陷進眼眶里，凸起的顴骨，尖削的下巴，還有咧開的嘴巴呈現的詭異笑容。
“嘿嘿嘿！有意思！“其中的一具骷髏用它那干癟枯萎的指骨抹了抹自己鋒利的犬齒，一手卷起石劍晃來晃去，劍刃上竟閃過了一抹亮黑色的火焰，被它劃過的空氣就像被撕開了一樣，扭曲成一條條碎片。
“老規矩，剩下是你的。“走在右邊的骷髏戲謔地說道，直接沖著壯漢奔了過來。
“伊舵的東西也敢動？！活膩歪了吧！“壯漢把包裹交給林子晨，自己則撩起袖子迎了上去，一個側身閃過骷髏劈來的石劍，速度之敏捷讓人無法相信是這樣一具健碩的身體能夠具有的。
壯漢就地一翻，躲過了另一只骷髏的斬擊，順勢起身，抄起了此前遺落的武器。
那是一柄金質的大錘，做工算不上精致，錘體也因經久使用而略微變形，幾處接縫甚至還出現了細小的裂痕，盡管如此，握在手里還是有一些分量的。
在骷髏背后奮起一錘，狠狠地向它的腦后砸去，而骷髏則回過劍來勉強擋下。
終究是吃了一悶錘，身位徹底被打破，向前栽倒在地上，再站起來時也是暈頭轉向，步態都有些不穩了。
“嘁。“另一只骷髏瞟了同伙一眼，不屑地咂了咂舌，“你也就是分到壓倉貨的本事了。“
一劍揮出，直接在大錘上開出一道口子，緊跟著猛獸般地發起了下一次沖擊。
壯漢奮力抵住，不想對方的攻擊過于迅猛，非但攻擊的力道重得可怕，而且速度也一點沒有要減慢的跡象。
鬼魅的劍影在炙熱的空氣中劃過，撲在大錘的錘面上。
金質的大錘，愣是被它撕碎了。
“噗！“
一腳飛出，壯漢被踢飛出去，撞在街角的墻壁上，在地獄磚石砌成的屋墻上開出一道口子。
一口鮮血從壯漢口中噴出，他的表情異常扭曲，面部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著，雙眼翻白，瞳孔一點點擴散開來。
“喂喂，還以為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呢，原來是垃圾人類啊。“打倒壯漢后，那具骷髏狂妄地笑了起來，“交給你了，傻伙計。“
“沒問題！“另一只骷髏正想報剛才的一錘之仇，以挽回自己的顏面，這下可好，對手只剩下一個弱小的人類和區區幾頭僵尸豬人了——這種東西它們已經不知殺了多少了，“幾個幫派聯合起來對抗我們還真是有意思！看樣子凋零骷髏已經沒辦法阻擋了哈哈哈！“
“…“林子晨身后的伙計都拔出了金劍，護在他的身側。
“噗。“一旁的男人看見這一幕，居然笑了出來，把酒壺的蓋子給擰了起來。
“怎么？還有個垃圾乞丐？“骷髏輕蔑地用視線掃了他一下，隨后便頭也不回地朝著林子晨走去，“滾遠點，別臟了我的劍。“
男人一臉笑意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喲…“
“你…打翻了我的酒了啊…“
男人忽地一拳打在它的腦后，而后者則惱怒地回過身子一劍劈向了他。
完完全全地閃了過去，就像只是隨便移動了一下身子，毫不費力地就閃開了。
又是一拳砸在它的面門上。
一劍還沒來得及回過，就被男人一腳插進下盤，絆倒在地上。
“垃圾垃圾垃圾啊啊啊啊啊！“
骷髏惱羞成怒，歇斯底里地嘶吼著，發瘋般地揮舞著手中的石劍，黑色的火焰隨之躍動，被其炙烤到的空氣都發出了一股刺鼻的腐朽氣味。同時用它那只銳利的手爪不斷地探尋著，意圖擒住對方。
男人靈活地一次又一次躲開了骷髏充滿險意的攻擊，并且不時地還以厲害。
另一只骷髏則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男人。
“愣著做什么！干掉他們…！“
骷髏徹底發狂了，手腳并用，恨不得下一秒就把男人撲在地上砍作肉糜。而它的同伙也朝林子晨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
“林哥后退。“身旁的伙計伸出胳膊攔在林子晨身前，示意他向后退去，其他的伙計則往前邁出幾步，神色嚴峻的看著那只氣勢洶洶向這里沖來到骷髏。
“以為縮在豬人的身后就可以免于一死了？“骷髏大叫著，嘴角勾起一絲狂妄的笑意。
就像一陣突然刮起的黑色扶搖，把身邊的伙計卷了進去，高高地拋到空中。
痛苦的呻吟聲在耳畔響起。
都是黑色的傷口。
“看見了吧爬蟲，你們是不可能戰勝我們的，凋零骷髏才是下界的主宰，整個下界都是屬于我們的！“骷髏喀喀地笑了起來，把劍向林子晨揮了過去。
“這種事…早就習慣了！說什么不可戰勝，莫名其妙的話少來啊！“林子晨同樣用鐵劍斬向骷髏。
兵刃交錯，發出鏗鏘有力的鳴音。
骷髏干枯的身軀竟能爆發出這樣可怕的力量，林子晨握劍的手被震得發麻，虎口裂開一道口子，血液混入了下界腥臭的空氣之中，撞碎在血紅色的地獄街道上。
“才不會放棄啊！“硬撐著向前邁出一步，逼著自己讓酸痛的胳膊持續發力。
“哈哈！可悲可笑！“骷髏發力一抵，便將林子晨的劍刃頂了回去，直至使其幾乎挨到林子晨的咽喉。
“可悲可笑？”醉酒的男人一套組合拳把面前凋零骷髏的胸骨打了個粉碎，然后一記飛腿把它踹飛了出去，“生命的存在變成你們這種樣子才可悲可笑。“
揉著自己帶血的拳頭，目光仍舊停留在上一個被自己打敗的對手身上。
已經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干枯的骸骨不住地涌著黑氣，看來已經死透了。
“連仇恨都談不上，僅僅只是因為殺戮而殺戮的戰斗，真是漏洞百出。“男人冷冷地說道，“明知這種力量會害死自己還要去使用嗎。“
隨著視線難以捕捉到的步子，破風的一拳再次揮出，將林子晨身前的凋零骷髏擊退。
“嘻…凋零骷髏可沒有怕死鬼。“慘笑一聲，那具骷髏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咒罵男人的同時再次撲向林子晨，“你這爬蟲，不也是借用了力量嗎。“
“與你不同便是。“男人沉沉地說。
鐵劍再次與石劍的寬刃交錯，把它停阻了下來，而男人也借著林子晨爭取到的短暫空隙向后退出兩步，架好體勢后將重心移到前方，一口氣疾跑而上用肩膀將凋零骷髏頂開，在后者失去平衡倒地后干脆地繳械，接著把它硬生生用體術嵌進了地下。
“嘻咳咳咳…爬蟲喲，那些僵尸豬人的老巢已經被我們挖出來了，你們活不了許久的，哈哈哈哈！“臨死前，凋零骷髏對林子晨說出了這樣的話，再次發出了它那標志性的狂妄笑聲。
林子晨走上前去。
用手中的這把劍也好，斬斷它吧。
…
“真是浪費。“男人拎起喝剩了一半的酒，看著遍地的碎玻璃屑，惋惜地嘆了口氣，隨后便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謝謝你能夠幫助我，但是…您究竟是…？“
林子晨正欲發問，就被男人擺了擺手打斷了。
“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廢人罷了。“
“帶上你的伙計回去吧，我也不會是你這種人的朋友。“
林子晨沒再說話，檢查了一下伙計們的傷勢。
那家伙，是在用生命摧毀生命啊…
一一攙扶起來，由輕傷的負起重傷的，這是一場不知勝負的戰役，樂章的第一個音符——戰爭要開始了。
…
找回了力量。
因為這個少年，找回了力量。
男人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幽光，默默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