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紳士,尤其還是工作于報刊資訊方面的紳士,桑德斯對于搭訕聊天、且不著痕跡地收取聯系方式的能力,爛熟于心。
奈何今天不知怎么的,明明是最后一次采風……不對,明明只是選擇性給自己放個假,結果錯漏頻頻地拿著工作儀器出門,鑰匙錢包還一個不差的忘在家里。
他望著噴泉另一邊的青春少女,嘆了口氣。
總不能相談甚歡后讓女士付賬吧,想的再遠一點,因為沒有鑰匙,總不能第一次見面就去女士家里過夜吧。
所以不能玩樂,還帶著吃飯家伙的桑德斯,就只能臨時取消翹班的念頭。
這會兒,他正在樹燈之下思考人生,琢磨剛剛的黑毛大腿,可不可以登上唔......伯德快報。
本來兩日一版的快報,自己的小版塊都是最后刻版的,等到隔壁同事需要的大小裁定完畢,再上去填補空缺,所以資訊在今天下午之前還是可以遞交的。
......
看來最后一天還是勞碌命,到時候被調到其他版塊,作為老資歷的‘新人’,免不了的要接過很多繁重的工作,畢竟都很熟悉,也有那種極限負重的能力。
......
他看著這周圍的眾生百相,忽然覺得似乎看透了什么東西,不是世間人情冷暖,而是那‘城市美好’的正確打開方式。
桑德斯翻開自己隨手一拍的圖像,一位給孩子梳理卷發的女教士,她明明沒有什么豐功偉績,亦沒有城主頒發的耀眼勛章,可看上去就是讓人非常舒服。
......
自己之前的做法是不是錯了?
作為民眾的眼睛,桑德斯一直對刻版的照片有極高的要求,但橫刀立馬斬下頭顱的執法官、正裝站立昏昏欲睡的老院長,盡管畫質很好且很真實,但總讓人沒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如果拍下老院長給孩子喂飯換衣服的照片,會不會比正裝勛章昏昏欲睡的照片暖人些?
拍下冷酷執法官橫著龐大身軀,走進菜市場買菜的平常照片,會不會讓人覺得親切些?
......
桑德斯越想越靠譜,看看掛表還有四個小時的時間,撤版之前瘋狂一次?
兩相斟酌......
淦。
......
給小孩擦嘴的女教士,拍了。
在父親背上笑容燦爛的小女孩,拍了。
漫天白鴿下的少女,拍了。
紅楓樹下,收起陽傘專心看書的眼鏡女孩,拍了。
奶孩子的女......抱歉。
......
因為只是平常人家的美好,所以采風的非常順利,四處都是幸福的素材。
這時,一群小坦克排隊跑過,他笑著避開身子,正準備拍下這群活潑的小家伙,但才轉過身不足半秒......
“咔。”
畫面上是一位半蹲在地的白發男子,他收攏著黑袍面無表情,右手端著一塊空果盤,面前盡是笑嘻嘻的吃糖小孩。
這人左手撐著下巴不知看向何方,背上卻滿是純白羽翼的和平鴿,在桑德斯這邊的角度看去,正好攝下他撩人的小半張臉。
媽的,好帥。
他的發型并不是主流的微卷披肩款,頭發雖然短但沒有像刺猬一樣倒豎起來,反而柔順的向后梳著,像是剛出獄的牢犯人員。
而身上的著裝則被黑袍遮蓋了大半,但輪廓看上去也不像是筆挺的紳士三件套,唯一露出來的長褲也只是略修身的黑色韌布。
這種超耐磨且廉價的布料,一般用作重型機械的駕駛人員工作制服,耐臟且廉價好洗的特性,深受廣大中年單身男性的喜愛。
不過這種款式在上個世紀末的那段時間,似乎也是魔法師的常用服飾,性格狡詐的魔法師們,總能完美融入中年單身漢的圈子,曾給嫉惡如仇的執法官們帶來很大的不便。
......
這張照片拍的恰到好處,儒雅隨和的斯文年輕人,卻頂著一頭類似剛出獄的囚徒短發,尤其是那極其罕見的純白發色。
而身上的衣著似乎很廉價,只能用一襲長袍遮掩自己僅存的顏面,但唯一露出的褲腿,看上去漿洗的非常平整,沒有單身漢的懶惰頹廢。
……
夠了。
桑德斯決定先回去排版,一抬頭才發現鴿群空了一塊,就像是神在天上拿著湯勺,將白發男挖了出去。
……………………………………
此時的赫拉失去了行動能力,他仍呆立在廣場上,背上的白鴿們也不再動彈。
周圍的人們仍在視線范圍之內,但似乎都察覺不到他的異樣。
有一百五十六個人的眼睛囊括著他,下一秒,有三十一個人移開了視線,他從這三十一個人的眼睛里消失了。
之后的每秒都有人轉移視線,每失去一次關注,那個人就不能再看到他,赫拉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不可抵抗的斥力。
囊括他的人越來越少,就連那位等著影照機傳導圖像的男子,都在下意識的低頭查看中,失去了對他的感應。
赫拉沒想到最后一位關注他的人,居然是五十米開外的紅楓樹少女,她偷偷推著自己的眼鏡,悄悄的往這邊打量著。
數十秒的僵持就因為她的眼睛,最后還是一片風撫而下的楓葉,正好掩蓋了少女書后的小半清水瞳。
......
赫拉消失了,眾目睽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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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處幽藍寂靜的大廳,在左邊是一面看似平凡的落地窗,那窗后正倒伏著一具人畜無害的尸體,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而另一邊就比較豐富了,視線向右則是一條不見終點的走廊,在這之上布滿了或明或暗的光幕。
光幕上的畫面各有不同,這邊還是中古騎士懸崖勒馬,那邊則又變成東方劍客醉酒狂歌。
往深處了看,就是異型死尸之類的幻想種,都或遠或近地分布了幾面。
……
這都是赫拉的記憶碎片。
這里沒有時間流動的概念,落地窗里的尸體百般無聊,便翻了個身撓撓下巴。
他在等人,等一個可以救他出去的‘自己’人。
“嘭?!?p> 念隨心至,他來了。
赫拉狠狠地摔在了大廳正中,當場昏迷。
然后一群呆萌的鴿子從他身下鉆出,并用一種特天真的眼神盯著某具窗外的尸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