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遠憂道:“你們說,為什么皇上又召魏長盛回都城去?”
陳天瀟道:“君心難測,但魏長盛在錦城的所作所為皇上必定也是知曉的,就算此次回去別有用心,應該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兇險了。”
尹生慕道:“可是,我覺得魏長盛的身體似乎不太好了。”
陶濤道:“我也覺得,要是這個時候越哥在就好了。”
陳天瀟道:“怎么,想越哥了?”
陶濤道:“沒有,只是擔心魏長盛。”
陳天瀟道:“生死有命,且看著吧。”
場景一轉,已然到了宮中,魏長盛他們安頓在別院里,陳天瀟他們便立在院中幫忙收拾,而魏長盛的臉色比之前更不好。
林澗把藥給他端過來:“快喝吧,這一路上舟車勞頓,你咳嗽更厲害了。”
魏長盛接過來全喝了:“他們都練好了吧?”
林澗道:“當然,我親手調教,絕不會比我當年差。”
魏長盛笑道:“我自然相信林師兄的本事。”
而這時門外,有個小太監走進來:“魏皇姑,皇上想見您。”
魏長盛道:“好,我這就過來。”
林澗有些擔心:“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放心吧,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魏長盛跟著那太監走了,陳天瀟他們手里提著盒子跟在后面。
皇上在花園中的涼亭等他,多年不見,皇上已不復當年的精神,有些衰落疲憊,倒是顯得慈祥了許多。
“草民魏長盛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笑著道:“起來坐吧。曾經聽人說,心善的人容貌好,如今見你多年來容貌依舊如初,朕倒相信了。”
“皇上謬贊,草民慚愧。”
“當年,朕將你遣出都城,心中可怨我?”
“皇上為江山社稷著想,草民不敢心懷怨恨。”
皇上笑道:“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初很多計較的、在意的事情如今都已看開了,你在錦城做的善事,朕也都聽說了,你做的很好,擔得起皇親國戚的名號。”
魏長盛趕緊行禮道:“草民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皇親國戚的名號。”
“當年,管家漸漸壯大,朕確實忍不了管虎了,可當朕處理了他之后,肅妃時常哭泣,朕有時看著她,是不是朕辜負了她?后來沒多久,肅妃便也走了,素媛也走了,現在竟然會時常想起她們娘倆來,所以就想聽你再唱一出《跌樓》。這世間的事,誰又說的清楚呢?就像那《跌樓》之中,跌到樓下去,前塵皆飄散。”
魏長盛道:“草民必當盡力唱好《跌樓》。”
皇上點點頭:“朕相信你,去吧,覃腔的禁令我已經取消了,一枝獨秀并不如百花齊放好。”
“多謝皇上。咳咳……”
皇上聞聲看向魏長盛:“看來,時光易逝,你的身體到底也不似當年強健了,朕派太醫給你瞧瞧吧。”
魏長盛不好推辭:“多謝皇上。”
皇上點點頭,似乎十分疲憊,閉上了眼睛。
回去的路上,陶濤道:“皇上上了年紀后倒是寬容了許多。”
任遠憂道:“現在寬容都晚了,早干嘛去了?魏長盛最好的年華都因為不許唱覃腔錯過去了。”
聞言,大家都沒說話,只看著前面宮墻中瘦削的背影。
回了別院,太醫已經在等候,搭了搭脈,大吃一驚,又趕緊看了看他的咽喉,道:“魏皇姑,您的身子已……”
魏長盛擺擺手:“這我已經知道了,之所以叫太醫過來,是我想要一味藥,能止住我的咳嗽,讓我可以用最好的嗓子唱完最后一出戲,有沒有這樣的藥?”
太醫有些為難:“但凡見效快的藥大多傷身,而您現在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就算可以唱完戲,只怕時日更短了。”
“無妨,我就要這樣的藥,我既已經把這次看做是最后一場戲,就不再想以后了,還望太醫成全。”
太醫皺眉不忍:“魏皇姑既已這么說,微臣盡力便是。”
“多謝了,此事還請不要讓別人知道,我不想他們擔心。”
太醫嘆口氣點點頭,收拾藥匣離開了。
林澗和高貝趕緊進來:“怎么樣,太醫怎么說?”
魏長盛道:“還能怎么說?并無大礙,你們就放心吧,他會幫我配些潤喉的藥來。”
“那便好,那便好。”
陳天瀟他們在外面看得不忍,但是歷史不會改變停滯,場景已經來到了大壽當天。
魏長盛已經換了戲袍,身量筆直,和當年并無差別。
林澗端了藥進來:“三兒,來喝藥了,太醫說了,今天的藥熬的特別好,肯定特別管用,保管你今天唱得痛快。”
魏長盛微微一笑,接過來,卻有些遲疑。
林澗問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怕苦,平時你都不怕的呀?我去給你拿些蜜餞來。”
魏長盛道:“不用了,林師兄,我就是預釀一下感情,這就喝了。”
“這就對了嘛,喝了藥,病才能好。”
可他不知道,這并不是治病救命的藥,而是催命符。
魏長盛一口氣喝完,皺眉道:“真苦。”
林澗把碗接過去:“病好了就不用喝了,好了,快上妝吧,時間不多了。”
魏長盛對著銅鏡認真書法上妝,手法熟練而自信,待上妝完畢,看著鏡中的人,仿佛還是當年初來都城唱《登樓》的少年一樣。
“魏皇姑,該您上場了。”
“來了。”
戲臺和皇上的觀臺隔水相望,還有許多真正的皇親國戚坐著聽戲,他們都是歡顏笑語的。
魏長盛一開口,便贏得對面一陣喝彩,連皇上都鼓掌,《跌樓》仿佛刻在了魏長盛的骨子里,他甚至不用動腦子,便知道每一句唱詞、每一個動作。
皇上看著臺上的魏長盛,回想起當初和肅妃一起去戲樓聽戲,那一舉一動,和當年一模一樣,再看看,竟仿佛是女兒素媛在臺上為他獻唱。
再后來,意識越來越模糊,只聽到旁邊人都在喊:“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快傳太醫!”
而對面的臺上,魏長盛轉著轉著便漸漸沒了力氣,和他對戲的人趕緊扶住他:“師叔!”
魏長盛還在用力唱出最后一句戲詞:“換個清白身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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圼忻
魏長盛:林師兄,人沒了也不用喝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