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群里沒有收到夏總的自拍打卡。

　　但是這無關緊要，夏總打不打卡，或者來不來公司對我們來說都無所謂。

　　甚至他不來，公司還能安靜許多。

　　只有老馬發現以后，不停地艾特夏總，恐嚇說再扣五百，一分都不能少。

　　但這跟我們還是沒關系，扣不扣夏總的工資，他都會找我們借錢。

　　過了一會兒，道哥在群里發消息道：

　　“已經聯系兩家十萬能做的公司，大家中午討論一下，看用哪一家。”

　　老馬便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中午開會！”

　　又再次單獨艾特了夏總：“胖子你要是中午再遲到，就永遠別來了！”

　　過了半小時，夏總回到：“我遇到意外了，晚點到公司跟你說。”

　　老馬問道：“合同簽好了沒？”

　　之后群里便沒有人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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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時分，會前二十分鐘，夏總啃著兩個包子罵罵咧咧就進來了：

　　“他媽的這個年代居然還有小偷！狗日的把我錢包偷了，一早上都在派出所里錄口供！”

　　我注意到那是兩個“和善園”鮮肉大包，兩元一個。

　　夏雨秋道：“啊？不會吧！是不是你坐車的時候睡著了，錢包掉出來了呀？”

　　夏總道：“不可能！我這口袋深的很！”

　　說完，還做了一個掏口袋的動作。

　　夏總腿粗，穿什么褲子都是緊身褲，所以這個動作就格外吃力。

　　我們點點頭，表示贊同，這么緊的口袋，別說錢包了，就連一張紙都掉不出來。

　　然后又各自胡謅了一些關于扒手有多厲害，有多可惡的故事，聊以安慰夏總。

　　夏總吃完包子，又拉開抽屜，從最里面掏出昨天沒有吃完的雞腿和面包，邊啃邊繼續罵那賊人。

　　正罵著，徐達和老馬一起來了。

　　老馬看見夏總就罵道：“胖子！你他媽的合同簽好了沒有！”

　　夏總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然后又把自己的經歷描述了一遍。

　　老馬進派出所的經驗豐富，懷疑地問道：“你把你報警的回執單給我看看。”

　　夏總攤手道：“怎么還有這個？我不知道啊！我沒拿。”

　　老馬給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大意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話，然后問道：“那他媽的合同怎么辦？”

　　夏總道：“那我現在打車過去簽！”

　　說完，夏總就卷起合同和公章奪門而去。

　　那門尚未停下搖擺，夏總又推開門進來，說道：“老馬，給我轉一百塊打車，我錢在錢包里，都被偷走了。”

　　老馬長嘆一口氣，但還是麻溜轉了錢，夏總再次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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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總收到款，便走得遠了，老馬把剛才嘆出去的氣又深深吸了回來，說道：“這個項目接下來也不指望他了，咱們開會吧！”

　　會議室，大伙兒剛剛坐定，老馬的電話便響了。

　　老馬看了一眼手機，就將手機甩在桌子上，怒道：“這個胖子！還有什么破事兒！”

　　說完，按下免提鍵，夏總的聲音傳來：“老馬，剛剛派出所說小偷抓到了，喊我去指認，我去不了簽合同了！”

　　老馬吼道：“那你他媽的先把合同和公章拿回來！”

　　不一會兒，夏總就回來了，放下東西，第三次奪門而出，臨走前又去抽屜里拿了個雞腿。

　　道哥見夏總走遠了，說道：“這夏總能不能搞啊？簽合同這么簡單的事兩天都沒搞好？”

　　徐達接口道：“能搞就搞，不能搞讓他早點滾蛋！”

　　老馬道：“你們看著！我一定要好好治治他！”

　　老馬說的“治治”應該指的是教育，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然后讓夏總痛改前非。

　　這雖然沒什么好看的，既然老板說看，我們就看著。

　　結果大家只看到了桌子上尚未署名的合同，畢竟這才是當務之急。

　　老馬當然也看見了，他看完了合同又看看我們，心里盤算的這個該給誰去。

　　徐達不行，去了怕是有去無回；道哥不行，他是這次會議的主角；自己雖然行，但是前天剛剛做了那種事，今天再去，太丟臉了。

　　然后老馬看向我，又搖了搖頭，他知道我是社恐，只會在熟人面前口嗨，陌生人面前就會慫如狗。

　　最后老馬看到了夏雨秋，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說道：“小雨，這個你去簽一下吧，我把那邊的定位和聯系方式發你。”

　　“這邊的會議，魯達會幫你記錄。”

　　夏雨秋道：“那我是簽我自己的名字還是你的？”

　　老馬道：“簽你的，我們相信你！蓋公司的章就行。”

　　夏雨秋收好合同和章便出門去了，干凈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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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下四個人的會議正式開始，道哥首先發言：

　　“這邊兩家公司，都有我朋友在里面，執行起來會順暢很多。”

　　“大家看看選哪家比較合適。”

　　說完發給我們一人一份文件，是兩張報價單。

　　報價單上羅列著一系列收費項目，大部分我們都看不懂，只能把目光對準了總價。

　　總價不多不少，剛好都是十萬。對方還很貼心地在價格后面加了括號，寫著“不含稅”。

　　老馬沒學過數學，但是這么簡單的賬心里還是有數的，問道：“怎么都是要十萬啊？”

　　道哥說道：“高的也有二十多萬的，都被我篩掉了。”

　　老馬問徐達道：“咱們那個合同的報價，是含稅的吧？”徐達點了點頭。

　　很明顯，這個價格讓老馬有點難以接受。雖然他昨天才說過不打算賺錢。但那只不過是生意人的場面話。

　　商人的嘴，騙人的鬼。

　　如今這賬面上就已經把稅點虧出去了，今后肯定還有許許多多花錢的地方，那都是負利益啊。

　　于是老馬將報價單厭惡地推倒一邊，問道：“還有沒有稍微便宜點的公司啊？”

　　道哥道：“這兩家已經是最便宜的了，你們看這紅龍6K攝影機才報三千，人家也要吃飯啊！”

　　我們都沒有看，反正也看不懂。

　　老馬支支吾吾道：“但是...之前那家公司才兩萬，這一下子翻了五倍...要不...要不我們再找個像王霸虎那樣的公司？”

　　道哥決絕地說道：“不行，這根本是兩個檔次的。你想要好的作品，又不想掏錢，那也想得太美了！”

　　果然文藝青年，都是絲毫不懂客氣的。道哥又添油加醋道：“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場面變得尷尬，剛進公司那會兒，就見他們吵架，這會兒又是因為同樣的金錢。

　　只不過兩個人的立場發生了互換。

　　對于男人來說，錢和理想真是一對奇妙的東西。沒有錢就沒有理想，抓起理想又要割舍錢。

　　不共生，卻要同死，這讓人頭禿的關系，也只有量子糾纏能夠解釋了。

　　按照我對老馬的了解，這情況他必須要懟回去，然后自己一頓亂秀。

　　沒想到老馬經過了莫奈的教育，已然變得成熟了許多，當下息事寧人，好聲好氣地說道：

　　“那這兩個公司和王霸虎他們到底有什么區別呢？能保證質量嗎？”

　　道哥卻是得理不饒人：“說專業的給你們也不懂，這么說吧，王霸虎他們叫做愛好，這邊的才叫做商業！”

　　大家似懂非懂，點起了頭。

　　老馬還是不死心，說道：“那就這兩個里選一個吧！你再溝通溝通，看看預算還能不能再砍掉一點！”

　　道哥道：“砍不了！人家這份報價單都是成本價了！你們自己看看，哪個還能少的？”

　　我們又假模假樣看了起來，看不懂，當然也不知道哪個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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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糾結間，夏雨秋回來了，帶著蓋好章的合同。

　　夏雨秋放下合同，說道：“你們開完會了么？‘果然道’那邊問我什么時候開機，我說我們已經在開會安排計劃了，安排好了就聯系他們。”

　　老馬像是看到救星，也顧不上表揚她剛剛的優秀表現，把報價單遞給她道：

　　“那邊先不忙回復，你來看看這個報價單，看看我們還有沒有一點利潤的空間？”

　　夏雨秋接過，認真看完，說道：“我也不是太懂，不過這個創意費，我們這邊腳本都寫好了，是不是就不用了？”

　　“還有這個監工，我們也可以自己去呀。”

　　“還有最貴的這個建模，是不是可以調整一下時間。”

　　“還有...”

　　女孩子畢竟心細，發現了報價單中的許多破綻，讓我們幾個佩服不已，就連道哥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夏雨秋還想接著說，老馬道：“你猜了，直接給那邊負責人打電話，看看能少多少？”

　　道哥撥通手機，打開揚聲器放到桌子上，對面響起一個上海口音：“喂，儂是哪個？”

　　夏雨秋道：“您好，我們是南京天良影視的，昨天收到貴公司的報價單，請問是您做的嗎？”

　　那邊改成普通話道：“噢，是我做的，有什么問題嗎？”

　　夏雨秋道：“是這樣的，我們這邊剛剛開會，覺得有一些項目可能不需要，現在還能刪掉嗎？”

　　那邊道：“嗐！這個啊，當然可以啊！我就是做個參考而已，你們要什么，只有你們自己知道對不？”

　　夏雨秋道：“那我們仔細討論一下，刪掉一些不需要的項目，再發給您吧？”

　　對面回道：“好的！”

　　幾個人一番琢磨，從人力、器材、后期、雜物各方面一番刪減。

　　最后上海的一家叫做“悟鏡”的公司減到七萬，BJ的一家名為“大圣”的公司減到六萬八。

　　考慮到BJ比上海要遠上大幾百公里，遠水不解近渴，而且萬一要出差也會很麻煩。

　　最后選定了上海的“悟鏡”影視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