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她見到了林志華,當卻沒有見到林家的其他人。
林知憶疑惑,問林志華:“父親,母親他們呢?”
林志華露出他從來都不向她露出的慈祥笑容:“她們都走了,我是在這兒等你的。”他伸手,“來,我們一起去找他們,與他們匯合。”
林知憶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把手伸過去,欲拉住那雙手。
這樣慈祥的父親在她記憶里消失了很多年,現在,她終于又看到了。
或許是生前覺得家人之間都太冷漠了,現在后悔,想彌補一下什么。
沒有互相猜忌,沒有互相算計,這樣的家,才是她渴望的。
突然,有人撕心裂竭地叫著她的名字,而后,又有人死勁兒搖晃她。
嫌那個人太煩躁了,她睜開沉重的眼皮,看著那個人。
看了好久,她都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容貌。
直到她聽到那個人哭喊著她的名字,許是看到她動了動,聲音里有藏不住的喜悅。
“憶兒,你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然后,她被那個人打橫抱起,對著一些人吩咐道:“不管怎樣,今天一定要殺出去。”
在她僅剩一點的意志力中,她朦朧地看到了一張猙獰的側臉。
慕璟鑠……
而后,她又沉沉暈死過去,沒有一點知覺。
慕璟鑠看著懷里的快奄奄一息的人兒,將她放下,背在背上。
從地上撿起一把刀,狠狠地刺向試圖攔住他去路的人,刀尖兒上,鮮血滴落。
看著一步步緊逼他們的人,低低地吼了一身:“你們都給我讓開!”
那些人不但不讓,反而還逼得更近。
“乾王,您這是要帶走罪犯嗎?”
獄長從那些人中走出來,站在最前面,看著慕璟鑠背上背著的人。
慕璟鑠掃過那些用刀指著自己的獄卒,最后,目光落在那個獄長身上,聲音清冷嚴肅:“她,本王今日一定要帶走,不管你們怎么攔,都無法阻止本王的決定。”
獄長不急不慢地說著,也是在提醒著慕璟鑠:“乾王,您知道赟朝律法的,若今日您救走罪犯,明日就是您來替她了。更何況,您現在是衣食無憂,高高在上的乾王,何必為了一個命不久矣的罪犯搭上自己一生的繁榮富貴呢?”
獄長是在好心提醒慕璟鑠,不要為了一時沖動而毀掉了自己的一生。
而且赟朝有條律法,若有人私自放走罪犯,他要替那個人承受那些罪。
最殘忍的是,被放走的那個人也會被捉回來,直接處死。
就算慕璟鑠現在救走了林知憶,她也會被抓回來,直接處死。
若慕璟鑠不救她,她還可以多活段時間,若他現在救了她,她或許活不過明天。
慕璟鑠也知道這個律法,所以在他來的時候,他也反復掙扎過,可最后,他還是來了。
既然來了,他就一定要把林知憶救出去。
在外面,他早就給她找好了地方,讓她此生都不會被人找到。
側頭,瞟到她慘白的臉,心里像刀絞著疼。
若他現在不救,她才活不過明天呢。
“對不起各位,得罪了!”說完,他一刀揮過去,開了第一刀。
而后,護在慕璟鑠身后的人快速上前,擁著他離開天牢。
慕璟鑠管不了那么多了,也不怕自己手下會有多少冤魂。
只要是向他逼近的人,他都無情地揮刀,然后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我會給你們燒點紙錢的,去閻王那里,只說我一個人的名字就好。這一切,都與其他人無關。若要索命,直接來找我。
沒一會兒,那些人直覺地給他讓道,讓他走。
而且一路上都沒有人攔住他,他幾乎是暢通無阻的來到大門。
只要這大門一打開,他就可以離開皇宮,離開京城,帶著林知憶遠走高飛。
剛一打開,門外就侯著很多兵,其中有一個人坐在馬背上,靜靜地看著慕璟鑠的笑一點一點的凝固在嘴角。
慕璟鑠的的驚訝和不知所措讓在不遠處一直盯著他的慕奕宸盡收眼底。
看到他這副模樣,心里卻沒有覺得很高興,反而還有幾分壓抑。
他遲疑地開口問慕璟鑠:“你這是要帶罪犯要去哪兒,乾王?”
罪犯這兩個字,慕奕宸還特意加重了語氣,像是在提醒慕璟鑠,他背上的那個人是個罪犯,而他一個高高在上的乾王是在知法犯法。
在看到慕奕宸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這一路一來都沒有碰到其他人,就算碰到幾個侍衛,他們也都沒有出手攔。
當時他還很疑惑,而后又覺得可能是消息還沒有傳到他們那里,所以也就沒有多想。
現在想想,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慕奕宸在策劃。
他早就挖好了陷阱,等著慕璟鑠來跳。
慕奕宸帶著他特有的冷漠,緩緩開口:“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
慕璟鑠盯著他,絲毫沒有被他的氣場嚇著,不卑不亢地與他對峙:“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有什么志向,我很懦弱。”還帶著一絲祈求的語氣,“我求求你,放我們走。”
“我們?”慕奕宸幾乎是是用鼻音哼了這么一聲,似感可笑。
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有多無奈。
“是,我們。”慕璟鑠斬釘截鐵地說著自己心里一直想這么叫的關系,這種關系他壓抑了八年,壓了他整整八年。
可慕奕宸就是特別不喜歡從他嘴里冒出來的這兩個字,這讓他胸悶得慌。
“你們兩個都是罪犯,寡人怎么會放了呢?”
放了,他該如何向世人交代。
慕璟鑠還以為慕奕宸說口中的兩個罪犯,一個是真的罪犯,而另一個,只是為了救一個罪犯變成了的罪犯。可他哪里知道,慕奕宸口中的兩個罪犯卻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有罪,十一弟,我可以用我的命去換她的,我可以去替她坐牢,替她被處以死刑。”
慕奕宸輕哼一聲,露出不屑,用著嘲諷的語氣對慕璟鑠說:“你與寡人還沒有那么近,不必稱寡人為十一弟。你這一聲親熱的十一弟,可是讓寡人想起,你與寡人沒有絲毫血緣關系。”
他就像在念書一樣,沒有一絲感情,卻刺進慕璟鑠的心,讓他當場愣住。
久久不能說話,眼眶猩紅地望著早就知道這一切的慕奕宸,驚恐地問著他:“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啊,寡人一直都知道。”
這句話本沒有什么殺傷力,卻給了慕璟鑠狠狠致命一擊。
他謀劃了二十幾年的事,慕奕宸居然都知道。
突然感覺,被人當成猴子一樣戲耍,而那猴子,卻還在步步為營,以為自己的一切,就快迎來了。
可卻不想,他的身后,一直都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都在盯著他,把他的一切都看著眼里,然后當成笑話一樣得說著“寡人一直都知道”。
他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任人指指點點。
一時,羞辱涌上心頭。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沖上前,一刀把慕奕宸解決掉。
慕璟鑠感受到后背的人一直在不停地往下滑,環住自己的頸的那兩根手臂都開始慢慢松開。
他知道,她現在是真的沒有一點兒力氣了,縱使他還有時間在這兒陪著慕奕宸耗下去,她也沒有時間了。
所以,慕璟鑠幾乎是發了瘋得向慕奕宸怒吼:“她都這個樣子了,難道你還不打算放過她嗎?你看看她的衣服,她的衣服都成什么顏色了!你可以不愛她,但你不應該這樣傷害她!她是無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無辜?
那他的孩子呢,什么時候又有罪了?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弄沒自己的骨肉,那他作為她的王,他為什么就不能讓她為自己的骨肉償命!
在她縱身一躍的時候,她可曾想過那是他的骨肉,是他盼了很久很久才盼來的骨肉!
與她成親,本不是他的意愿,他還為了試探她,把自己快好的傷口又重新劃開。
看看她會不會向慕璟鑠告密,當發現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時候,他對她放下了所以的戒備。
可最后,他換來的還不是她的背叛!
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王,他怎能容忍自己妻子心里沒有自己的女人,還為了救背叛她的人而去殺掉與自己的骨肉。
看到她在失去自己孩子沒有一絲難過的表情后,他有那么一刻真想奪過沈陽佩在身上的劍向她捅去。
可他還是忍了下來,畢竟,他不能讓她這么死去,這樣太便宜她了。
他要好好折磨一下她,讓她余生在天牢里,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可現在看到她單薄的衣服上染著血,心里難受。
這樣的她,不是他所期待的嗎?怎么當自己親眼看到了,他又心疼了呢?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她死,還是想她活。
“她真的快不行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突然,慕璟鑠背著林知憶撲通一聲,跪在了那里。
他能明顯感到她的呼吸越來越弱,起初他是想把她救出去自己找好大夫,可現在他深知自己出不去了,只能跪下,求慕奕宸,救救她,救救他的命。
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跪過,除了先陛下,還有,還有林志華。
跪林志華,還是在林知憶被賜婚的那天晚上,他跪下來求林志華,讓他不要把林知憶嫁給慕奕宸。
現在,他跪慕奕宸,只單純的希望他慕奕宸能救救他的命。
林知憶,就是他的命。
“救她?你未免把寡人想得太好了些吧。”
對于慕璟鑠的跪,他感到諷刺,一個男子區區為了一個女人下跪,是何等得作踐自己。
他明明感到不快的是自己不如慕璟鑠,他可以為了救林知憶而向自己下跪,他卻為了救她,而要動用兵馬來掩飾自己的情。
明明這里是自己的皇宮,他要救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只需要動一下手指,就可以讓人把林知憶弄出來。
可他沒有,他等到了慕璟鑠動手了,他才開始動手。
像是一場較量,又像是他自己不甘。
“只要你能把她救活,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你讓我交出那十五萬的兵權。”
這十五萬兵權是林家的,在林志華被抓的之前,林志華就猜到自己有這么一天,所以,林志華將兵虎交給了慕璟鑠。
慕奕宸雖是陛下,當他手中沒有兵權,所以有些東西他會被限制。
而今天他能把慕璟鑠拿下,得全靠先王的手諭。
先王早就料想到有這么一天,所以在他臨死前,寫了一份手諭,宣告天下,慕璟鑠不是王室血脈,他是西部的王子。
西部為了謀權篡位,把原本的四殿下給殺掉,換了一個西部王室血脈的人。
若慕璟鑠交出那十五萬兵權,他倒可以考慮救林知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