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畫儀本不是這樣歇斯底里的人。
當年她被母親送到梁家本家后,那位梁家家主梁訣對她不冷不熱的,沒過幾天還找了幾個嚴肅板正的老太婆來管束她,美曰其名是教她什么名門貴女應有的禮儀姿態,一個做的不對就會被嚴厲斥責。
她從小被母親嬌慣,隨心所欲慣了,哪里受得了這種苦,不由得心生怨懟。可是自己如今寄人籬下,無人可依,就一直生受著,期盼著苻昱快派人來接她,早日擺脫苦海。
她知道自己那個丈夫雖然冷淡,卻一向有責任感,是個心善的,絕不會任由自己發妻被人欺凌的。
她打聽過梁家一直在關注的,來自苻昱帶領大軍的事,梁畫儀對軍事方面懂得不多,卻也知道苻昱混的如日中天,底氣更足了,有心人知道梁畫儀是苻昱的發妻刻意討好巴結,梁畫儀被奉承著時間久了,也就目中無人起來。
全然忘記了從她到梁家這么長的時間,苻昱一句關心都沒有。
直至有一天,終于等到了苻昱的書信,梁畫儀滿心歡喜打開一看,竟是一紙休書,登時癱坐在地。
梁訣知道這個消息后就對梁畫儀態度冷漠起來,底下的下人看主人臉色行動,錦衣玉食沒了不說,墻倒眾人推,當初巴結她的那些人更是頻頻給她使絆子。
梁畫儀想到自己娘家,那個疼愛她的爹爹已經沒了。
母親借住在自己幾位兄弟家也是被推來推去,自顧不暇,仔細想來自己竟是無處可去。
萬般無奈之下,就死賴在梁家,委曲求全。算起來梁畫儀也是表小姐,梁家高門大戶,將她趕出去了面子上也不好看,于是梁畫儀有幸沒落到流落街頭的境地,心中卻在痛罵苻昱這個偽君子,負心漢。
梁畫儀日日沉浸在自怨自艾中,以為自己前途無望,不知未來出路如何。
忽然有一日被梁訣派人請去了,問她,若是有辦法讓她當上一國之母,她可愿意配合?梁畫儀經歷了許多挫折之后,不復之前的單純無知,只覺得沒那么簡單,心中猶豫。
原來這邊梁訣看苻昱形勢大好后就刻意將梁畫儀母女接來,還將自己孩子派去攜重金相助,盤算著有一日苻昱得登大寶后自己也能得個從龍之功。誰知道自己這個侄女被教養的如此不成氣候,雖得了他二弟的那副好皮囊,脾氣秉性竟是半分不像。
梁訣擔憂她以后沒有一國之母風范,不為苻昱所喜,耽誤梁家的名聲,還花了重金前來教導她。人力物力花費無數,卻得來苻昱的一紙休書,將他的算盤一下打空。
梁訣此人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登上家主之位就不干不凈的,此番怎能容忍自己吃這個悶虧。苻昱已經有了個出身高貴,容貌過人的心上人在身邊,再派自己家女兒前去苻昱身邊已經是來不及了。
于是他想了個辦法,拒不承認自己收到了這封休書。理由就是,烽火連天之中,丟了那么一封兩封書信也在情理之中。
梁畫儀哪里是這位心思狠絕的老狐貍的對手,被他幾番勸導之后,同意了與他合作。再說皇后之尊,天下有多少女人都心馳神往呢。
她立刻恢復了之前的生活,這次梁畫儀不浮躁了,老老實實的學習,只等有一日能與苻昱相見,爭取他的歡心。
于是梁訣趁著苻昱登基前夕,暗中聯合在京的幾大世家向苻昱施壓,以拋棄糟糠之妻之名極為為梁畫儀爭奪皇后之位。
蕭涵難產之時,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勸苻昱為大局考慮,不能讓多年心血毀于一旦,生下苻弘后撒手人寰了。苻昱痛失愛人之際,為了顧全大局,最終妥協了。
豪門貴族之中暗流洶涌,尤其后宅女人之間,明爭暗斗從未停歇。梁畫儀本就是個心性不純之人,在這之中待了多年,飽受折磨的同時,磨煉的她也心狠手毒心計深沉。
自打被封后,梁畫儀放下身段,維持著一副高門貴女的儀態教養。
苻昱心中對這個年少不知事時被迫迎娶的發妻無甚好感,尤其是自己有了心愛之人之后,此生不再會對其他女人動心了,心中唯一肯承認的妻子只有蕭涵一人。
此番竟能被逼的二次迎娶,心中出離憤怒。出于良好的修養,他依然沒有刻意為難梁畫儀,還是冷淡。
梁畫儀已經不復少女時的愚蠢了,無視苻昱的冷待,對待苻昱各種溫柔小意,對蕭涵留下的孩子也是關愛有加,只一心計劃著能得個自己的孩子穩固地位。苻昱缺少對于她的了解,對她的戒心不那么嚴重了。
終于有日被梁畫儀得了空子,趁著某日苻昱感念亡妻醉的不省人事后,打扮成蕭涵的樣子爬上了龍床,第二日苻昱醒來大怒,只恨對不起蕭涵,動了殺人的念頭。卻被參與此事的梁訣,拼盡全力保下了梁畫儀。
苻昱說什么再也不肯妥協,出于對亡妻的愧疚也是為了杜絕有心人的念頭,下旨封苻弘為太子,將梁畫儀打入了冷宮之中。
梁畫儀這廂運氣不錯,竟一舉得子,生下來還是個龍鳳雙胎,梁訣憑借此事聯合多方勢力再次施壓,將梁畫儀迎回了鳳位。
苻昱經過一系列的事,屢次妥協之后意識到世家大族把控朝局的可怕,明白了梁畫儀和梁家的心思不純。
幼兒無辜,為了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免遭毒害,下令但凡皇子都交給太后教養,后妃不得插手。自此再也不踏足坤寧宮半步。
梁畫儀空得一個尊位,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女剛出生就被抱走,還被苻昱日日冷著。時間長了,外加梁訣的刻意引導,心思也扭曲起來。苻昱之后納了幾個妃子后,她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只覺得這樣的日子只有自己兒子登上帝位才能結束。
因著苻昱不再來看她,她也不用裝成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人前依然是那個尊貴無比的皇后,人后就越發一言難盡了,與梁訣暗中勾結,小動作不斷。
十五年后,苻昱有意派苻澤外出歷練,讓他跟著經驗豐富的幾位將軍去滇蜀之地平亂。
梁畫儀察覺機會到了,暗中派人將苻澤重傷,強硬接回,跑到朝堂哭訴自己多年未見親子,孩子無人照顧,竟讓孩子落得如此田地。一些不知情的朝臣感慨母子情深,紛紛上議,梁畫儀才終于得逞,能見自己親子了。
十五年不見,再血親的骨肉也會變得疏離。梁畫儀看兒子對自己并不親近,胸中毫無大志,還不顧前程的與不知名的苗疆女子生下了孩子。好言相勸不成,只能威逼利誘了,看兒子終于聽話了一些,才消停下來。
看著苻音離長大,甚至還被封為世子,她心中不爽,擔憂兒子再犯這種錯誤,對于兒子的事看得越發緊密了,恨不得事無巨細。
對于自己的一番經歷,她毫無反思己身之過。幾番思索之后,她覺得是蕭涵的錯,蕭涵搶了她的丈夫,甚至差點搶了她的位置,她的兒子也是個不安生的,搶了自己孩子的位置,日日在宮中咒罵。
底下宮人愿意替她分憂,出了個主意,趁苻弘在行軍途中,苻昱鞭長莫及,在苻弘七歲時,大冬天的,派人將他一把推到水中,小孩子身體脆弱,最是受不得傷風。
果不其然,苻弘連燒了一個月,皇帝派太醫馬不停蹄的趕去,幾番診治后,命是保住了,腦子卻出了問題,變得癡傻了許多。
梁畫儀收到消息,暗戳戳的想,老天可算是開眼了。但是對于建元帝對苻弘的偏愛,她暗中嫉恨,私下屢屢插手,絕不讓他如愿,所幸苻弘腦子被燒壞了,空有一副好皮囊,學什么都是三心二意,遲鈍不堪,只對那舞刀弄槍的事感興趣。
軍政由蕭涵的娘家蕭家掌管,牢固的如鐵桶一般,梁家的手伸不進去。梁畫儀也對這些并不重視,那個蕭涵的哥哥,苻昱好友,不是個地位頗高的將軍嗎?不還是被她解決了。
再說她也看不起那些老大粗,樂于看苻弘長成個五大三粗的二傻子。
苻弘能力平庸,而苻澤在朝堂上的呼聲漸高,只要不會耽誤了苻澤的路,梁畫儀就滿意極了。
出于對蕭涵的嫉恨,她還是忍不住仔細盯著苻弘的一舉一動,處處針對,這樣心里才痛快。
確認了這位蕭小先生也不看好苻弘,梁畫儀終于消停了。
宮中的暗線前來報道梁畫儀的種種表現,蕭瑾聽到以后冷笑了一聲。這種人蠢而不自知,只需稍稍煽動幾番,就能讓她歇斯底里起來。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是被這種女人因為一時喪心病狂的想法設計陷害的,自己的家庭也是因為這種人而破碎的,蕭瑾真心覺得太不值了。
這種人能身居高位,會損害到多少無辜百姓的生活,不除不行。
縱然她明白許多道理,被這種人做的惡事惡心到的感覺還是無法釋懷。
快了,她告訴自己,很快就能了解了結這些人和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