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老師說是有三個志愿可以寫,因為每個老師帶的學生名額有限,雙向選擇,”許迦的媽媽大概回憶了一下小應的說法:“你打算選哪幾位老師?”
“還沒想好,”許迦搪塞道:“這不是下學期的事嗎?”
“不是,應老師在家長群里通知了,開學就要有個導師見面會,這幾天就要敲定下來。這么跟你說吧,我的建議是選你英語老師Nancy。”
“Nancy?”
“首先她有豐富的帶班經驗,其次,她曾擔任過教務主任、年級主任等職務,現在辭去所有職務,只帶你們一個班,這也是你們班的榮幸。她的教學能力毋庸置疑,在領域里也是備受贊譽的資深高級教師。總而言之,跟著她一定對你未來的抉擇有利的。”
“不是,老媽您這是查老師戶口了?”
“那倒不是,因為剛開學那次新生講座,Nancy作為教師代表的發言很震撼人心,她是一位可遇不可求的好老師啊。”
“是是是,我承認Nancy無論是上英語課還是講道理都深入人心,她的教學模式也獨樹一幟。的確,她在我們班的人氣是數一數二的。可是就算我把她放在第一志愿,也不一定選我呀。”
“你想表達什么?”媽媽也沒有再繞彎的意思。
“我更偏向于首選數學老師與物理老師,因為我更期待他們做我的導師!”
“為什么呢?說說你的理由。”
“Nancy一看就是鐵血宰相的類型,表面溫柔,實則不可忤逆,她擅長把握學生的心理,這讓我很不習慣。所以每次她單獨找我,我都會不安。數學老師一心鉆研學術,他偏向于給你一點暗示,甚至連暗示都不給,他幾乎從不在你做不出題的時候,為你演示解題過程,他通常只會告訴你‘再做做看就出來了’我更喜歡這樣的導師。而物理老師跟我感情更深,我也有選擇物理這門選科的執念,當導師也無可厚非。”
“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選吧。”
許迦舒了一口氣,心情愉悅。
車窗外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雖然有點對不起物理老師,許迦還是一口氣在電子版的導師志愿表上填了連續三個數學老師的大名——蔣致丞。
蔣老師,希望能成功成為您的學員。
許迦很幸運,三天后如愿以償在蔣老師的學員名單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還有傅汀的。這一點兒也不意外,傅汀不僅是班里的數學課代表,還是蔣老師名副其實的小迷弟。只因為蔣老師參與過一本奧賽相關書籍的編纂,傅汀愣是把這本書的九次出版全部收入囊中,并且一一請蔣老師簽名。
用傅汀的話來說:“這可是若干年后價值連城的寶物啊!這可是蔣老師的親筆簽名啊!”
有很多人不理解傅汀的行為,那又怎樣呢?
除此之外,許迦只對周漠的選擇比較感興趣,畢竟周漠稱得上是各科老師的“親兒子”,勢必成為老師們爭搶的焦點。
周漠的導師是Nancy。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不該是那種表面如沐春風,但內心所堅持的準則絕不輕易動搖的大佬嗎?難道之前對他有什么誤解?
許迦轉念一想,大佬看起來確實是心里藏著事兒,可能正需要這樣一個強有力的臂彎作為自己堅強的后盾。
這個比喻怎么聽著有些詭異?
“滴滴,”手機上彈出一條新消息。
傅汀:「已知全班有二十三個同學,這1/23*1/23的小概率事件發生了,是多么難得,許迦同學!以后就都是蔣老師的學員了,多多指教!」
許迦都可以想象到屏幕后面傅汀手舞足蹈的畫面。輕嗤一聲,還是決定揭穿殘酷的真相。
許迦:「雖然很高興,我還是要指出你的數學性錯誤。這個計算方法必須用在等可能事件。在這個實踐中,你與蔣老師雙向選擇的概率為99.99%,我與蔣老師雙向選擇的概率約等于1/2,你再算算?」
傅汀:「打住打住,數學題明天再戰,姐姐咱能不掃興嗎?還有,我一會兒拉你進個王者開黑群,除了你我,還有周漠和另外兩個同班女生。」
傅汀:「李遇就不拉了,之前他在寢室里吹上天,剛剛一看戰績比我還感人。」
許迦:「哈哈哈,好的。」
就這樣,一個伴隨著刷卷、跟傅汀沒日沒夜探討數學題目、跟小群里的同學們開黑打游戲的寒假就這樣進入尾聲了。
除夕夜那天有個小插曲。
除夕夜那天,許迦跟往年一樣一家人到祖父祖母家去吃年夜飯,大伙兒聚在一起看春晚,團團圓圓過大年。許迦為了維護自己在堂兄弟姐妹中“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榜樣形象,在人聲鼎沸的客廳當眾掏出一張數學試卷,撕下一張空白的草稿紙,公開表演“雷打不動寫作業”。矯揉造作至極。
長輩們一邊嗑瓜子一邊對今年的節目評頭論足,還不時傳遞給許迦一個贊許的眼神,同時不忘對自家的“熊孩子”恨鐵不成鋼道:“你多學學你姐,有偉人當年風范,在菜市場也能專心致志讀書,學著點。”
只有許迦她爸媽皮笑肉不笑。他倆還能不明白許迦這一波內涵?表面來說是直接避免了七大姑八大姨的“親切問候”,深層來說是運用了反諷與夸張的手法質疑一大家子的教育方法。
許迦寫的極其順暢,暗自竊喜。不想,在離做完一步之遙的壓軸題上,她卡殼了。眉頭緊鎖地打完了第三張草稿紙的正反面,她放棄治療,打開了搜題軟件。
某國民搜題軟件居然搜不到?她不甘心地打開第二個,第三個搜題軟件。居然還是一無所獲。
蒼天饒過誰。
許迦退而求其次,把題目發給了傅汀小朋友,不,在請教的時候就要改口為傅汀老師。
傅汀回應迅速:「許迦你牛掰啊,對數學是真愛了,我在陪我幾個小親戚看電子煙花呢!明天幫你看看,或者你可以先問問周大佬。」
周漠許迦還沒在網上問過周大佬題目,總覺得這樣向大佬低頭是不符合自己的人設的。
傅汀:「我已經給你發過去了,不用謝,他說讓他做一會。先不聊啦!」
許迦沉默,向大佬低頭就低頭唄,咋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許迦把試卷小心對折,飛速塞進羽絨大衣寬敞的口袋,躡手躡腳離開了客廳。
她終于解脫了。
不等一會兒,大佬就發來了消息:「許迦,我的思路是這樣的,有一點麻煩,你看看對不對。」
許迦認認真真理解之后,只想膜拜大佬。
「太強了!!!」
「第二步太巧妙了吧!」
「這個方法一點都不麻煩啊!!!」
……看著連續三句自己發自內心的感慨,許迦再一次感到了差距。
周漠:「還行吧。對了,你不跨年嗎?還在學習?」
那句“還行”莫名聽出一點小傲嬌?
許迦回應:「今年春晚有點無趣,沒怎么看。寫試卷只是一時興起,一張下來我也有點疲憊了。不過年還是要跨的,儀式感。」
周漠:「一樣,春晚我一個節目都沒看。剛剛還打了幾把排位。那就隨便聊聊?」
咦,周大佬找她聊天,有點意思。
「好啊!」
彼此靠近,才發現兩人的磁場是那樣契合,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氫氣遇到氧氣,瞬間爆炸。兩個人相見恨晚,互訴衷腸……
春節前夕是闔家團圓的大喜日子,窗上貼著喜慶的大紅窗花,門上掛著招搖的大花燈籠,客廳里傳來陣陣歡聲笑語,春晚的舞臺布置的喜氣洋洋……是什么襯得那夜色暗沉,指尖冰冷?又是什么襯得那離人無情,故人惆悵?
傾訴的人清晨醒來往往忘卻自己吐露過最隱秘的心聲。
聆聽的人往往記得最深刻。
從游戲的超神戰績,到學校布局的不合理性;從住校的難忘經歷,到中考前夕的孤注一擲;既有從云端到谷底的一落千丈,又有從沙漠到綠洲的絕處逢生;從琴棋書畫詩酒花的理想,到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現實,他們無所不談,他們一見如故。
「她年后就飛走。」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在輕松愉快的聊天氛圍中刺痛了許迦的心。
許迦的感情經歷并不豐富,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也不具備很好的共情能力。可此時此刻,她的心感受到了真實的刺痛感,只一下,就久久不能平復。
許迦很清醒,這是作為聽者所產生的最直觀的共鳴。那周漠,該有多痛?
不想去猜她是人,是物,是虛無。
也不必深究“飛走”。
許迦此時此刻很想擁抱周漠那顆脆弱的、流淚的心。
可隔著冷冰冰的屏幕,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早就飛走了。」
措不及防的第二句。許迦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用力,開始發白。
什么意思?他的情緒很危險。
她需要做點什么,她必須做點什么。
窗外突然綻開一朵金色的煙花,熱烈、張狂。它霎時凋零,墜入無邊曠野……它消失了,還有它們。明知美麗不過曇花一現,過眼云煙,仍奮不顧身、一往無前。它們都是瘋子。
可人們多羨慕瘋子。
窗外的黑被一朵朵煙花染得色彩斑斕。
看來,新的一年到了。
做不了瘋子,就做個傻子吧。許迦自言自語。
她終于發出消息:「周漠,新年快樂!」
愿你新年快樂,萬事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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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善
周漠是個有故事的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