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青嘆口氣:“兩次和你出來做任務,都弄得這么狼狽。”
崔揚斜眼瞧了他一眼,理直氣壯答道:“下回你一個人來。”
霍天青哈哈大笑,與崔揚大步往前走去。
他們已經嗅到了前方埋伏著危險,但他們已無法再躲避,寧肯戰死,也萬萬不能躲在不知名的地方里餓死,空留兩具骸骨。
就算有豺狼虎豹埋伏在前方,至少還有伙伴陪著,崔揚忽然間對死亡的恐懼消減了許多,有霍天青作陪,即便是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整個鎮子沉睡在黑暗中,一片寂靜,倆人剛一踏入,便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松脂味,霍天青熟門熟路地走到就近的一戶人家家里,越過墻頭溜進去了。
余下崔揚警覺地盯著四周。
遠處的百里不停和飛白手里抱著牛肉,百里不停邊嚼邊擔憂地望著他,最終還是不情不愿地帶著飛白走了。
飛白是個童子,身輕似燕,百里不停將他背在身上,片刻間就消失在了道上,倆人成了個小小的黑點,朝遠方迅速奔去。
忽然間,黑暗中不知從何處涌出一大批人,點燃火把,將崔揚照得通紅。
唐尋緩緩走出,跳躍的火光照得他的臉龐陰晴不定,他緩緩逼近崔揚,輕蔑地瞧了他一眼。
霍天青看到火光,抓了幾塊牛肉留下一錠銀子,忙從屋里翻了出來,躍到崔揚身旁,兩人胡亂將肉撕開塞進嘴中,唐尋目光宛如鷹爪般緊緊抓著二人不放。
他揚起手,做了個進攻的手勢。
崔揚長劍一揮,掃開最先撲過來的幾人,霍天青抽出雙刀,一個鷂子翻身,腳踩一人頭頂越過人群,朝唐尋撲過去。
唐尋本以為二人該是中了毒,沒想到霍天青來勢竟如此兇猛,他一時大意,忙舉刀做擋,不料霍天青這一刀力道極大,頓時削去了他的小半肩膀,唐尋后退幾步,伸手一摸,滿手都是血。
唐蕤從一旁走出,嘆息一聲:“霍天青,你們究竟存了何種心思?”
霍天青來不及回答,唐尋大批手下紛紛上前舞動刀劍圍攻崔揚和霍天青,二人忙于抗敵,砍倒一批又一批圍攻上來的人。
唐蕤轉眼一看四下都沒有飛白的蹤跡,猶豫了半晌,最后還是狠心加入了圍攻戰中。
百毒不侵的童子之體,唐蕤再多活幾輩子都未必能再碰到這樣的人,他領著手下不顧寒冷駐守在雪山腳下,潛心鉆研十幾年,都未能練就出世間奇毒,現在上天終于肯眷顧他了,送來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不會放棄一絲找到飛白的可能。
崔揚和霍天青背靠背抵抗著前后涌上來的人,唐蕤找準時機,站在唐尋身后往前一送,從二人側臉攻入,抓了一手烏黑的銀針,往二人穴道上封去。
崔揚目光一閃,往唐尋胸口斜刺過來,唐尋前后夾擊,伸腿一踢,反倒被霍天青一刀砍中,頓時跪倒在地。
唐尋身后的唐蕤則借此機會將一手銀針橫掃過去,崔揚和霍天青及時打掉大半,可還是避之不及,有幾根“漏網之針”射入二人關節處。
那針又細又小,沒入肌骨處便難以尋到,除非是赤身裸體在日光下細細查看,否則人一動就有如針氈,崔揚往手肘處一摸,只摸到細細針尖,可眼下四面受敵,身上的衣服厚重結實,如何取針?
霍天青身形剛動,膝蓋處傳來一絲陣痛,他咬牙忍住往左一閃,整個人竟直直跌倒,唐尋的刀旋即伸到他脖子前,冰冷的刀刃貼上他的皮膚。
另一旁的崔揚也沒有好到哪里去,手中的劍被唐蕤挑開,周圍的人舉著火把竄到跟前,隨時做好了點燃他的準備。
別說雙拳難敵四手,他二人就算有三頭六臂,此刻怕是也難以逃出生天。
唐尋忍著腿上的劇痛緩步走到崔揚面前,將手中的刀往他面上用力一貼,他用的勁極大,鮮血很快就順著刀背滴落在地。
唐尋眼睛里閃爍著憤怒的火光,神情猙獰而瘋狂。
崔揚咬著牙,不吭聲。
另一旁的唐蕤蹲下來,嘆了口氣道:“老實說,你們來唐門,到底是為了什么?”
霍天青冷冷瞧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不肯理他。
有幾個藏民被街上嘈雜聲吵醒,咕噥著從門外探出頭來,赫然看到一群人舉著火把圍著兩個狼狽的年輕人,散落一地血淋淋的尸體和刀劍,嚇得臉色慘白,縮頭把門一關,回屋去了。
次日清晨便有人看到這兩個年輕人被五花大綁扔在一處房屋門口,偶爾有人出來送點吃的,卻也是動作粗魯,好似對待畜生一般,不,比畜生還粗魯。
崔揚凄慘笑了笑,低聲道:“霍天青,你可從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吧?”
霍天青冷著一張臉:“這都是拜你所賜,等回了長街,你可要請我喝上三百杯酒,這事才算過去。”他話雖說得難聽,但從未在心底真正埋怨過崔揚。
崔揚又道:“不知道唐芊怎么樣了,”說罷低低嘆了口氣。
崔揚不知道的是,唐芊就躺在與他一墻之隔的屋內,至今仍舊處在昏迷當中。
唐蕤一連喂了她三天藥,依舊不見有醒轉的跡象,好在她呼吸脈搏已經穩定下來,已無生命之憂。
唐蕤望著唐芊熟睡的臉龐,心底涌起愧疚,唐芊雖是掌門之女,可對唐門事務毫不上心,從小便喜歡拉著師兄師姐玩,心思單純,待人又好,若不是為了飛白,他并不愿讓她繼續睡下去。
唐尋已經提出打道回府的提議了,決心將二人帶出唐門,任唐易之處置。唐尋的那點小心思他清楚得很,不就是為了在掌門面前邀功么,唐蕤自然是不屑唐尋這種媚主行為,他只盼著這一路上還能再遇到飛白,以崔揚和霍天青做餌,釣出飛白來。
倆人各懷鬼胎卻又心照不宣,雖是為了一己私利,但還是顧及唐芊身體,令人四處收購木材,連夜趕制了一頂小轎,墊上厚厚的毛氈,以免她受奔波之苦。
唐蕤又命人從山中取回一些補氣活血的藥材,足足備了一個月的量,這才放心啟程,一行人浩浩蕩蕩押著崔揚和霍天青,往錦城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