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可惜啊，這小孩雖有血脈，但體質太差……唉，骨骼松脆、肌肉緊度也不夠，培養起來難度很大。不出意料，又是個燒錢不討好的貨。”一個穿著官服的男人捋著胡須說。

　　“最近朝廷方面經費越來越緊缺，咱們可沒閑錢培養一個失敗品。何況這娃娃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機靈的主，寫不好字、學不好文章，就是有血脈天賦也是白搭！”捏著煙斗的男人也附和道。

　　“說得對啊，上面給的名額是有限的，浪費在這種賠錢貨上，不值當。”角落里的老頭使勁搖頭，“依老夫看，還是再挑挑，說不定等下會有更好的人選。”

　　婢女卑微地低著頭，聽仕字帷幕后的諸位貴人都沒有什么興趣，便轉身出門，依次送入了“軍”字帷幕與“獵”字帷幕，但得到的結果也都大同小異。

　　她將此番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老婦人。

　　老婦人皺了皺眉，臉上頗有些不滿。

　　血脈天賦稀有無比，人才交易大會上一旦出現具有血脈天賦的孩子，如同在路上碰到了無主的錢包，常常會遭到軍、獵、仕三方勢力的爭奪。

　　然而三方勢力滲透于龍國方方面面，實力龐大，誰都不好得罪，因而它們之間的爭奪注定無法納入正常的市場交易體系當中。

　　為了公平起見，龍國在百年前引入了測物儀式，由孩子自行選擇去處。同時，朝廷也會給這三方勢力設定選取的最大名額數，以保證各行各業都有足夠的新鮮血液注入。

　　通常來說，沒有哪家會主動放棄擁有血脈天賦的孩子。

　　可眼下，三大勢力居然都選擇放棄，這樣的結果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老婦人想了想，扭過頭，老老實實對那流浪漢說道：“這娃子血脈尚可，但體質太差，諸位貴人不愿收。”

　　聽到這話，流浪漢只覺得頭上一聲雷鳴，頓時從天堂墜落到谷底。他急地連忙跪在地上，抓住老婦人的衣袖，哀求道：“大人，大人！這娃子好歹也有血脈，能不能再考慮一下？再考慮一下？”

　　“放手！”老婦人用力甩開了他，怒色道：“買賣買賣，有買才有賣，諸位貴人不愿買，你就是說破天去，也是無法！不過你既然來了，也不好叫你空手離去，不如這樣，讓下三流的大人們看看，或許可行。”

　　下三流也就是工農商三門，進了此門的孩子雖不像上三流那般踏上貴族之道，但也有平民身份。而且，若是孩子天賦比較好，成交價也都不俗，均價都能達到五六個金幣。可以說，在場賣孩子的這些人基本都是奔著下三流來的。

　　“好，好！”流浪漢用力點頭，“那就試試下三流！”

　　老婦人在婢女耳邊嘀咕了幾句，婢女點點頭，接著便把周塵兮帶入了工農商下三流所在的帷幕后方。

　　和上三流帷幕不同的是，下三流的帷幕雖然看似分開，但其背后的空間卻沒有隔斷。它們沒有上三流那種獨立包間，而是一幫人擠在大廳里，相互間喝茶聊天，氣氛相當融洽。乍一看，倒是與茶館一般無二。

　　這些帷幕后面的大人都是平民身份，樣貌奇形怪狀，和上三流的貴人們那整齊端莊的模樣完全不同。

　　有矮子、有胖子、有艷婦、有老頭……有人蹲在椅子上，有人坐在桌子上，還有人蹲在墻角……唯一的共同點，也就只有對生意的執著了。

　　見有小孩被帶進來，他們便跟擠菜市場一樣，立即蜂擁上前，爭先恐后地用它們的咸豬手在小孩身上各種亂摸。

　　“什么情況？今兒個黃狗不吃屎了啊？有血脈天賦的孩子居然能輪得到咱們？”一個腦袋擠上去說。

　　“估計是有缺陷……而且，有血脈的孩子都會溢價，咱們這種工作用不上啊，要了準變成敗家娘們！”另一個腦袋冒出來說。

　　“都瞎猜什么，讓開！”艷婦扭動婀娜的身子往前走了幾步，圍在周塵兮竹籃旁的人群立即讓出了一個缺口。她用手在周塵兮身上捏了幾下，隨即掩面而笑，“難怪了。”

　　“騷蹄子，看出什么幺蛾子了？”老頭上前問道。

　　“這孩子的體質實在太差，上升空間基本被鎖死，再怎么培養怕也只是浪費資源，而且很可能連賦魂都無法進行。”

　　“賦魂都不能進行？那不是垃圾中的垃圾？”矮子露出兩顆大門牙，笑道：“要不你們麗春院給收了吧，你們那不是有鴨么？垃圾做鴨，簡直絕配，哈哈哈哈。”

　　“滾！”艷婦斜了一眼矮子，罵道：“皮膚不夠白，彈性也不足，這要進了我麗春院，豈不是壞了我們的名聲？”

　　“體質差的話，也干不了多少粗活，總不能讓我們像祖宗一樣供著他吧？真要那樣，我天工坊歷代當家非得從棺材里爬出來把我閹了不可。”

　　“看他這呆呆的樣子，估計腦子也不好使，來我們神醫館估計也是害人害狗！”

　　“不要……不要……不要……”

　　聽著這些骯臟齷齪的粗鄙之語，周塵兮簡直要氣炸了。

　　摸摸摸，摸你大爺啊！皮膚不夠白？神仙水你們用過嗎？水療spa你們做過嗎？柔弱？老子進部隊練過懂不懂，優秀士兵獎章你們有嗎？還腦子不好使，老子這是懶得跟你們廢話！拿出我資深程序設計師身份，哪家公司不搶著要？

　　周塵兮滿腹牢騷，恨不得把面前這些人全都扒光了扔大街上。可偏偏自己現在只是個嬰兒，打不了人，罵不了娘，除了嚶嚶嚶，還是嚶嚶嚶。

　　于是乎，婢女又只能悻悻然回去稟報。

　　而這一次，老婦人終是怒了：“荒唐！這真是一群荒唐的人！”

　　怎么能如此挑三揀四啊？想當年，龍國還未雄霸中原之時，國家境內但凡擁有血脈天賦的孩子，龍國皆傾舉國之力培養，如此才有了眼下這個強悍繁盛的國度。然而世事變化，現今的龍國卻已驕傲到了連擁有血脈天賦的孩子都不看在眼里了。雖說這孩子的體質確實差了點，可培養下，多多少少也是個戰力。如此驕奢下去，等到那些支撐朝政的老家伙們倒下后，還有誰能夠接替他們繼續守護國家？

　　龍國，如今正在走那些盛極而衰的國家的老路啊！

　　老婦人也是個極富正義感的女人，對國家的忠誠與熱愛不比任何人差，目睹此番情形，心中憤慨油然而生。但她終究只是個測驗官，人微言輕，也做不了什么。

　　“行了，把這孩子賣做奴仆吧。”片刻后，老婦人終于咬了咬牙道。

　　“奴仆？”流浪漢驚了一下。

　　龍國的階級模式，從王族，到貴族，到平民，最后到奴仆，奴仆無疑是最低的身份。沒有自由，沒有人權，讓一個擁有血脈天賦的孩子去當奴仆，就好比讓清華北大的高材生去掃大街、倒夜香，分明就是暴殄天物，于國于民都沒什么好處。

　　最關鍵的是，賣的錢會少許多！

　　老婦人自然是看懂了流浪漢的心思，見他遲遲不點頭，便嘆了口氣，道：“放心吧，我會找人幫你找點路子，保管給你個好價錢。再者，這樣的天賦之子，我也不忍心讓他就這么被糟蹋了。”

　　聽到老婦人給自己打包票，流浪漢的心理這才稍許平衡了些。心想眼下也只能如此了，畢竟貴人們不愿收是事實，而他作為男人也沒有奶水，養不活這可憐孩子，萬一輾轉途中死了，那他就一分錢都拿不到了。

　　“……行！那就賣做奴仆。”流浪漢磕頭拜謝，“麻煩大人了。”

　　巨大的反差令得臺下眾人爆發出幸災樂禍的譏笑，把氣得流浪漢差點吐血。但事到如今他也硬朗不起來，只能在交易書上灰溜溜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