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繼承者想必是溫柔的家伙,也可能是喜怒無常。也許是因為地底的變動,連地上的風也大了許多,但,我不討厭。
在這風的吹拂下,神社附近的樹嘩啦啦地響動,伴著對秋的信服,葉簌簌地落下,又被卷起,滾向遠方。
和地獄的暖風或者“地獄深道”的冷風相比,地面上的風顯得溫吞,打在臉上是沙沙的感覺,如同辛勞的農民回到家中,用粗糙的手摩挲起幼子的面龐。
啊,是物理上的溫馨呢。
……也不盡然。
抬起頭來,眼前的,乃是肅殺的秋。
比那殘陽更甚,更加…更加冷漠。
我和伊吹跪坐在神社,不,曾經的神社之前,博麗的巫女則站在廢墟的頂點,站在陽光下,背后的斜陽也無法給她的冷臉加上一絲的親和度。
不愧是幻想鄉的巫女呢,博麗靈夢。
在回過神,決心逃跑,申辯,或是抗爭之前,伊吹就已經被押送到這個位置了。
……
……
哈?為什么我也在這里?因為是共犯嗎?隨意了。雖然很想吐槽,但一定會被她懟回去吧。
一定會的,用“沒有退治掉你的我已經進步很多了”這樣的話。
“哈啊…所以——”博麗的巫女看向我,“說吧,劍鳴妖。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嘆了口氣,方才那恐怖的氣場煙消云散,仿佛剛剛的她是夢中浮現的泡影——她的臉上只余疲憊。
倒不好意思打趣了。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我老老實實地將這次地底之行的始末匯報上去。大概出自不忍。
有關麟的部分我沒有隱瞞,到底她已經被稗田記錄在《緣起》里了,無傷大雅,也算是我的小小報復。
“呼——”巫女小姐長處一口氣,努力擺出親切的模樣,可,皮笑肉不笑,“還真是辛苦你了呢。”
“那我可以走了嗎?”伊吹舉手發言。
“不!可!以!”巫女一板一眼地發出聲明。她走下來,叉著腰,俯下身,擺出一副說教的模樣:“明明是鬼卻不誠實嗎?”
確實,片面的話語即便不是謊言,也該算作不誠實吧。
“嗚啊!這是刻板印象啦!”伊吹慌亂地擺著手,扭頭看我,那眼神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喂!你這家伙明明是妖精怎么這么老實!”
不不,再怎么說也不能得出我老實的結論吧。露娜才是老實的妖精。而且這也是刻板印象吧,對妖精太失禮了哦?
我壓下吐槽的欲望,認認真真地對巫女說道:“吶,巫女小姐。霧雨那邊的情況我很擔心,能請您一道前往嗎?”
麟讓我從這邊出來,一定是算到了伊吹會引起巫女的注意,讓我將巫女當做助力吧?
…對…吧?
巫女歪了歪腦袋,表情從疑惑緩慢向鄙夷的方向墜落——
“哈?”
她拿著御幣在我的頭上敲了敲,沒有用力,只是酥麻的感覺,遠不如打霧雨那時候用的力氣。她嘆息一聲,似乎在調整情緒,接著——
“你在得意什么啊笨蛋妖精——小鈴那孩子也就算了,連魔理沙都被卷進來了啊喂!你以為我最近束手束腳是因為誰啊!凈是些大動靜,我很困擾的啊…”
她垂下了頭。
是怨婦啊…
順帶,我剛剛其實在想著“不愧是麟”,于是喜形于色了。
而且,剛剛被敲得有點爽。
嘛,這些全都不能說,無論是哪個,只要說出來就會被揍的。
不過,因為我而束手束腳?難不成她現在在代勞圣堂教會嗎?還是說真的只是為了我?
啊啊,有些自作多情了喔,易。
我低下頭,思索著巫女向我透露出的小小情報。
……
咚!
我回過神,發現巫女拖著伊吹走了回來。
是的,走回來。發生了什么我用腳趾也能想出來。正義的巫女一棒子秒了逃跑的小鬼,僅此而已。
也許只有逃跑是真的?
管他呢。
“我不服啊!這是區別對待!”伊吹捂著腦袋叫嚷,好像哭了出來,委屈巴巴的。她的頭上頂著怎樣看都不科學的大包,仿佛那頂飛巨石的腦袋在巫女的御幣之下像是加熱過的奶酪一樣。
啊,真狠…打得好。
“誰管你啊!”“誰管你啊…”
我和巫女一同發出暴言。
“真是會就坡上呢,你。”巫女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馬馬虎虎吧。另外…抱歉。還有…謝謝。”
“哈啊…就算是玩鬧,也該記得甲胄,我和你說過了哦?”巫女自顧自地坐到我的面前,說道。
我能感覺到那份無奈和寵溺,雖然古怪,但還是選擇開口:“抱——”
咚!
“痛欸!干嘛啊你這邪惡的巫女!”我跳起來,用手指她,義正辭嚴。
“你是什么對不起先生嗎?”巫女毫無保留地埋怨著,她抱著胸,板著臉,用一雙死魚眼瞪我,“輕易的致歉只會越來越廉價,輕易的原諒則意味著本就沒有尊重,聽明白了嗎?”
意料之外的說辭。不,是意料之中也說不定。我和這位博麗的巫女不過幾面之緣,算上這次也只是剛剛出了一手之數,如此…我是被當做妖精看待了么。
啊啊,難得有人記得我還是個妖精嗎?可以隨意把小孩子氣灑脫得遍地都是?
莫名有點這樣的沖動。果然是因為難得地染了血嗎?
“我在和你說話啊,劍鳴妖。”巫女起身將我按了下去。
和那位覺妖怪散發出的危險母性不同,巫女帶給我的,是更加微妙的感覺。
“但是我沒聽哦。”我微笑著說道,“比起我的問題,難道不是霧雨那邊更重要嗎?”
“那家伙死不了的。”巫女嘴角抽搐,眼皮也跟著直跳,一副活久見的模樣。她大概有了失態的自覺,于是清了清嗓子,“還是看看好了,順帶回收一下失敗者。”
您還真是裁判啊?能不能幫我吹個黑哨?
玩笑而已。
“感激不盡。”我鞠了一躬,后退兩步踩上巨闕,又遲疑了一下:“要搭便車嗎?”
“我呢我呢!!!”伊吹原地蹦跳,宣泄著自己的不滿,我估計下一步會變成滿地打滾。
“你要不要想想你干了什么。”巫女面無表情,語氣冷淡地說道,一時間竟是沖天的怨氣,“在你把我的房子修好之前那里都不準去!”
“嗚哇——”
真的哀嚎著打起滾來了啊,這家伙真的是那位大江山之主嗎?
“真可怕啊,巫女小姐。”我說。
“輪不到你來說這話吧?你不也是這孩子的共犯?”
“大概是落不到自己身上所以沒有實感吧。”我感慨一般掃了巫女一眼,表情不經意間古怪起來,“話說好歹也是深秋了吧,這個裝扮真的不冷嗎?”
“你以為我想啊…妖精都是笨蛋嗎?”巫女捂臉嘆息。
“再怎樣說…”我試圖找到一個幫伊吹辯解的說辭,無疾而終,但,我有了新的主意,“巫女小姐干脆在人間之里住上一陣吧?”
“在你家?少開玩笑了,退治你哦?把你那看不到的翅膀也扯下來做成風車怎么樣?”
“醫務室應該有空閑的病床吧?或者鈴那邊?再不濟,我想稗田很愿意接待你的。”我完全沒理會巫女那殘忍的發言,只是自顧自地提出自己的見解。
巫女思索了一陣,然后自暴自棄地仰天大叫:“我說啊!劍鳴妖!這孩子不管怎么說都做了壞事吧?我沒連著你一起追責都已經是看在魔理沙還有小鈴的面子上了喔?你應該明白的吧?即便是這樣也要幫這家伙說話嗎?那我的房子怎么辦?”
“這個不用擔心,我姑且也算大妖精了嘛。”我拍著胸脯,又一次露出自得的笑容。
不是那位大妖精,而是,“大”妖精。
某種意義上,我算是統合了幻想鄉地上的妖精才對。
“啊,想起來了,綁架天狗的妖精聯軍…該說真不愧是你嗎?”巫女用拳頭抵住額頭,說道。
“可以盡情夸獎我哦?”我振臂高呼。
“可以立軍令狀嗎?”她同樣沒理會我的心情。
我擺著手拒絕:“才不要,太沉重了~好歹信我一次~這可是你的第一次~”
第一次對我展露信任的機會的說!這可是友好結交的開始!王道啦王道!快給我這樣展開!
明明有著都是霧雨的朋友這樣的橋梁,趕緊答應然后開開心心地成為伙伴——
然后幫我吹黑哨!對!麟肯定是這樣想的吧!不愧是孤的店員呢!
“為什么你能一本正經地說怪話啊!話說你這發言才更沉重吧?!!”
“這種事情怎樣都好,你就不想去見霧雨嗎?那家伙正眼巴巴地盯著我們誒。”
還有為什么你的吐槽和顏藝這么熟練啊喂…
“少混淆了。哈啊…”巫女不耐地甩了甩手,看向伊吹:“這不代表我原諒你了。”
“好耶!”伊吹滿血復活。
就這樣,乘著巨闕,我帶著巫女與鬼,回到了人間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