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啊，你也知道我們這是開門做生意的，求得就是和氣生財。今天呢，也算是我這個姐姐對不住了，把衣服給了另一個姑娘試。

　　你看這樣吧，我這里的衣服，你們要是有相中的，只要今天買下，我就給你打個八折，再送一塊馥雅香的粉盒一個，你看……你和你家小姐商量下，如何？”

　　從南到北，賣家做生意最大的倚仗就是和氣生財，掌柜的這樣說下來，那原本瞪著林炎的丫鬟忍不住動了動眼睛。

　　這條件，太厚道了。

　　一件百兩的衣服打八折，整整能少上二十兩，這可是買斷一個奴仆的價格，這買賣怎么不合算。

　　丫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趕緊貼近了小姐耳邊。

　　主仆倆小聲絮叨了會兒，那丫鬟一改剛才一臉怒意的面容，瞬間換上了一副笑臉。

　　哇塞，川劇變臉啊。

　　林炎一邊假裝看衣服，一邊眸光掠過那對主仆的臉。

　　打心眼里是相當佩服她們兩個。

　　同時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想要看看她們接下來要怎么演。

　　“掌柜的都這么說了，我們哪還有不懂事的理。只是剛才那件衣服，我家小姐心儀已久，而且，你也知道，酉陽長公主的家宴后天就開了，我們小姐鐵定是要買件新衣服去的，這才左挑挑，右挑挑，挑剔了這么久。

　　原本呢，今天就打算買下那一套呢，可這被土包子搶了先，到底我們還是心里不舒服啊。”

　　哼，不舒服？

　　是一直買不起不舒服吧。

　　林炎忍不住心中吐槽道。

　　還罵我們是土包子，也不想想，你們要是真的買的起，還用左看看，右挑挑？

　　這哪是京城里的官家小姐啊，明明就是深宅大院里的窮叫花。

　　林炎剛才還有些生氣，可看這主仆倆的做派，頓時沒了生氣的勁兒。

　　“是是，千金難買心頭好，可姑娘你也是知道的，我們云霄閣的衣服，做一件賣一件，相中不合身的，可以定做，要不然，你等一下，看里間那位姑娘試出來合身不？要是不合身，我就還按之前說的，八折賣個你。你看如何？”

　　掌柜說這話的當間，簾子處探出了一只手。

　　須臾間，簾子內響起了踏踏腳步聲。緊接著，一道身影從里面走了出來。

　　“林晏，茉兒穿這身衣服太漂亮了。”這嘰嘰喳喳的聲音，興奮的小臉，不用猜就知道是金玲那丫頭。

　　林炎有些無奈，但也忍不住轉頭望向她。

　　她身影噌一下出來后，緊接著就是另一道身影羞澀走出。

　　袁茉兒很顯然還不是特別適應這樣的裝扮，連走出來的步伐都帶著些許扭捏。

　　但……模樣是真的好看啊!

　　緋色暗銀線的寬袖褙子，下面是鵝黃色褶裙。裙擺間繡著幾只栩栩如生，色彩瑰麗的蝴蝶。

　　非但不顯俗套，反而有一番別樣的靈動。

　　她逶迤走來，那裙擺上的蝴蝶也好似振翅欲飛一般，再加上緋紅色的上衣，把她青春、靈動的姿態襯托的格外亮眼。

　　“真好看……”林炎由衷贊賞道。

　　接著，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趕緊從自己袖囊中掏出了那對簪花，走上前去，將袁茉兒頭上原本插著的簪花摘下，換成了新買這對兒。

　　嬌艷欲滴的花朵和裙擺上的蝴蝶交相呼應，相當引人眼球。

　　連帶著站在那里的主仆倆，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林炎背對著那位小姐，自然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可掌柜的與之相鄰，那小姐臉上各種神采一一落入了她的眼簾，她忍不住心中一咯噔，暗自叫到“壞了。”

　　這邊林炎剛激動的走上前去欣賞袁茉兒的美，那邊那位小姐聲音平淡的開口說道。“這衣服一般是達官貴人家的小家參加家宴、宴會、賞花會的時候才有機會穿上，平日里在家，像春桃這樣的丫鬟大抵都是要勤勤懇懇的做活，怎么有機會穿？

　　這位姑娘穿上好看是好看，可我不知道，這在家穿成這樣，究竟是要干什么？是要準備一枝紅杏出墻來出墻來么？”

　　見過嘴毒的，沒見過嘴這么毒的。

　　先是貶低袁茉兒地位低下，在家根本穿不著，再來對林炎又補一腳，暗示他買了這身衣服，就是給自己帶綠帽子。

　　這樣不慍不火間還帶著狠毒的字眼的話，打死林炎也想不出來。

　　可今日從一個姑娘口中說出來，讓林炎不禁怒火中燒。

　　這tmd是什么東西？全天下的理都要歸在你家手里，九大行星都要繞著你轉？

　　還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呵呵，女為悅己者容，我家茉兒穿這么好看，當然是給我看的。但某些人既然都能說出一枝紅杏出墻來當然話，可見還真是想當一枝出墻的紅杏啊，怎么的？參加長公主家宴的時候就是生機勃發的時候？”

　　林炎這一番夾槍帶棒，當下說的那位小姐面色潮紅，氣急敗壞。

　　“你……”

　　“你什么你？”林炎轉過了頭，眼神中盡是不屑。

　　“我家茉兒有我寵著，我買好看衣服我樂意，花的是我的錢，哪來那么多指手畫腳的出來瞎說。

　　再來著，達官貴人家的小姐都你這副模樣么？呵，我真是怕了，誰娶到你這樣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林炎說完這話，根本不再搭理那位小姐。

　　他攥起袁茉兒的手，沖著掌柜的就說道。“掌柜的，這身多少錢，我買了。”

　　他這一聲，驚醒了掌柜。

　　滿臉堆笑，忙不迭的領著林炎一行，趕緊去了柜臺處。

　　至于那個什么撈子小姐。

　　掌柜的這時候可沒時間搭理她，都看了好幾回了，也不見得買下，這回來還和要買的客人起沖突，這樣的人，擱任何店里，老板都不稀罕。

　　林炎掏了錢，頓時有一種當了大爺的舒暢感。

　　一百兩的衣服，打了八折八十兩買下，還對著那飛揚跋扈的惡女人一通怒罵，怎么想都覺得身心格外愉悅。

　　只是，他還沒走出店門幾步，耳邊卻突然傳來了林晏的聲音。

　　“兄臺……剛才那位，你可曾認出來？”

　　林晏聲音暗啞，似乎藏著許多壓抑的情緒。

　　但這句可曾認出來，林炎卻有些丈二摸不著頭的感覺。

　　“我應該認出來她么？她是誰？皇親國戚？金枝玉葉？”

　　林晏沉默了一會兒。

　　“她……她什么身份都不是，她只是劉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