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笙猶豫了一下，先給秦耳打電話——無人接聽。

　　他換了身衣服，出了房間，順便給孫渲撥了個電話。

　　不過幾秒鐘就被接了起來，孫渲充滿睡意的嗓音通過手機傳進易笙耳里。

　　“易笙？”

　　孫渲對易笙的稱呼完全是由著心情來的，易笙也沒管，反正也掉不了塊肉。

　　“嗯，昨天站了一天？”

　　“……沒有。”破芋圓敢出賣他？

　　“幾點回去的。”

　　“不用管了，你在哪？”

　　易笙站酒店門口，看了一眼遠方的天：“愛琴海。”

　　孫渲微皺了下眉：“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

　　“有誰？”

　　易笙的心里突然出現了一種抵觸的情緒，孫渲管他有點多了。

　　孫渲沒聽到易笙的話，眉毛一下皺的死緊：“秦耳？”

　　直接叫姐姐的名字讓他對孫渲的抵觸情緒更加深了一些。

　　平時是因為俞源在中間和泥巴，孫渲給他的感覺也沒現在這么強烈。

　　電話那頭的孫渲一直沒聽到易笙的話，咬牙切齒道：“易笙，和你說了離秦耳遠一點，你會把自己栽進去的！”

　　易笙從來都不是什么乖乖孩，他只是樂意在秦耳他們面前裝成軟萌小天使而已，又不代表他內心也是這樣。

　　“你就那么確定我會栽進去？”

　　孫渲：“……”不是栽不栽的問題，是他不想看到易笙和秦耳在一起！

　　“易笙，這是最后一次勸告，你真的別再和秦耳來往了。”

　　“我從小就和姐姐在一起，我不和她來往，難道和你嗎？”

　　說完易笙就掛了電話。

　　晨光撒在易笙身上，看起來像是整個人都散著光芒。

　　目光所及之處，突然出現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黑色的身影越來越近，易笙看到，那是秦耳。

　　秦耳嘴里叼了一根煙，并未點燃，懷里捧著電腦，外套披在肩上。

　　她背光而來，齊耳短發有些凌亂，神色有些陰暗。

　　“姐姐。”

　　易笙湊上前。

　　秦耳沖他笑了一下，然后進酒店上樓，將自己鎖在房間。

　　易笙心里著急，也不知道秦耳怎么了，只能從酒店那里拿了早飯來敲門：“姐姐！姐姐你開門！姐姐你吃點飯啊！”

　　一旁520的院士走出來，像是被吵醒一樣，還穿了一套連體服。

　　派大星的。

　　“大清早煩不煩哦。”

　　院士語氣里滿是不耐煩，眼里卻絲毫不見朦朧的睡意。

　　易笙看著他：“姐姐在里面，有點不太對勁。”

　　院士挑眉，上下打量著易笙。

　　似乎……沒發生些什么？

　　真是可惜了。

　　院士走到521房門前，隨手從兜里摸出一根鐵絲，幾下就撬開了門。

　　易笙：……現在的大佬都好會玩哦。

　　“出去。”

　　里面傳來秦耳沙啞的聲音。

　　院士皺了下眉，擋住房門，扭頭問易笙：“她哪來的酒哦？”

　　易笙也懵了，他幾乎是跟著她上來的，也沒見她去過前臺。

　　院士抿了下唇，進了屋子，把易笙鎖在門外。

　　正準備進去的易笙：……

　　呵呵。

　　齊鐘剛好從旁邊屋子里探出頭來，見易笙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門外，十分好心的把他叫了進來。

　　齊鐘也穿著連體衣，海綿寶寶的，銀框眼鏡架在鼻梁上。

　　齊鐘說話的語氣雖然很溫和——除了訓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幾乎一成不變。

　　幾年如一日的面癱。

　　哦，除了在面對院士的時候。

　　……

　　秦耳面前的空酒瓶已經擺了很多，院士手里的早餐還熱著。這說明秦耳在鎖門到現在的時間里，一直在灌酒。

　　這么喝，不要命了？

　　院士把粥放在桌上，將酒瓶什么的全都堆到一邊，把秦耳綁在椅子上。

　　“你干什么。”

　　秦耳的聲音很沙啞，身邊縈繞著煙味和酒味，而她整個人就處在中心位置。

　　整個人，頹廢而又糜亂。

　　秦耳的短發被風吹起——外面起風了。

　　院士把窗戶開得更大了些，把她的外套給她披上。

　　隨手在兜里一摸，摸出來兩盒空煙盒，還有一些糖袋。

　　“你干什么去了哦。”

　　屋子里沒有煙味，那么就只能說昨天晚上這丫頭閑得無聊跑出去抽煙了。

　　秦耳笑了一下，笑聲像是被磨過一樣，難聽，刺耳。

　　院士強制喂進去一些溫水，讓她潤了潤喉嚨，說：“你不是還要研制特效藥的哦？”

　　秦耳把頭抬起來，一雙黑眸里沒有一點光芒，被死寂覆蓋。

　　“她賣血。”

　　秦耳說話的聲音很慢。

　　“錢花在別人身上。”

　　“‘紙鳶’賺的錢不夠嗎？”

　　“她用來治病。”

　　“可他有父親，她為什么要為他賣血。”

　　桌子上放著一臺亮著屏的電腦，院士看了一眼，是一串聊天記錄。

　　【W：從你上高中開始，她就在巴黎了】

　　【秦：為什么？】

　　【W：她最忙的那段時間，也會擠出一些時間去巴黎】

　　【W：她把紙鳶的錢大多給了孟家，剩下的部分也用以那人身上】

　　【W：孟家一直在和她要錢，她去賣血了】

　　就這么幾句話，信息量巨大。

　　秦耳就那么乖乖的被綁在椅子上，低垂著眉眼，也沒有再說話。

　　院士看了她一眼，把占據滿屏的聊天框最小化。

　　在聊天框下面，還有一層占據滿屏的攝像。

　　左上角還有時間，應該是監控。

　　院士看著畫面里的女人為病床上的人忙上忙下。

　　那女人舉止端莊，像是出自書香門第。

　　病床上的男孩和易笙差不多大，時不時會摔些東西，張口說些什么。

　　很不耐煩的樣子。

　　院士將聲音打開，男孩的聲音一下傳了進來。

　　“唐鳶！你給我削的——”

　　電腦突然被踹翻在地。

　　電腦屏幕閃了閃，最終熄了下去。

　　秦耳揉了揉手腕，眼里的光像是被土掩埋，一點都透不出來：“滾。”

　　院士看著眼前的人，有個女孩的聲音漸漸和眼前的人重疊，但眉宇間的氣息完全不同。

　　那人一身黑衣，嘴角微勾，看著他。

　　院士突然醒神，秦耳還是秦耳，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秦耳把電腦碾在腳底，伸手就想摸煙。

　　抽完了……

　　院士坐在床上，手里把玩著一個銀色的打火機，在陽光的照射下，還微微反著光。

　　他把打火機丟給秦耳，示意她看底部。

　　秦耳摸了一下，有劃痕，是字——顧暝。

　　“顧暝？”

　　顧暝沒說話，只把窗簾都拉住，黑暗再次籠罩這個屋子。

　　窗簾的擋光效果很好。

　　“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秦耳摩挲著那兩個字：“日落，黃昏。”

　　“這個字，代表了我注定活不長。”

　　顧暝沒再說話，似是陷入了回憶。

　　秦耳玩著打火機，忽明忽暗的火焰在房間內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