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禪院的西門一路向后,過幾條彎折的灰石子路,再走一段干草和著泥的土路,瞧著煙囪冒出白煙的屋子,就是寺里燒火做飯的地方了。
除了皇帝和太后及后妃處有單獨的小廚房之外,其余人等的吃食皆由寺中堂前供給。
自從皇帝駕臨,這里從早至夜,煙火不斷。
天剛蒙蒙亮,已經有幾個僧人早早穿戴好了,從現在開始要負責一大堆人從早到晚的飯菜,昨晚上才洗好的幾個竹屜子又拿出來放在灶上。
各司其職倒也并不慌亂,很快,廚房傳來一陣陣的刀切菜板的“篤篤”聲。
“空遠師叔,蘿卜放在哪了?”一個模樣尚小的僧人翻箱倒柜的找著蔬菜,半天都看不到,撓著頭發愣。
外邊菜圃里的一個年紀較大的僧人聽見呼喊,褲管都來不及挽下去,急急忙忙的跑進廚房里,左望右望,指著被筐子壓著的一摞瓜果,板著臉道:“你瞧瞧那邊是什么,找東西一點不仔細,耽誤了大人們用飯,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和尚嘿嘿笑了兩聲,忽然看向門外,腦袋伸的老長,問道:“空遠師叔,你看那邊是不是主持來了?”
空遠回頭一看,果真是主持,還帶著兩個穿官服的人,他停下手里的活計,小跑迎上前。
“主持師兄,怎么一大早往這里來了?”
空明道:“哦,沒什么大事,這兩位大人說要來看看,我便帶著他們過來了。”他介紹道:“這位是明督府的林督院,這位是司察監的白副司。”
林鈺和白書見了禮,空明又道:“二位大人,這是我寺負責后堂燒廚的人,法號空遠。”
白書不著痕跡的略過一眼,此人身量中等,皮膚黑黃粗糙,背微弓,面相看著倒是和善。嗯?他的腿是怎么回事,白書注意到,挽起的褲子下,有一條蜿蜒很長長很深的疤痕,這是怎么回事?
長遠稍稍后退,為兩位大人讓出道路,一邊道:“廚房臟亂,又多草土,不知兩位來這是要看些什么?”
“沒什么,只是隨便轉一轉。”林鈺微笑道:“空遠師父的這方菜園很是茂盛啊。”
空遠整理了一下衣服,頗為高興的說道:“貧僧是個粗人,只曉得做些農田的事情,可惜現在季節不對,您到夏天再來看看,保管東西長得更多。”
林鈺笑著應和,白書站在一旁靜靜的不說話。
“空遠師弟。”空明囑咐道:“你帶著二位大人在這附近看看吧,我還要去法英殿帶著眾弟子誦經,切記要照顧好大人,不可敷衍。”
“是,主持師兄。”
空明施施一禮離去,林鈺和白書便跟著空遠后面,三人一行,像是賞景一般。
廚房旁邊還有小徑,不過走了一段就到了頭,前面就是密密麻麻的各種灌木枝,無法通行。空遠四處張望,忽然想起一事,不由的咳聲嘆氣:“可真是不巧了,二位大人,前段日子原是還有路的,不過因陛下來,吾等想著多劈些柴火,不想堆柴火的地方把路給堵死了。”
“這條小徑是通向哪里的?”白書往前去,可是實在枯枝樹杈太多,只得做罷。
空遠摸了摸頭頂,笑的憨厚:“貧僧也不知道,林子大了要迷路了,這么久也沒人趕往里面去。”
林鈺看著白書似乎想要砍出一條路的樣子,忙閃身攔在前面。
“白副司,咱們來的時候,姜兄可是特意說了幾遍要我照顧好你,萬一要是給你傷著一星半點兒,回去我可交不了差。”
白書皺起眉,看著眼前那雙含笑的眼睛,驀然不知該說什么,手里一頓,把劍收了起來,獨自轉身返回了。
林鈺當然是知道他們此來是做什么的,不過他的想法是不宜打草驚蛇,在清華苑的窗臺處發現的藍布,那上面的黑色印記其實是廚房里的油漬,所以才要到這個地方看看。若兇手真的就在這里,他們的言行太過突兀,肯定會引起警覺,到時不好再查下去。
“空遠大師,咱們再去別的地方轉一轉吧。”林鈺做了個請的姿勢。
“不敢不敢。”空遠亦微笑道:“林大人隨我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