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太美,難免會讓人傷懷,慈兒,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彼焓譃槲沂脺I,雙目含情,寫滿真摯。
“慈兒,你知道嗎?你就像這輕柔的月光一樣輕輕照進(jìn)我的心里,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她就沒有離開過?;蛟S你難以接受,你可以躲避,你踢毽子的時(shí)候、寫字的時(shí)候,賞花的時(shí)候......尤其是你笑的時(shí)候都好美!我知道,你故意躲開我的目光,你是羞澀的對不對?慈兒,我很開心你對我能有這樣的羞澀,我覺得很幸福,我可以等,等到你慢慢接受我。”錢之麟輕輕扶著我的雙肩深情說道。
“不,錢少爺,你誤會了。我......”我試圖逃避他灼熱的目光,豈料話未說完,只覺一陣眩暈。
他竟俯身吻住我的唇。
窒息!
身體僵在一邊,不知所以。
“錢少爺你聽我說,誤會了?!蔽乙话淹崎_他,抽身欲走,卻被他橫在門口的胳膊攔了去路。
“慈兒,多久我都愿意等,但你必須接受現(xiàn)實(shí),我們......”他停頓片刻說道:“已經(jīng)是夫妻了?!?p> “錢少爺......”我剛欲分辨。
“別再叫我錢少爺?!彼目跉獠蝗葜靡伞?p> “這里太冷,我......我想回去。”我低下頭不語。
橫在門口的胳膊漸漸放下,耳邊粗重急促的喘息聲充斥著滿滿的憤怒,身體里奔流的血液無聲的吶喊著瀑布終于傾瀉而下。
“為什么?”他突然暴起的厲聲劃破了寧靜的夜,仿佛利劍般穿透我的胸膛。
“告訴我為什么!”
我顫栗著逃回床上,躲進(jìn)暖裘之內(nèi)不敢吭聲。
為什么,誰說的清楚呢?
如果非要有個(gè)理由,那可能就是不愛吧。
第二天,錢之麟睡臥榻上遲遲不肯起床,我知昨晚的事讓他難堪,又恐紅蓮進(jìn)來瞧見他臥榻而眠,再節(jié)外生枝,忙示意云箏喚他。誰知左右不醒,一摸頭竟?jié)L燙地發(fā)起熱來,慌得云箏忙喚紅蓮去叫大夫。我正愧疚不已,云箏說道:“小姐也是,沒由來的昨夜惹他做什么。這下子可怎么交代?”
我正煩躁,又聽見云苓這話,昨夜她竟在門房里聽得一清二楚么?又羞又氣道:“他若死了,我賠他便是,哪里連累你們?”
“是我不好,小姐快別哭了。我是說一會全家來瞧,知道你與二少爺分榻而眠如何是好?我先去燒些熱水來?!痹乒~見我哭泣忙安慰道。
“知道就知道,都這個(gè)時(shí)候了還顧得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就突然熱起來?”我用帕子擦去他額頭的汗哭道。
“那么緊張我?怕我死么?”他突然發(fā)聲嚇我一驚,“我要死了,你果真愿意陪我么?”他用力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你還好么,感覺怎么樣?......”我怔在一旁半晌問道。
“呵呵......”他自我陶醉地笑道:“我終于知道你的心了,慈兒!”
“我的意思是,你要死了,我賠命給你,并不是陪你去死,你想多了?!蔽乙娝€能玩笑,放下心來。
賠命給你,和陪你去死,是兩個(gè)意思。
“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生死你都得陪著我......咳咳咳。”怎么又咳起來。
“好了好了,別說話了,你說是什么就是什么,無妨的?!蔽颐ε闹男乜诎矒岬?。
門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婆婆、二姨娘等一干眾人進(jìn)得門來,一番關(guān)切的盤問后,二姨娘說道:“怎么臨窗睡在榻上了?這夜里風(fēng)涼,再結(jié)實(shí)也得吹的透透兒的。”一語提醒了婆婆,只聽她回頭喊道:“紅蓮,死丫頭,怎么看顧少爺?shù)模俊?p> “紅蓮去請大夫了母親,馬上就回來?!蔽冶凰@一聲吃了嚇,忙解釋道。
婆婆冷臉說道:“小兩口新婚,難免不臉紅拌嘴來,床頭打床尾合,哪能拿身子骨開玩笑?這白天雖熱,半夜多涼,讓他這么晾在窗根兒底下,哪里有不生病的?我說慈兒啊,當(dāng)媳婦的就要疼人,哪還能總由著性子?”
“對不起,母親,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他。”從未見婆婆如此,我慌忙道歉。
“哎呀娘,是我貪涼,執(zhí)意睡在這兒,您這是干什么呀?”錢之麟翻起身跟婆婆解釋。
“哦,哦知道了,我兒快躺下,都娶了媳婦的人了,還這么撒嬌打歡兒讓人笑話。”婆婆語氣里滿是寵溺,回頭對我說道:“錯(cuò)怪慈兒了,快別惱我,我也是急糊涂了。呵呵?!?p> 正說著,紅蓮領(lǐng)著大夫進(jìn)門。一時(shí)間診脈開方,抓藥熬湯,不再話下。眾人見錢之麟服了藥安睡下來,便都散了去,獨(dú)留我自己坐在榻邊服侍。
本以為錢家與楚家不同,慢慢接觸或許會放下心里的懈怠。沒想到今日一事,稍松懈的心又不覺得懸了起來。平日里和藹慈祥的婆婆竟也會厲聲訓(xùn)人;潑辣善言總是笑意盈盈的二姨娘也有不知不覺中挑撥離間的時(shí)候。紅蓮想是早已將我與錢之麟分榻而眠之事告知了婆婆,才會有今天這急赤白臉的明說之故吧。
原來暗箭處處有,只是我并未察覺罷了。
正如父親所說,生活已開始向我張開了雙臂。
錢之麟睡進(jìn)了床帳之內(nèi)。而我日夜服侍湯藥,和衣而眠。兩廂里倒也相安無事。
這日錢之麟精神大好,與前來探病的幾個(gè)好友圍坐在花園里說笑,被眾人央累不下,令紅蓮前來喚我過去。我本無意,又恐失了他的臉面便過去同坐。錢之麟一見我來,欣喜異常,忙拉著我給好友介紹,我這邊一一回禮,落座不言。
他大笑道:“你們知道么,內(nèi)人的文采不輸你我,若是男兒,便與我們一起考狀元了?!?p> 其中一人笑道:“說的很是,想必錢兄看中的不僅僅是嫂子的文采吧?!?p> 錢勢相交而已,自得其利。文采何用?我心下嘀咕。
“那是自然!”錢之麟自得的笑道:“傾傾佳人,盈盈之顰,難相負(fù)啊!”
“嫂夫人美貌才是你最上心的對不對?”眾人笑道。
“不止不止,美貌與才情兼得也!”錢之麟搖頭晃腦自鳴得意。
我本就不喜熱鬧,如今聽這閑言更是如坐針氈,匆忙尋了個(gè)由頭起身離座。
這里處處都好,花草在碧蘿苑中爭艷,樹木在青秀坊里斗奇;屏風(fēng)茶幾桌椅板凳聽聽當(dāng)當(dāng)?shù)財(cái)[放在客廳里,連茶壺茶杯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臥在托盤里。這里處處都好,每個(gè)物件都有安放的空間和存在的意義,唯獨(dú)我卻始終找不準(zhǔn)自己的位置,心里空落落的缺少慰藉。
是夜,我見月光大好,俯身燈下寫著杜牧的《秋夕》:
銀燭秋光冷畫屏,
輕羅小扇撲流螢。
小扇?我突然想起了那團(tuán)玲瓏香扇,與母親的玉鳳佩一同鎖在金龍玉鳳金匣里,或許,它又將是我這一生不可逃脫的枷鎖吧。
錢之麟喝的酩酊大醉,被眾丫頭攙扶到床上仍不肯安歇,吵吵嚷嚷非要起身再喝;紅蓮要奪酒杯,被錢之麟一巴掌扇倒。我忙放下筆,支出眾人,獨(dú)自面對爛醉如泥的錢之麟。
他趔趄著走過來,將酒杯置在我臉前。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好!”他又倒一杯置過來。
我再次仰頭喝干,不等他說,劈手奪過酒壺一股腦喝的底朝天。
“你瘋了?”他打落酒壺罵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如果喝醉酒能忘記所有事情,我比你更愿意天天買醉。請你不要逼我!”我斬釘截鐵地向他說道。
“我逼你?到底是誰在逼誰?楚慈,你知不知道我好愛你。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我問你,如果我不去提親,你是不是就把我當(dāng)成陌生人一樣忘掉了?”
“是!”我坦誠相對,目光飄向窗外浮動的樹影。
“所以我不能放過你!”錢之麟一臉痞氣,“你以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有誰,別以為我不知道?”
錢之麟突然變得面目猙獰,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一個(gè)下人?一個(gè)下人!你不覺得羞愧么?你不覺得對不起我么?”
“放開,你放開!混蛋!”我大聲叫著可卻無能為力。
“我以為你是想家,由著你的性子胡鬧,我憐惜你,舍不得傷害你,可你卻是為了一個(gè)下人冷落你的丈夫?豈有此理?”錢之麟用力將我甩到一邊,我踉蹌地?fù)涞乖诘?,不及站起又被他大手一提扔在床上?p> “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我說你怎么不讓云苓貼身跟著,是怕她告訴我對不對?好深的心機(jī)!若不是今天她張羅宴席倒酒,告訴我這一切,我竟還像個(gè)傻瓜一樣被你戲弄。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錢之麟瘋了般怒吼著,一掌打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生生作疼。
云苓!又是你!
“是!那又怎樣?若不是你,我們早就遠(yuǎn)走高飛。到底誰受了傷害?到底誰是兇手?你才是拆散我們的罪魁禍?zhǔn)?!”我梗起脖子直言相告,事到如今,還有隱瞞的必要?
“好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今天,我就做一回惡人,做一回兇手!你還我的洞房花燭!你還我的楚慈!”錢之麟猛撲過來,撕扯著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