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還治其人(2)
段伯約回頭看著門框里那個身姿綽約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但很快就壓了下去。許朢舒是誰他自然是清楚的,不僅是帝師許公的嫡子,更是少帝親信,唯一一個在朝中無實職,卻加官侍中之位的人。
自然是惹不得的!
中堂之上,許朢舒站定,也不去尋位子坐著,只是轉過身定定地看著落后半步的段伯約。
段伯約也隨之站定:“不知許大人有何要事?”
許朢舒怎么能瞧不出段伯約的不耐,他扯了抹意味不明的笑出來,語氣淡然:“原先倒是挺著急的,不過看著段將軍鎮定自若的樣子,倒是也不急這一會兒了。我來呢,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告知段將軍一聲,漠北左師極有可能會趁洛煌城兵力空虛之時攻城,如今蘇將軍不在城中,段將軍還是趁早布置一番為妙。”
涉及軍事部署段伯約也不敢大意,他的面癱臉自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不過眼神里卻透露出了慎重之意:“什么意思?”
許朢舒不禁嗤笑一聲,嫌棄道:“還是你們蘇將軍善解人意,講話沒這么費勁。都行能以二殿下的身份統領漠北左師,說明此人心思不可小覷。或許他一開始不明白蘇修為什么要去玉安,但是云關失守,北府軍下一步計劃也不難猜,既然明知一時間洛煌城也守不住,那么……”
段伯約也不是笨人,自然一點就通,他接著道:“既然洛煌失守是必然的,倒不如保存實力,待日后蓄力一擊斃命!”
許朢舒這才有些滿意,眼瞼微微用力,露出精光:“還有一點,云關如此重要的地方失守,徒單里和全線潰敗,回城不得,只能沿著古道往西邊潰逃,而最優選擇應該是離了古道后立往南邊的藍田去,才能養精蓄銳以待日后反撲的機會,而不是拖著疲乏不堪的殘軍繞路跑到洛煌來。如此費力不討好,我想徒單里和縱使被仇恨蒙了眼也沒有蠢到這個地步吧!”
縱然說,段伯約看不慣許朢舒虛偽的樣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位許公子的神童之名也不是白來的,“你的意思是說,徒單里和是故意干擾我們視線,調虎離山!”段伯約說著疑問句,語氣卻是萬分肯定。
許朢舒一臉你說呢的樣子,那表情明晃晃地在說:說你蠢,你還不信。
段伯約的眉梢有些抽搐:忍!
許朢舒瞥了眼門外,說:“段將軍,這日頭可不早了。都行也不是什么好相與的,說不準自你們攻下云關的那一刻,他便想著如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呢!”
行軍上的事,段伯約比之許朢舒要清楚不少,如果真如許朢舒所說的那般,現在只怕是來不及了。
但是段伯約也不知那坐以待斃的人,他不敢多耽擱,誠懇地道了聲謝,作勢便要出去。
這時,“報——!段將軍西側探子來報,漠北陣兵六萬正往洛煌城來!”
果然!
段伯約心中暗道糟糕,面上卻還是冷靜:“領兵者何人?”
“漠北左師統帥——都行!”
許朢舒臉色并不是很好看,一向溫和的臉龐也嚴肅了起來,仿若覆了層寒霜,他沉聲問道:“段將軍,冒昧問一句,城中還剩多少人?”
段伯約沉默了一瞬,說:“不到一萬,堪可制衡。”
制衡的是什么,不用說許朢舒也明白,除了張鈞那邊不作他想。
確實,若在平常,那些繳了械的守兵根本沒有什么威脅,但是如今,一但他們得到“都行大舉攻城”的消息,輕則暴亂,重則反叛,這樣一來,甚至不用都行大費力氣,洛煌就不攻自破了。
段伯約這人雖然有些冷傲,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屈能伸,只見他向著許朢舒拜了一禮,道:“許大人今日來必是有所對策,方才是末將不知禮數,失了分寸,還請許大人指教一二。”
許朢舒觀察著彎腰低頭的段伯約,語氣誠懇,沒有不忿,沒有咬牙切齒,是認真在請教。他忽地心情便好了些許,黑色的眼眸散著細碎的光,伸出手拖著段伯約的手臂,將他慢慢扶起,說:“不知段將軍可知二十五年前的北塞庸城有一役,可是打的相當漂亮!”
段伯約雙眼一亮,語氣中不乏敬重:“自是知道的!”說完,又有些猶疑,低頭輕搖:“可是,今領兵者都行而非徒單里和,而我亦不及清王殿下萬一。”
許朢舒笑了,那一瞬間的恣意昂揚是連霸虎都不曾見過的,而在段伯約抬頭看過來時又把張揚的笑容收住只余一抹從容的淡笑:“段將軍,若是信得在下,自是義不容辭。”
“……”
許朢舒也不著急,因為……
段伯約的回答擲地有聲:“好!”
他必然是會答應的。
許朢舒這會兒終于有心情找位置坐下來了,他頗為悠然地給自己添了杯茶,潤了潤嗓子,才意有所指道:“對了,還要麻煩段將軍抓緊時間通知蘇將軍回來,雖然我已遣人想法子送消息了,可誰知人家信不信我呢!況且,我能拖得了一時,可拖不了一世,打仗這種事,還是你們蘇大將軍在行些。”
段伯約的手扶在腰間的佩劍上,聞言,手指一緊:“……”果真他還是不喜這人極了!
虛偽!
做作!
段伯約表示自己有被內涵到!
(蘇修瞇著眼,兇光畢露:誰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