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而且是死在這樣的一個鬼地方!
涅蘭眼睛看到一切都是慘像。
伴隨著一聲聲沉悶的鈍響,巨大的磚塊在涅蘭的面前不斷地坍塌、落下。眼前石拱門上那個不可一世的魔神像也呼啦啦地倒了下來,登時將下方三個閃避不及的士兵砸成一灘灘血肉。
她的身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誰來救救我?”有一個士兵絕望地喊道,但是隨著一聲悶響,呼喊聲戛然而止。
她在不斷掉落的磚塊和巨石中輾轉(zhuǎn)逃生,左手處所受的傷讓她身體的靈活度大大降低,但是自己修武的根基至少能讓她比那些士兵跑得快一些。
掠過一堆亂石后,看到她的左邊有一個年輕的士兵,她記得這個人,那時臉上還有幾分稚氣,顯然是入伍沒多久的新兵。此時,他正坐在亂石堆中驚慌失措地大喊。
往下一看,他的雙腿已經(jīng)被一塊巨石牢牢地壓在下邊。并且左腳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向外翻轉(zhuǎn)著,顯然腿骨已經(jīng)斷了。但是士兵的臉上卻沒有顯示出任何疼痛的表情,只是伸著手一個勁地在坐在那里驚慌失措地呼喊著。
“張五哥,救救我!”他向著同袍喊道,但是那個叫張五的只是往這邊看了一眼,眼神中盡是自顧不暇。
“五哥,求求你救救我,我這邊的餉銀都給你,求你救救我!”他聲嘶力竭地大喊著,雙手將幾塊銀子捧在手中,央求著。
“兄弟,不是五哥我不救你,是真的沒辦法啊!”張五也是哭喊著,他的頭上已經(jīng)被砸破了好幾塊地方,正竭力躲避著上方的亂石。
其實,不光是張五,所有的人都在竭盡全力地躲避著穹頂上掉下來的巨石,對于昔日的同袍,每個人都自顧不暇。
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在無法抗拒的事情面前,所有人的表現(xiàn)都如出一轍,只有——逃!
涅蘭自然是更不會管這些敵國士兵的死活,在她心里這些人都死光了才開心。但是她首先得活下去!
在盡力躍出石室后,她落到了洞內(nèi)的一條道路上。洞內(nèi)的光線更暗,她一個不留神,沒有注意到落腳的地方有一塊凸起的石頭。腳下一個趔趄,半個身子便朝著漆黑的地方撲了出去。還好她反應(yīng)夠快,用右手在地上撐住,翻個跟斗,還算安穩(wěn)地落到了路面上。
待安穩(wěn)后,她抬頭往四周望去,眼前的情景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落腳的路面非常狹窄,只能容得下三人并行。更要命的是這道路下邊居然是深不見底的峽谷,令人看上一眼便覺得頭昏欲嘔。一想起剛才要不是自己反應(yīng)快,就要墜入這萬丈深淵,后頸的汗毛就倒豎起來。
路的兩邊不斷有巨石在掉落,但是卻根本聽不到石頭落地的聲音。再看向四周的巖壁上,盡是慘白色的身影在不斷地蠕動著——獨眼怪!
數(shù)以千計的怪物密密麻麻地攀爬在近乎垂直的巖壁上,它們張著滿是尖牙的血盆大口,伸著又紅又細長的舌頭不斷向她嘶吼著。
更有幾只怪物竟然頂著落下的巖石從巖壁上攀爬過來,想要吃掉正驚慌失措逃竄的士兵.
“前邊的那個女人不要擋道。”身后傳來那個李頭的心驚膽裂地吼叫聲。
涅蘭回頭,見到身后李頭帶著幾個士兵正慌忙跑過來,而幾只怪物也嘶吼著從崖壁上跳到這條狹窄的道路上,便趕緊站起身子,然后向前跑去。
居然叫她女人!還好是在這個時候,若是在平日,定要殺了這個人。她心中憤憤地想道。
“快跑,快跑!”身后的李頭帶著幾個下屬跑了一段路,心中一驚,感覺到還有同袍落在了正在倒塌的石室中,于是趕緊停了下來。
他的嗓子因為長年累月地抽旱煙抽壞了,只要是在灰塵大的地方停留一會就會止不住地咳嗽,有時候咳嗽地劇烈了,整個人都直接爬不起來,所以一見灰塵多的地方都會主動避開。
但是現(xiàn)在,磚塊和巨石掉落下來帶起濃重的塵埃,他卻還往身后焦急地看去,要不是被身邊兩個一起跑出來的同袍架住,怕是要往那正在坍塌的地方跑回去。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透著焦急和關(guān)切,見到那些和他朝夕相處的同袍不斷被石頭擊中、壓死,他的心如同遭到重錘敲擊一般。
“小六子!”他看到了那個雙腿被壓斷的年輕士兵,大喊一聲,便是要跑進去施救,剛一動身,身子便被他人死死抱住,動彈不得。
“放開老子,小六子還在那里。”他大喊著。
“老大,進不去了,你就不要再去送死了。”身邊的一個士兵帶著哭腔喊道。
“給老子放開,你們不去老子去。”李頭瘋狂地掙扎著、大喊著。
“你若還想帶著你剩下的兵走出去,那就不要管他了。”耳邊傳來瀾越的聲音。眾人一驚,他是最先跑出這個石室的,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又折返了回來。
李頭一聽,心下一愣,一塊巨石就在這時轟然落下,將不遠處坐在地上的小六子砸成肉泥。
他瞪大了眼睛,感覺身上的骨頭都軟了。
“老大。。。”身邊的士兵哽咽地喊道。
“走!”瀾越看著那些丑陋的怪物居然頂著不斷落下的亂石爬了過來,對著李頭和他旁邊的幾個士兵低喝道。
那幾個士兵看到這個比他們年紀都小的瀾越抽劍迎向那些怪物,便是心中一熱,趕緊架著李頭望前面跑去。
“嘶!”一個獨眼怪被亂石砸得鮮血直流,居然還張牙舞爪怪叫著向他撲來。瀾越心中冷笑,這些怪物真是對血肉的執(zhí)念大過了對生的愿望。
那好,我就成全你!
他伸出左手,一用力,劍氣的光華就在掌心聚集,然后他雙手緊緊握住長劍。轉(zhuǎn)瞬間,長劍就被籠罩上了一層奇異的藍色火焰。
少年大喝一聲,將那只迎面而來的怪物從頭到尾巴劈成兩半,被劈開的那一瞬間,惡心的內(nèi)臟和著粘液頓時爆漿而出。
后邊的數(shù)只怪物見領(lǐng)頭的被一劍劈成兩半,頓時身形一滯,它們低吼著,肉球一般的腦袋上的那只獨眼咕嚕嚕地轉(zhuǎn)動著,打量著眼前攔住它們道路的少年。
少年見那些剛才還張牙舞爪撲來的怪物居然停了下來,便是起了少年心性。只見他饒有興致地半蹲下身子,然后伸出左手,像逗小狗一樣,對那些逡巡不敢過來的怪物笑嘻嘻地說道:“來,來!”
“嗷!”
那些怪物頓時被這個少年的舉動所激怒,紛紛怪叫著奔向他。
少年臉上猶自帶著微笑,但是黑眸中冷光閃過,長劍上的藍色火焰彷佛受到了感應(yīng),猛地竄高數(shù)丈。
看準機會,一劍揮下,他登時將最前面的一只怪物攔腰砍斷。
說來也是詭異!那怪物被一分為二后,下半身不停地在地上打滾,而上半身卻還對著他嘶吼。這半截怪物靠上半身的兩只爪子,噔噔噔地跑過來向他再次發(fā)動攻擊,居然還拖著掛在身外的內(nèi)臟。
瀾越口中念了個劍訣,藍色的火焰突然從劍身上旋轉(zhuǎn)開來,化成了五團火焰,在不同的方位旋轉(zhuǎn)著,護住瀾越全身。而他手中的長劍上下翻飛,洶涌的劍氣瞬間將那幾頭怪物絞成一灘爛泥。
后邊涌上來的怪物見了同伴的下場,便是不敢再進一步,轉(zhuǎn)而去啃食那些已經(jīng)被砸成肉泥的尸體。
瀾越看著一頭怪物正和另外一頭嘴中叼著一只胳膊的怪物廝搶,肺腑之中泛起一陣惡寒,待它們吃完之后便會再次聚集起來發(fā)動攻擊。
“大人。”已經(jīng)跑出巨石掉落范圍的士兵揮舞著手向他喊道。
“大人,趕快過來。”
他見那些怪物正忙著爭搶那些尸體,還有一陣子不會涌上來,便往后飛出十步外,然后將手中長劍猛地插在那個天橋上,口中念念有詞。
在周身旋轉(zhuǎn)的那五團藍色火焰重新聚攏到劍上,然后向地面沉下。眾人只覺得腳下的道路產(chǎn)生了陣陣顫動,然后驚訝地看到瀾越面前的路面裂開了縫隙,縫隙越來越大,最后堅實的地面竟然垮塌了下去,墜入萬丈峽谷。
“惡心的怪物,這樣你們就過不來了。”瀾越對著那些隔著峽谷嘶吼的怪物高聲嘲笑道,然后一個翻身躍到眾人所在的位置。
“大人!”
“真不愧是瀾越大人啊!”
“瀾將軍真是少年英雄!”
“瀾將軍劍法如此了得,真不愧是我東王府第一高手!”
獸口逃生,士兵們懷著激動的心情將他圍在中心,眼中皆是崇拜之意。雖然在先前的戰(zhàn)場上,這個少年的劍法有目共睹,但是他卻是趾高氣揚,擺著一副臭臉,讓下面的士兵們覺得這小子年紀輕輕卻太過狂傲,每個軍中士兵都問候了他全家一百多遍。現(xiàn)在這個高傲的少年居然救了他們,一下子就改變了所有人對他的看法。
畢竟是少年人,心性不及成年人成熟穩(wěn)重,被眾人一頓猛夸之后,瀾越的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可是瀾越轉(zhuǎn)念一想,被一些大老爺們夸也沒多大意思,一群大老爺們的仰慕還不及一個小姐姐呢!
他有意或者無意地向涅蘭瞥去,只見她獨自一人靠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里,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戒備之意。
“大人,你看那邊!”李頭擠到他面前,然后指著前方說道。
瀾越順著他所指的地方一看,不由地皺了皺眉頭。
眼前除了一條狹窄且極為陡峭的石階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路,而且這條石階一直往下,通往未知且漆黑的深處。
眾人伸長脖頸看向那漆黑的深處,每個人都覺得心底里面泛起一陣涼意。
“老大,我們真的要從這里走嗎?”李頭身邊的一個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士兵囁嚅道。
李頭心中正因失去同袍而煩悶,便是沒好氣地吼道:“不從這里走,你還想往哪里走?你小子這么大的個子,居然還怕啊?真是白瞎了這身板。”雖然嘴上那么說,但是眼睛一瞥那深不見底的石階,想著下面或許有更多的怪物,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瀾越推開眾人,走上前,將手指放在嘴中用唾液弄濕,然后又將沾上唾液的手指放在空中。感到指尖有陣陣涼風(fēng)從底下傳來,便說道:“有風(fēng)從下方傳來,說明沿著這條路能走出去。”
所有人心頭皆是一陣歡喜,雖然前路漆黑,但是有希望那就是好事。
“那誰走前面?”一個士兵小聲的問了句,所有幸存的士兵都虎軀一震,齊齊轉(zhuǎn)過頭來,瞪大眼睛看向那個士兵,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任誰也不敢做出頭鳥,之前那個膽子大的士兵的下場他們都瞧見了。
“他媽的,你們都是慫包啊!這點事情都辦不了?”李頭罵道。
士兵們雖然不敢頂嘴,但是每個人的心里都想著,你行你上啊!
“李伍長,還是你帶兵走在前面吧。”瀾越說道。
“是,大人。”李頭雖然爽快地答應(yīng)著,但是一臉哭喪樣,跟死了老子娘一樣。
媽的,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都落到這種鬼地方了,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居然還能夠?qū)嵭小R氖牵l(fā)話人還是個世子爺?shù)馁N身尉官,敢不聽他的命令,那不是明擺著和世子爺對著干嗎?出去的話定是吃不了兜著走,李頭心中憤憤地想著。
他伸頭看了看那深得不見底的道路,心中直發(fā)毛。這天下怎么會有這樣的鬼地方?這鬼地方居然還有這么陡峭的石階!
“老大,這。。。這。。。下不下去啊?”后邊的兵士說道。
“娘的,你們愣著干什么?趕緊走,又沒有回頭的路。”說完李頭心一橫,順著石階小心翼翼攀爬下去。他緊緊地抓著巖石,生怕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就尸骨無存。
“李頭,你小心點!”后邊的士兵喊道。
“這點事情也值得瞎咋呼?”李頭雖然大聲罵道,但是步伐更小心翼翼。
涅蘭靜靜地看著這些士兵一個個都往下走去,回頭看了看峽谷另外一邊正在嘶吼著的怪物,來的路已經(jīng)坍塌了,即使有路,她也是不會回去的。
殺人魔王,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要殺了你!我會用刀慢慢切進你的喉嚨,讓你溺斃在自己的鮮血中,我也一定會讓你嘗嘗失去所有親人的感覺。一切的一切我都會讓你用鮮血償還!涅蘭心中狠狠地想著。
她回過頭,看到瀾越正一臉微笑著看著她。
她猛地向后一彈,手中牢牢地抓著刀,厲聲喝道:“你干什么?”
瀾越卻是一臉無辜地說道:“姐姐,他們都下去了,該你走了。”
涅蘭大聲說道:“我要走自己會走,不需要你說。”
瀾越立馬嘟著嘴巴說道:“這可不行,公子說了,我得看牢你,絕對不能讓你逃跑。”
一聽他提起那個殺人魔王,涅蘭心頭便是怒極,厲聲說道:“那你可得看牢我,如果讓我逃脫,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回來殺了他。”
瀾越卻是一臉笑嘻嘻,但是嘴巴里說出來的話卻異常森冷,完全不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殘酷:“那這樣的話,我只能把姐姐漂亮的手和腳都砍下來交給公子了。”
涅蘭驚得差點窒息。
然后他的眼神里浮現(xiàn)出一抹遺憾的神色:“不過那樣的話,公子怕是又要傷心了吧。”
那個魔王居然也會有傷心的時候?
瀾越臉上又變成笑嘻嘻的樣子,說道:“漂亮的姐姐,走吧。”
涅蘭惡狠狠地看了看他,然后沿著石階爬下,隨后瀾越便跟上。
幽暗的洞內(nèi),只有士兵們的叫喊聲和幾個火把微弱的光,所有的人都膽戰(zhàn)心驚。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一雙漂浮著的眼睛正靜靜地在上方看著洞內(nèi)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