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無愣住了。
安嬪是趙奕宣的生母,趙彥卿這是打算讓她做什么……
趙彥卿看著嫵無笑了起來。
“當然不是謝小姐想的那樣。本殿只需要謝小姐幫忙,去安嬪宮里走一趟便是。”
明明在說著決定一個人生死的事情,趙彥卿卻笑瞇瞇的,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為什么是我?”
趙彥卿看著嫵無,嫵無忽然感覺到一陣冷意。
“因為謝家現在和皇弟是一條船上的人……那么由謝家的你來做,皇弟他……”
“自然是百口莫辯。”
嫵無看著趙彥卿那雙墨色的眼睛,只覺得像個無底深淵。
“怎么樣……謝小姐如何選擇?”
趙彥卿明明是笑著的,卻無端地讓人心里發寒。
嫵無忽然后悔了。
趙彥卿這樣的人……就不應該和他有任何瓜葛。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趙彥卿竟然想對安嬪下手。
她若是應下了……事情一旦敗露,趙彥卿定會把她推出去。就算一切順利……她手上便也沾染了一條人命,始終都是趙彥卿手上的把柄。
若是她不應下……趙彥卿敢把此事告訴她,必然留了后手。
不對……趙彥卿若是臨時起意,覺得她有可利用之處,那不可能留有后手,又怎么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他不可能會把如此重大的事情輕描淡寫地告訴她……
那么……他是在試探自己?
嫵無抬頭,想要從趙彥卿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趙彥卿眼中沒有什么波瀾,只是帶著促狹的笑意看著嫵無。
嫵無咬了咬唇,試探地開口。
“殿下真能給嫵無找一門好姻緣?”
趙彥卿笑起來。
“這是自然。”只不過你恐怕無福消受了。
“謝小姐這是答應了?”
嫵無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謝小姐果然果斷。”
趙彥卿滿意地點了點頭,道:
“本殿先前所說,還請謝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本殿怎么會讓謝小姐去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過是說笑罷了。”
嫵無略微松了一口氣。
趙彥卿果然是在試探她……說笑,說得輕松。
普通人會拿皇妃的性命說笑?
趙彥卿話風一轉,道:
“謝小姐,時候不早了。之后要做的事,本殿會派身邊之人通知謝小姐。”
“那么,本殿便告辭了。”
“恭送太子殿下。”
趙彥卿大步離開了。
很好……謝嫵無有幾分聰明和膽識,卻又有所求,這樣的人最易控制。
只是謝嫵無所求之事,趙奕宣也能做到。
就不知道謝嫵無是否……是個墻頭草了。
若是,那自己也沒有必要在她身上浪費工夫。
趙彥卿一走,嫵無便松了一口氣。
趙彥卿來謝家的事情趙奕宣一定已經知道了。
那么趙奕宣那邊自己又應該如何應付……
嫵無只覺得頭疼,站起身回了西苑。
另一邊。
城門口。清一色的紅棕色高頭駿馬,圍著一輛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第一匹駿馬身上坐著一位異族人。
看上去并不年長,卻留著絡腮胡子,髡發,著圓領窄袖紅色長袍,內露白色中單,腰系革帶,腳蹬黃色靴子。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操著一口別扭的漢文對著城門口的侍衛道:
“我是耶律隆齊,是北狄來的。”
侍衛互相看了一眼。
“那馬車內是什么人?”
“是我們的使者大人。”
聞訊趕來的禁軍統領敲了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侍衛的頭,對著耶律隆齊笑了笑。
“請進,圣上已經恭候多時。”
耶律隆齊也笑了笑,沒有上馬,示意馬上的人下來,牽著馬進了城。
臨近春節,京城很是熱鬧,主街上人來人往,都好奇地看著牽著馬的異族人。
那馬車厚厚的簾子被掀開了一點,露出一只眼睛,然后又極快地縮了回去。
馬車停在承天門門口。
耶律隆齊伸出手虛扶著馬車里的人下來。
那人裹了厚厚的一層大氅,整張臉都蓋在斗篷之下,無法分辨男女。
那人有些好奇地想要掀開斗篷看看,卻被耶律隆齊制止了。
“大人,這邊請。”
那人在耶律隆齊的引導下上了步輦,一群人沉默寡言地在太監的引領下進了宮。
謝家。
嫵無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案幾,腦海里很亂。
趙彥卿究竟想讓她做什么……
想得煩了,嫵無走出了閨房。
院里的雪已經被下人掃干凈了,只有圍墻和樹上還有一點殘雪。
嫵無意興闌珊地轉了轉,忽然想起花圃里去年新栽下的幾株梅樹。
傲骨寒梅若是在這雪中開放了,想必應是極美的吧?
想到這樣的景色,嫵無來了興致,披了大氅便去了花圃。
到了花圃,卻發現梅樹并沒有開。
嫵無嘆了口氣,轉身正要離去,卻忽然遠遠地看見了湖心亭。
湖心亭上賞雪,紅泥小火爐熱一壺酒,淺酌三兩杯,想必是個不錯的主意。
只可惜少個伴。
嫵無邊想著邊去了湖心亭,卻發現已經有人捷足先登。
是謝朗。
看到嫵無,他似乎有些意外。
“大公子好興致。”
謝朗笑起來,雙指捏住白玉酒杯晃了晃。
“阿嫵怎的想到來這湖心亭逛逛?”
謝朗的狐裘被隨意地扔在一邊,湖心亭里放了紅泥小火爐,爐上正好溫著一壺酒。
謝朗像是已經飲了不少,面上微紅,曲著一只腿隨意地靠坐在亭子邊緣的石凳上。
嫵無有些失神。
這樣的謝朗,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謝朗一向注重禮儀,如今這樣懶散的樣子的確難得一見。
“阿嫵?”
嫵無回過神來,對著謝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謝朗并不在意,示意嫵無坐到他身邊。
“這風景雖好,卻少了個伴。”
嫵無笑起來。
“大公子所做之事正是嫵無心中所想,若是大公子不介意,嫵無便一道賞雪了。”
“求之不得。”
謝朗又倒了一杯酒,遞給嫵無。
嫵無坐在謝朗邊上,接過了酒杯抿了一口。
入口溫潤綿長,也像是謝朗的喜好。
謝朗沒有看嫵無,看著湖面,忽然開口。
“阿嫵,你說這世間,形形色色之物有多少?”
“想必不計其數吧?”嫵無道。
“可又有多少,是屬于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