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很快追上君離酒,兩人眨眼的功夫便過了十來招。
君離酒飛快地看了一眼前方快要消失的兩道身影,內心在抓狂。要想快速擺脫黑衣人,除非放大招,可是這樣很容易驚動周圍的侍衛,而且黑衣人出招的風格一點也不像尋常殺手——他滑得像泥鰍,動作不快卻讓人怎么也抓不住;他不求速戰速決,而是見縫插針、死纏爛打,根本不給人放大招的機會。
君離酒突然有點好奇,這殺手平時殺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
“老兄啊,我看你這副打扮像是有任務在身,要不你先去把正事辦了,之后咱們再切磋切磋?”
黑衣人白了他一眼。
“那個,老兄啊,你看你額頭紅了這么一大片,我瞅著都疼,不用說肯定是那墻給撞的,罪魁禍首是它,我不過是一打醬油的,你何必在我身上白費力氣呢?”君離酒轉攻為守,一邊接招一邊苦口婆心道,“我要是你啊,我就一掌拍過去,叫它粉身碎骨!哼!敢攔爺的路?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臭小子閉嘴!”黑衣人油鹽不進。
“誒,老兄,別沖動嘛,”君離酒煞有介事道,“你仔細想想啊,這堵墻怎么會憑空出現?會不會是宮里人設的陷阱?我猜啊,你肯定暴露了!”
“一派胡言!”黑衣人嘴上雖然這么說,但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懷疑。
“老兄,實話告訴你吧,我這次進宮其實是來看我那相好的,我倆青梅竹馬,兩情相悅,都快成婚了,沒想到我那狠心的岳母大人竟背著我偷偷把她賣進宮里!后來還是她托人捎了信給我,我才找了門路進宮來看她,”君離酒吸了吸鼻子,凝重道,“我倆幽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根據我這兩年進出宮的豐富經驗,我們很可能已經被盯上了!”
黑衣人對君離酒說的話已經信了七八分,手上動作也稍稍慢下來,但仍不露一絲破綻。
君離酒連忙趁熱打鐵:“我跟你說,你別看現在啥動靜沒有,搞不好暗處就有成百上千個弓箭手正拉著弓,準備把咱倆射成刺猬呢!”
黑衣人兩眼一瞇,借著走位朝四周掃了掃。此時,月亮又鉆進烏云里,周圍一片漆黑。看不清輪廓的宮墻,微微搖動的樹枝,時不時冒泡的水池……似乎哪里都有眼睛在盯著他。
黑衣人很快被驚出一頭冷汗,持匕首的手也微微顫抖。君離酒立馬抓住時機,欺身而上,長劍一挑便將黑衣人匕首打飛,三兩下抹了脖子扔進假山里。
君離酒解決黑衣人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然而他還是將人跟丟了!本打算自己摸索一番,碰碰運氣,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謹慎些。一來方向感不行,容易迷路,二來這皇宮危機四伏,一旦被人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回到假山附近,天已經黑了,這個時候應當不會再有人出宮。君離酒想了想,又翻進假山,找到黑衣人,麻溜地換上他那一身行頭,然后把尸體藏好。
現在出宮恐怕沒那么容易,還不如就近找個地方落腳,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穿著一身夜行衣的君離酒在房頂上肆意穿行,最終停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古樹上。
皇宮夜里的守衛比白天松懈多了,尤其是君離酒前邊這座宮殿——雅茗宮,看上去十分富麗堂皇,不用猜也知道是寵妃的住所。然而外邊圍著的一圈侍衛卻毫無職業道德,打盹的打盹,閑聊的閑聊,甚至還有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的。
君離酒眼角輕抽,正糾結著要不要在此處歇一晚,冷不丁腳下一滑從樹上摔了下來,好巧不巧地倒在兩個聊得正起勁的侍衛中間。
完了!
君離酒猝然起身退開,一把握住腰間匕首,尋思道:殺人是我不對,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天保佑佛祖保佑菩薩保佑,一定要順利渡過此劫啊……
半晌后,君離酒預想中的惡戰并沒有發生。
???
這么大動靜,沒人聽見么?
他面前這兩個總該看見了吧!
君離酒難以置信地看著兩人,其中一個完全無動于衷,依舊喋喋不休地吹牛,另一個分明瞪了他一眼,而后卻裝作什么也沒看見,轉頭又和旁邊的侍衛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你說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像這種呆頭呆腦的也能當刺客,怕不是來送死的?”
“誰說不是呢?想當年我干這行的時候可是差一點就丟了性命。”
“唉,誰讓人家運氣好呢?”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見君離酒還在一邊迷迷愣愣地看他們聊天,兩人異口同聲道:“還不走?看什么看!”
君離酒默默轉過身,剛要邁開腿,卻聽見先前那個沒搭理他的侍衛不耐煩地吼道:“往哪走?這邊!”
君離酒就這樣被人趕上了屋頂……
侍衛們好像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他這個“刺客”,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該玩玩。君離酒見好半天都沒什么異動,終于放寬心躺了下來。
他離開千觴閣一個月了,也不知道瑤瑤有沒有穿幫,嚴霖會不會一時沖動做出什么事來。許殊塵他倒不擔心,這家伙向來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憑他一張嘴,再加上滿腦子智慧,應當能說動嚴霖回千觴閣。
雖然此次偷偷跑出來沒有見到月寒笙,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未婚妻不似傳聞那樣殺人如麻。倘若明日趕不上婚禮,也只能讓瑤瑤先應付應付了。
最初習武的時候,君離酒想著一定要用手中的劍保護身邊的人,保護無辜的弱者。可是他越練越渴望變得強大,以至于整天窩在府里練習,對外界的一切漠不關心。
后來偶爾被君麟派出去跑跑腿,也沒遇上什么需要他出頭的事,久而久之便覺得盛世之中,俠者多余,一身武功無處施展,滿腔正義無從伸張。
不料此次青葉城一行,竟讓他實實在在當了一回俠者。
那些人最終能否全身而退他不得而知,也無暇去管,他已經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他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