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街上人來人往,鮮紅的布匹鋪出了十余里,從丞相府一路鋪到凌王府。
還未到迎親吉時,街頭小巷已圍滿了老百姓。商販小廝也笑容滿面,伸長了脖子看著長街的盡頭。
洛琦焉縱馬闖入安明街,她大老遠就看到這條街上紅綢鮮花,熱鬧非凡,想來是京城哪位權貴娶親,便順路來湊個熱鬧。可她的馬蹄還未踏進便被人攔了下來,一個侍衛模樣打扮的少年冷著臉拔出了刀:“姑娘請回吧,今日安明街不得騎馬而入。”
洛琦焉挑了挑眉,不得騎馬而入?這位新郎官的排場很大啊,可她洛琦焉向來狂妄囂張,別人越不讓她做什么事,她便偏要去做。
洛琦焉一甩馬鞭,放肆一笑:“我若是偏要進呢?”
還未等那小侍衛說話,洛琦焉便縱著馬踏上了迎親用的紅綢子,沾著污泥的馬蹄毫不客氣的踏上了干凈的綢緞。
“抓住她!迎親時間快到了,切不能讓她搗亂。”
一群侍衛蜂擁而至,鋒利的大刀在陽光下泛著駭人的光。
洛琦焉譏諷一笑,從腰間拔出長鞭甩到前來阻攔的小侍衛身上,小侍衛只得向后退去。
陽光窸窸窣窣的灑在長街上,洛琦焉轉了轉脖子,就這點能耐還敢來阻攔她?
忽然間,長街熱鬧了起來,樂器聲此起彼伏。洛琦焉皺了皺眉頭,這么倒霉的嗎,迎親隊伍這么快就來了,那她豈不是過不去了。
嗩吶聲越來越近,洛琦焉剛想掉頭穿過小巷子,就猝不及防摔向了地上,原來是那侍衛用刀砍了馬的前蹄。
馬搖搖晃晃的倒了下來,這也太痛了吧,沒成想那群侍衛玩陰的,洛琦焉忍著痛準備站起身來。還未站起,那群侍衛便拿著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侍衛冷聲道:“這不是你該搗亂的地。”
洛琦焉嘲諷一笑:“大路朝天,我想走便走。”
脖子上的刀又靠近了一分,白皙的脖頸隱隱見了紅。洛琦焉手腕一轉,一團黑氣在指尖慢慢醞釀。
“前面怎么回事?”一陣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眾侍衛連忙跪下:“王爺,此人縱馬破壞婚禮,屬下辦事不利。請王爺責罰。”
洛琦焉這才看清眼前的人,來人騎著高頭大馬,劍眉星目,面色冷凝。
洛琦焉眸子中閃過喜色,驚喜道:“阿寧!”
姜寧皺著眉頭,溫和的眉眼間盡是厲色:“你是什么人?為何破壞本王的婚禮。”
“破壞你的婚禮?”洛琦焉喃喃開口,她這才看到姜寧身上鮮艷的喜服。
“請姑娘速速離開,不要誤了良辰吉時。”姜寧見洛琦焉還橫在路上,語氣便又重了幾分。
洛琦焉神色呆滯的搖了搖頭,“不會的不會的,你怎么會娶親,你怎么能愛上別人。”
旁邊的侍衛又圍了過來,準備強制抓洛琦焉離開。可洛琦焉一甩長鞭將那群侍衛打倒在地,她跌跌撞撞的跑到馬前,嘴角強勉扯起一抹笑:“阿寧,是我啊,我是洛琦焉。你好好看看,有我在你怎么能娶別人。”
姜寧抓著韁繩的手青筋已經凸起,那張平日里溫潤如玉的臉上已有怒色:“請姑娘自重,本王并不認識什么洛琦焉。還請姑娘不要再胡攪蠻纏,破壞本王的婚禮。
“胡攪蠻纏又如何?姜寧,今天有我在,你休想和別人成親!你今天要想過去,便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洛琦焉唇角勾起一抹譏諷,她不信姜寧會殺了她,今天這個婚禮不能成!
姜寧的薄唇緊抿,眸子里壓著重重火焰。洛琦焉也緊緊的盯著姜寧,倔強的攔在馬前。
喜婆在旁邊催促道:“王爺,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誤了吉時就不好了,王妃還在等著呢。”
姜寧在聽到王妃兩個字時,眉目間的厲色更甚,抽出劍指著洛琦焉,忍著怒氣道:“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讓開!”
洛琦焉看著姜寧舉起的劍,不為所動:“不讓!”
她在賭,她不相信姜寧會如此對她。可她終究是輸了,姜寧沒有絲毫猶豫的舉起了劍,那把劍直直的沒入她的心臟。
洛琦焉看著陌生的姜寧,淚水一滴滴的砸在劍上,可姜寧冰冷的目光沒有絲毫改變,眨眼間又利落的拔出了劍。
她沒有絲毫支撐的跪在了地上。沿街百姓嘲笑她的的有,笑她自不量力,妄圖破壞一堆佳偶;憐憫她的也有,這世間被拋棄的女子多了去了,飛蛾撲火的人比比皆是。
嗩吶喇叭聲再一起響起,姜寧騎著高頭大馬從她身邊走過,她的血一滴滴的滴在紅綢子上,紅綢子的顏色更艷了。那把染著她血的劍被姜寧嫌棄的扔在了地上,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就如同現在的她一樣。
究竟是哪一環出了錯,洛琦焉百思不得其解,身上的痛遠沒有心里的嚴重。
京城內最癖涼的地方開著一家酒館,其名為“忘憂”。沒有人知道這家忘憂酒館的過往,它仿佛是憑空出現,長年大門緊閉。據說這家酒館的主人是一個年輕的男子,每到深夜亥時,這位男子會點上燈打開酒館的大門。
說來也奇怪,這家酒館冷冷清清的,也沒有什么特色酒菜,生意慘淡,還定了一個邪門的規局:每天只招待一位有緣人。
江湖上好奇者眾,親自登門的也不在少數,可只接待一位有緣人的規矩始終不曾變過。無論是皇親貴胄,還是俠客平民,吃了閉門羹的不在少數。
其實比起酒館,人們更關注織夢酒。相傳織夢酒是酒館主人用故事所釀,擁有奇效。飲酒者可與緣分已斷、已入輪回之人再續前緣。
是也,這家忘憂酒館越發神秘了起來。
忘憂酒館內。
長玦坐在窗前閉著眼聽著窗外的雨聲,茶杯已沒了熱氣。
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長玦一身白衣被風吹起,驚起一地塵埃。長玦仍是閉著眼睛,毫不所動,淡淡的開口:“酒館未到營業時間,請去別處吧。”
酒館內一片寂靜,洛琦焉靜靜地站在那里,雨水混著血水染紅了青色衣衫,往日神采飛揚的臉上沒有一點生氣,精致的發髻被雨沖散,濕發一縷縷的貼在蒼白的臉上。
血水一滴滴的滴在地上,“滴答滴答”混著窗外的雨聲,竟也分不清是里面的聲音還是窗外的聲音了。
長玦若有所思的睜開眼,窗外轟的一聲雷響,也照亮了洛琦焉蒼白的臉,紅色的唇,從唇角滑下的鮮紅的血。
四目相對,長玦猛的站了起來,語氣雖淡漠,可神色卻十分慌張:“發生什么事了?”
洛琦焉徑直拉開凳子坐下,并沒有回答長玦的話,只道:“給我一壺織夢酒。”
長玦大步流星走到洛琦焉身邊,一把拽起洛琦焉的手,一邊把脈一邊道:“你先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
洛琦焉用力抽回了手,語氣冰冷:“我讓你給我一壺織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