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不可如此。”她一人冒險前往,即便被人看見,也可以搪塞過去,若是夏竹溪被人看見,那才是真的有口難辯。
夏竹溪抬頭看著她,“我并非在同你商量此事。”
夏竹溪是個謹慎的,即便是這樣突然的決定也思慮的周全,先同豆蔻去了茶樓的雅室,待伙計送了東西上來豆蔻才替她卸了帷幔。
“上回那個院子你可還記得在哪兒?”夏竹溪從開了一絲縫隙的窗戶往外看,“側門邊的巷子里?”
“是,從對著側門的那間開始數,第三間便是。”
夏竹溪點點頭道,“更衣吧。”
喬裝打扮這樣的事情,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不會叫人覺得變扭,豆蔻也換上她的衣裳帶上帷幔,“小姐獨自出門一定要多加小心。”
“無礙。”
她從茶樓出門后一路低著頭向遠處走去,繞了好長一段路才走到那條巷子里,在門前試探地敲了兩下便有人開門。
夏竹溪見那人有些警惕,才知曉自己沒有找錯地方,她拿出高青榭此前交與她的一枚印鑒低聲說道,“有事求見。”
來人開出一人寬的門縫讓夏竹溪進門,又帶著她從后院走出,繞了好長一段路才將人帶到了王府里。
夏竹溪難得走這樣遠的路,覺得腿又酸又疼,走起路來也有些慢吞吞地,好在王府引路的人走路并不快,在小徑轉來繞去才到了一個看起來并不很大的院落,夏竹溪有些疑惑,“我是來見……”
“姑娘要見的人就在里面,請自便。”
那人退了出去又關上院門,只留她一人站在院落中央,她只覺得的整個院落靜地叫人害怕。
夏竹溪一步步挪到門前,隱約聞到又一股藥味撲鼻而來,復又拿出那枚印鑒細細看了這才明了,這是直接將自己領到了陳子尚這里。
她推門而入,人還未站定便有聲音從內室傳來,“勞煩你跑這一趟,她還好嗎?”
夏竹溪站在外間有些進退兩難,陳子尚在內室養傷,想必穿的單薄,她不方便進去同他說話,可這一里一外地也不大好。
“怎么不說話?這些日子可有人為難她了?”
“我很好。”
夏竹溪聽見內室小幾一響,良久沒有動靜,怕他一人在內室出了什么事情只好咬牙闖了進去,剛入門便撞進他的懷里,被緊緊箍住,“幸而還能留下性命見你一面。”
夏竹溪只覺得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熏得人頭腦發暈,一時喘不上氣來,又見他身上的紗布纏得厚重緊密,實在不敢掙脫,只好拍了拍他的背悶悶道,“有些喘不過氣來。”
陳子尚聞言松了些手,卻仍沒有將人放開,實實在在地看見她碰到她,他才后知后覺地有些害怕起來。此前他與高青榭謀劃那事時,總覺得人活一世是該賭一次的,輸贏都好總該一試的,直到在大理寺見到夏竹溪之前,他都十分坦然。可從那夜見了夏竹溪開始,他卻變得有些搖擺起來,他那時才開始有些害怕,怕自己的計劃不周全,怕自己算錯了人心,怕那難測的世事真的突然發生,怕日后再也見不到她。
“你若真這般想,下次便不要用命去搏了,我此前光是聽你說這事都覺得兇險萬分。”
“嗯。”
“回的倒是干脆。”夏竹溪不免有些失笑,“盡會騙人,再選一次你還會這般的。”
陳子尚靜了半晌,點頭道,“嗯。”
她便知道是如此,這人后怕是真的后怕,但不悔也是真的不悔,那時事情已然到了那樣的境地,不賭一把固然能夠茍活于世,可他哪里是愿意這樣而活的。若是真的甘愿如此一生,當初他也不必抱著書冊偷偷跑到廊下看書了。
“真是好生實誠。”夏竹溪輕輕動了動,“你且先松開我,我帶了些藥來,好歹讓我先將東西放下。”
陳子尚聞著她發間的梨香有些舍不得放手,直到她又催促了一遍才戀戀不舍地松開,夏竹溪羞得滿面通紅,忍不住抱怨他,“怎么入了一次大牢,出來后反而變得如此孟浪。”
“大約是閻王殿里走了一遭,才知道有些事不做怕是會后悔一輩子。”他剛剛有些用力,此事覺得背上的傷又疼了起來,不自覺的伸手去扶,又笑道,“是我忘形了,不過我總歸會負責的。”
夏竹溪聽他說的有些不像話,哼了一聲并不搭話,將帶來的東西一個個放好,又見他只是披著外衣低著頭說道,“快講衣裳穿好。”
“只怕是穿不好。”他示意夏竹溪自己傷著后背,自己不大方便穿衣。
夏竹溪白他一眼,繞到他身后剛想替他穿衣便看見輕輕搭在后背的月白色外衫被血染的出星星點點的痕跡,她輕輕掀開外衫,內里的紗布已然被血染紅了一大片,“傷口裂開你也不說嗎?”
“我去尋人來替你換藥。”
“別去。”他一把拉住夏竹溪的衣袖,不肯讓她出去,“這傷一時半刻不處理也不礙事,他們一來你就該走了,再多留一會兒吧。”
“陳子尚。”她有好氣又好笑,只能轉頭呵道,“你是瘋了嗎?”
“莫再動了,你再多用些力氣,我這傷只怕是好不了了。”
夏竹溪見他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又怎樣都不肯放手,也有些心軟起來,“總不能就這樣看著他流血。”
“既有現成的藥,便勞煩你替我清理一番,你帶來的東西總歸要比旁人的好些。”
“我聽霄然姐姐說,你現今是越恭王世子了,剛見你還想著除了孟浪了些倒也沒有什么別的不同,現下倒是使喚起我來了,果然是做了世子便不一般了起來。”夏竹溪用手敲了敲桌幾,賭氣似的拍了他一掌,“你倒說說,我憑什么伺候你?”
“這怎么能是伺候,只是求小姐心疼我,幫個忙吧。”陳子尚雖笑著神色也并無不妥,可唇色已然有些發白,坐在凳子上也有些搖晃起來,一看便知已經很是不適了,“好歹也有從小的交情在……”
“你快且閉嘴吧。”她從桌上的瓶瓶罐罐中找到一只,倒出三四粒藥丸遞與他,“先吞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