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這金石國國君是個極深愛女兒的父親,但是他更是金石國十萬百姓的國君。”顧承淵說道。
羅內官神色一怔,然后冷笑道:“以女子為和親的籌碼,原來也不是大燚的專屬之事啊。”
顧承淵笑了笑,說道:“內官你又錯,當時的控制朝政的已經不是金石國國君,而是他的親弟弟,現如今的金石國國君。”
羅內官已然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隱隱燃起怒火。
“他弟弟當年因先王看不上他的那副德性,便直接剝奪了他的繼承權,并將他軟禁起來。但等到他哥哥繼任,在其生母的勸說下便將其親弟弟放出。但這一善行卻沒有換來好的結果。”顧承淵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他的仁慈不光害了自己的親人,也害了自己,更害了金石國的十萬百姓。
一年比一年更加沉重的供奉,只為了滿足獨夫之心,除此之外他為取得漠北汗王的支持,他還在國中每年挑選百名美女送往漠北王庭,更是搞得金石國百姓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羅內官緊緊地握著拳頭,說道:“那公主被送到王庭后怎樣?”
顧承淵輕笑道:“能怎樣?那汗王迎娶公主的時候已經四十出頭了,當她父親完全夠了,再說他本有金和大妃在側。那大妃性情兇悍善妒,母家實力雄厚,地位超群,其父乃漠北四部的王。汗王雖然性情好殺,但到了金和大妃這里,也成了個懼內的角色。”
“這樣說,那金石國的公主日子過得便是悲苦得很。”羅內官聲音哽咽。
“何止悲苦,那公主到王庭三年就死了,而且死得凄慘。”顧承淵說這句話的時候仿佛是在講一個笑話一般。
聽到這樣的語氣,本來就已經怒火萬丈的羅內官直接暴起,連帶著掀翻了案幾。案幾上的酒器和茶皿一應落地,發出刺耳的響聲。
他的雙手緊緊地抓住顧承淵的衣領,這神色比剛才用匕首抵住他喉嚨時更恐怖了萬分。而顧承淵卻被他這樣抓著,絲毫未有掙扎的意思。
“說,你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羅內官暴吼道。
顧承淵看在眼里卻并未回答,只是定定地看著他,眼神中盡是嬉笑之意,輕輕說道:“弒殺生父,內官身上的罪業可真是不小啊。”
如當頭一擊,剛才還暴怒的羅內官漸漸放開了他的衣領,他頹然地退后,坐在地上,眼神渙散。
顧承淵冷笑道:“怎么內官大人突然又這副模樣,大喜大悲對身子是極不好的。”他走到羅內官面前,然后蹲下,看著他說道:“想知道那個公主是怎么死的嗎?”
羅內官眼神中盡是悲痛之色,他低著頭狠狠說道:“她是被那賤人害死的。”
那金和大妃極其善妒,見金石國公主如此美麗,并且汗王對這佳人極其寵愛有佳,心中嫉妒萬分。而公主遠嫁至王庭數月就懷上了汗王的孩子,更是讓汗王喜上加喜,對她的寵愛日日增加。年老色衰的女人對年輕貌美的女子本身就有一種天生的敵視,但在金和大妃的身上,這種敵視更是發展到令人恐懼的地步。更令人感到不妙的是,權力掌握在心胸狹隘之人的手里就成了一把能殺人的匕首。日日夜夜,她的心頭一直在謀算著歹毒的計劃。
而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讓她一擊制勝的機會!
終于她等到了。
“天神啊,這金石國來的女人居然生下了一個魔鬼!”穩婆在帳中大喊道:“這是魔鬼才有的眼睛啊。”
穩婆將這剛剛離開母親身體,身上還帶著血跡的孩子跑到帳外,跪倒在汗王面前,全然不管帳內產婦的嘶喊。
“大汗,這是天神對部族的懲罰,應該速速除掉這個孩子。”金和大妃在汗王的耳邊陰惻惻的說道。
這漠北的汗王看著通體發黃的孩子也是心頭一顫:天神啊,這可真不像是自己的血脈啊!
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金和大妃又陰惻惻說道:“大汗,今年草原上已經數月滴雨未降,這可是上天對我們草原的懲罰啊!”
說完,身后那些王公貴族都是齊齊跪下,口中稱道的都是天神降下災害,公主誕下魔鬼之類的話。
那孩子被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驚醒,居然睜開碧色的眼睛,咧著嘴笑了起來。
眾人見了更是大驚失色,須發皆白的大祭司在一旁伸著柴棒一樣的雙手,嘶喊著:“魔鬼!這是天神給草原的懲罰啊!”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一發話,無辜的孩子便坐實了這魔鬼的身份。
“罷了罷了,就將這孩子交由大祭司處置吧。”說完,這個汗王彷佛蒼老了十歲,掉頭就走,絲毫不管耳中傳來帳內那公主凄厲的喊叫。
公主產后本就虛弱,又遭失子之痛,頓時從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變成了一個終日凄凄惶惶的瘋子。汗王幾次去見,也被她發瘋般趕出來。臉面盡失之下,這個好色的男子對公主心中最后一絲愧疚和情分也沒了,直接命人將她趕到大戈壁上任其自生自滅。
在羅內官長大后,他四處打聽到自己母親的消息,但是回來的人都說她早已活活餓死在了戈壁灘上。
“不,你又錯了,”顧承淵笑著說道,“羅內官,今晚你錯的可真多啊,你精明能干的樣子去哪里了?”接著他笑著說道:“這個公主其實是被自己蠢死的。”
“你?!”羅內官大怒道,他的眼睛從神色渙散再次凝聚出兇狠的樣子,低聲嘶吼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顧承淵笑道:“如果她夠聰明夠果斷的話,成親的那天晚上就應該給那個汗王來上一刀。”他在他的喉嚨上比劃了一下,然后接著說道:“然后再自殺。”
“你!”羅內官已經被眼前這個人的話和神情呆住了,他的心底不再是冒出冷意,而是恐懼。眼前這個人簡直就是瘋子!
“難道不是嗎?這樣就不會留下那汗王的種,并且讓她的孩子痛苦一輩子了。如果她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孩子變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猜,她該有多難過啊?”顧承淵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說道。
“你!”羅內官再也聽不下去,只想再次抽出袖中的匕首捅死這面前嬉皮笑臉的人。
他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格格作響,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吼道:“顧承淵,我要殺了你。”
顧承淵聽聞,卻哈哈大笑,猛地站起身子,張開雙臂,臉色冷酷。
那長袍上的四爪金龍在仿佛要騰云駕霧,伸爪噬人一般。
羅內官一時竟呆住了。
“來!殺我!”顧承淵張開雙臂,對著他說道。
見羅內官還是不動,他再次吼道:“殺我!”
大殿內沒有風,但是他的衣袍和長發卻被獵獵吹起,隱隱露出衣袂下的肌膚。
羅內官的瞳仁急速擴大!
那,那是什么!他的心中有個聲音在狂喊著。
世子的肌膚上到底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