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子京解釋說：“空間網戰術是當下最為流行的狩獵戰術之一，旨在用錯亂交叉的鋼絲限制妖獸的行動，對于那些體型巨大、力量偏小的妖獸尤其奏效。

　　八角蛛皇平均高度達到三米，力量也偏小，理論上來說確實符合條件。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如果是經驗老辣的獵人就會知道，八角蛛皇最喜在昏暗的深山老林里生活，危險區的深山老林是什么地方？那里荊棘叢生，連路都沒有，這鋼絲拉成的空間網再如何錯亂，能及得上深山老林里的荊棘嗎？

　　何況深山老林里的復雜遠不止遍布荊棘這般簡單，可八角蛛皇還是在里面生活得好好的，這就說明，空間網不但不會幫助他們限制八角蛛皇的行動，反而會給這八角蛛皇提供最適合戰斗的場地。如此一來，與送羊入虎口有何區別？”

　　被他這么一說，周塵兮頓時恍然大悟。

　　果然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周塵兮對這個世界的常識終究還是太少了一些，腦海里尚未形成完整的邏輯判斷體系。但御子京卻恰恰相反，浸淫獵人之道多年的他早已對各種狩獵法則了然于心，簡單一眼，便是看穿了本質，甚至預測到了最后的勝負。

　　可這樣一來，周塵兮反而更加困惑了。

　　“這些來打擂的獵人難道沒有提前做功課嗎？”他輕聲嘀咕著。

　　以前玩游戲的時候，周塵兮遇到問題可以上游民星空、B站之類的平臺尋找攻略，然后使用SL大法，把技術給練上去。這個世界雖然沒有SL大法（Save&Load），但搞點情報，制定個合理的攻略方式應該是可以的吧？

　　“想做也沒錢做。”御子京嘆了口氣說。

　　“沒錢做？怎么，做功課也要花錢？”

　　“能上擂臺的妖獸，通常都是危險區最兇殘的，亦或是最罕見的妖獸，這類情報通常只掌握在少數人手里，物以稀為貴，沒有哪個獵人會放棄這種可以斂財的機會。你想免費共享情報？不存在的，兄弟。”御子京拍拍他的肩膀，“而且，你要搞明白一點，這殺樓為何存在？”

　　“為何存在？”周塵兮想了想，“為了給有錢的獵人們消遣娛樂？開賭場斂財？”

　　“這只是其中次要的一方面。”御子京的臉色暗沉了下來，“更重要的是，這里其實是狩獵妖獸的試驗田。”

　　“試驗田？”周塵兮愣了一下。

　　“有錢有勢的大人們誰愿意冒著大風險去危險區狩獵？一個不慎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沒了。所以為了讓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孫、門徒能夠更安全地狩獵，更安全地變強，他們會想方設法降低狩獵的風險，而了解妖獸的特點與習性便是最重要的一點。”

　　“所以他們就建了這殺樓，營造仿真場景讓獵人與妖獸廝殺，好搜集情報？”

　　“是的，而且為了不讓打擂的獵人團隊有所保留，他們還會增加限制條件，諸如削減人數、改變場地、增加妖獸數量，甚至提前激怒妖獸使其發狂。”

　　周塵兮瞪大了眼睛，敢情眼前這殺樓就是個用人命堆砌而成的SL大法練習場？

　　“這些打擂的人都是傻逼嗎？擺明了坑他們，為什么還要去打？”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打擂的誘惑太太了，一旦成功，你將得到大量的財富。這些財富對于那些有錢有勢的貴族們來說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對于那些連一套像樣的防具都買不起的底層獵人來說，如果他們想繼續在獵人的道路上走下去，那就只能冒風險。”

　　周塵兮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他本以為換了個世界會更有趣一些，但現在看來，根本什么都沒有變。

　　前世做程序員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經歷。有一天，項目經理給他們開會說要搞什么什么的大項目，讓大家集思廣益，并許下令人難以拒絕的福利。于是大家回去后紛紛挖點子，并很快做出了樣品給他看。

　　可拿到樣品以后，項目經理非但沒有鼓勵表揚，反而各種挑毛病。

　　行吧，有毛病那就改唄。

　　結果你猜怎么著？

　　第二天老板拿著一份項目計劃說就照這個執行吧，大家翻開一看，這不就是把之前他們提交的方案整合在一起修修改改了一下嗎？再一看署名，哦，是項目經理想出來的。

　　那一刻，辦公室里每個程序員都捶胸頓足，恨不得把這個該死的項目經理拉出去給斃了。可最后誰也沒有動，因為領導就是這樣的啊。

　　什么是領導？領導就是一群鞭策著你像老黃牛一樣老老實實地耕地，然后給你一口水喝，給你一點雜糧吃的人，可你要是想吃地里結出的果實……抱歉，沒有。

　　然后你說，不給果實那名聲總要給吧，告訴別人這地是我老黃牛耕的，總不算事吧？你要是這么想，那你又錯了。作為老黃牛的你耕了地是不假，但果實的種子不是你撒的啊，當領導的就是要把這最表面的撒種子的過程牢牢捏在手里，只要捏住了，那果實就是他種的，管你干的是不是最苦最累最重要的活，統統沒用！

　　你當然可以選擇跟領導們鬧翻，然后瀟灑地離職，可這樣一來你就得重新找工作，或許換了工作后你能遇到一個好人，但更大概率你遇到的還是一樣的人。

　　畢竟天下烏鴉一般黑。

　　所以啊，真的，有些話說出來很傷人，但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在被那些所謂的“大人們”當棋子使，即使想反抗，也根本反抗不了，所以那些“要適應環境，而不是讓環境適應你”的毒雞湯才會層出不窮。

　　不過說得也挺對的，反正大家都在被當棋子使，多我一個又有什么關系呢？

　　這樣一想，眼前這些獵人，為了一點小利益而豁出性命的做法就顯得挺正常了。

　　只是莫名地有些心酸。

　　“試驗田……呵呵……所以才有了這殺樓……”周塵兮低頭苦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