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遲以為,像阮嬌這么蠻橫無理又胡攪蠻纏的大小姐,肯定是家里眾星捧月當做眼珠子疼的人,沒想到,她也有被打的一天。
就像他一樣。
無力反駁,一聲不吭。
他的嘴角勾出一個涼薄又漂亮的笑來。
而此時的阮嬌,心里正上演著千百種懵逼的方式,剛剛不是已經說好要回家了嗎?
怎么突然之間,她這個父親大人又要給她扒皮了?
沈慕卿也是懵上加懵,他剛剛勸話的用詞和方式可是毫無問題啊…以前被抓包的時候,他也是這么用的,怎么今天卻像是阮嬌的催命符一樣?
“阮伯伯!您先別打了,這里肯定是有什么誤會,您好好說!”
“好好說!”阮勁竹的鞭子只微微停滯了片刻,雙目發紅,對著阮嬌喝道,“你娘從小到底教了你些什么東西,你一點女兒家的羞恥心都沒有嗎?”
娘?羞恥心?阮嬌全身發寒,感到一陣一陣的眩暈,卻緊咬著唇瓣維持著清醒,輕輕地淡笑著,一字一字道,“爹,你配提我娘嗎?”
“你!”
“我娘她跟我說,”阮嬌的眸子比阮勁竹還要紅,連帶著眼尾都是醉人的紅暈,她微微偏了頭,勾著嘴角,“知錯要能改,不是自己的錯誤——”
她的眼里突然發出一絲寒涼又尖銳的光來,“憑什么要我擔著?”
“你真是死不悔改!”軟勁竹手里緊緊攥著老虎鞭,眼里是發了恨的戾氣,“我怎么有你這么個女兒!”
若不是當時為了一卓,阮嬌心里冷笑一聲,我寧愿死在街上,也不會跪在英國公府的門前,跪在那個女人的面前。
求你們認我這個女兒。
阮嬌不再說話,輕輕彎了彎嘴角,指甲嵌入地縫中,磨出一片血色。
“阮伯伯,”沈慕卿虛著身子,將阮嬌護在身下,目光中帶著幾分堅定和執拗,“她最近身體本就不舒服,再打怕會出人命的。”
“你看看她!她不知廉恥!敗壞家風!慕卿啊,”阮勁竹指著阮嬌肩膀的一處艷紅,越說越氣,捂著心口,“她這樣是該浸豬籠的!”
“阮嬌她沒有,”沈慕卿瞥了一眼她的傷口,“那是…”
“是這個龜奴咬的,”阮嬌的下唇已經咬破,鮮血般的色彩描摹出奪人的艷麗來,她抬起眸子,不慌不忙,柔聲道,“你不是也在遭難時拋棄臨盆不久的發妻,跟別人雙宿雙飛了嗎?”
“你!“阮勁竹的痛處就這么輕飄飄地被揭了出來,頓時滿臉通紅,使勁兒一甩鞭子,卻被沈慕卿給擋得嚴嚴實實,氣急敗壞道,”你個不孝女!住嘴!”
“我住嘴,那咱們就回家吧,”阮嬌的眼尾像抹了胭脂般,紅的媚人,含笑迎上了阮勁竹怒不可遏的目光,“家里還等著您吃飯呢。”
她能跟他唇槍舌戰下去,但她的身體不能。
她的身體,可得好好養著。
像是一堆嚯嚯磨出的鋼釘蓄勢齊發,卻全部扎進了一團棉花里,軟勁竹提著的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結結實實地堵了半響。
“您不回,那我回了,”阮嬌撐著要站起來,沈慕卿立馬扶著她,“慢點。”
阮勁竹看得肺都快氣炸了。
“我會找你算賬的,”阮嬌輕輕捏著蘇遲的下巴,盯著他清澈如琉璃般的眸子,“等我。”
蘇遲聞著清晰腥甜的血腥味,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卻是溫潤地一笑,微微頷首。
好啊,等。
只是你心里終究良善,對我這樣的人,怕是終究沒什么法子。
“沈慕卿。”阮嬌低低叫了一聲。
“誒,”沈慕卿半蹲下來,“上來吧。”
阮嬌便由他背著,轉頭笑盈盈道,“爹,我先走了。“
阮勁竹一手扶在椅子上,一手捋著胸口。
”對了,“阮嬌笑著又轉過來,臉色煞白,”大夫,麻煩您也跟著走一趟。”
她,可不是那種因為別人而傷害自己的圣女。
……
“沈慕卿,你走的穩一點,”阮嬌死死地掐著手心,生怕自己昏迷過去,“一會兒幫我把看大夫的銀子付了,等我清醒后你再走…還有,等你回去后,派人給我送點營養品。”
“營養品必須親自送到我手里。”
”不,還是等營養品送來了你再走,要不被她們截胡了怎么辦…”
又是流血又是傷腳的,可得好好補補啊…
“你放心吧。”沈慕卿眉頭皺得像個鐵疙瘩,表情也硬邦邦的,阮嬌也是阮伯伯的親女兒,他竟然下得了如此重的手?
要是阮辰和阮玥…
他定是會極力封鎖消息,最大限度的保住她們的清白。
怎會如此大張旗鼓!
“阮嬌,你別回去了,”沈慕卿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縫,鳳眼在夜色里晦暗不明,“去王府,王府雖然遠,但我好歹能放心。”
阮嬌淡淡地笑了笑,猶豫了一會兒道,“沈慕卿,你不怕我拖累你嗎?”
“你都拖累小王我多少年了?”沈慕卿背著阮嬌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穩當,眉毛不由得張揚的一挑,“我可不懼。”
“好,我想去王府。”
王府有好吃好喝伺候著,還有菱姨,若阮嬌真有一張比鋼筋混凝土還厚的臉皮,她都想一輩子賴在那里。
沈慕卿會心一笑,“去王府!本小王親自照顧你。”
“就你這么個大老粗…”阮嬌的聲音越來越弱,或許是心突然安了下來,一下子失去了堅持的動力,臉頓時貼在了他的肩上。
“阮嬌?阮嬌?阮夭夭!”
“阮嬌,阮嬌,我看到一卓了。”
“阮嬌,你抬頭看看,真的是一卓,你別死啊。”
“一卓,”阮嬌在迷糊中聽到弟弟的名字,喃喃地應著,“一卓在皇宮呢,我也不會死的,我就是失血后有些頭暈,你回王府后,多給我弄點紅肉…”
沈慕卿緊皺的眉峰這才斂了斂,又疑惑道,“紅肉?”
“紅肉啊,就是牛肉,豬肉…不要雞肉,雞肉是白肉,補血的效果不好,也不要菠菜,菠菜補血都是騙人的…,”
沈慕卿聽得一臉茫然,“…還有呢?”
“什么?”
“還要吃什么?”
“豬血。”
“啊?”沈慕卿吃了一驚。
“豬血,豬蹄,豬心肝…”阮嬌舔了舔嘴角,“我餓了…”
“你下午吃了多少荔枝?”沈慕卿輕輕嗤了一聲,眼里卻滿是擔憂,“再吃我就背不動你了!”
“嗯…我也感覺最近吃胖了不少…”阮嬌喃喃自語,“我真困了…別叫我…我只是正常的休息,真不會死的。”
“奧。”沈慕卿低低應了一聲,又立馬反駁道“小王我才不擔心你死,我是怕家里的雞鴨魚肉沒人吃,怪浪費的!!”
“再說,你可還欠我三兩銀子呢!”
“…”阮嬌不想搭理他,便睡過去了。
?????沈慕卿只要嘴上一閑下來,心里就會特別慌亂,所以一路上絮絮叨叨,講起了兩人小時的丑事。
“七歲那年,你上樹掏鳥窩卻惹了馬蜂,你一頭扎進河里,結果小王我卻被咬了一臉包。”
“有一年咱們假裝梁山好漢,被一群孩子圍堵,咱倆只能走狗洞,結果你太胖,屁股被卡住了,還是我生生給拽進去的。”
“有一次一卓發燒,你熬藥的時候熬睡著了,火把你額前的頭發全燎了。”
“…”
后面的大夫臉上是精彩紛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