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小托馬斯能夠想到且信任的，只能是哥譚市的公共醫療了。趁著洗澡的機會，小托馬斯用冷水將自己澆了一個透心涼。回到房間后，他顫抖的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房門底下透進來的燈光，默默在心中計數。守衛在熄燈之前，會有一次點名。他要等到熄燈后再執行他的計劃。就算凍得發困發抖，小托馬斯也不敢睡。他害怕這么睡過去之后，自己就錯失了這次機會。

　　“52號病房——”

　　聽到守衛的聲音響起，小托馬斯立刻回應。

　　守衛罵罵咧咧，“一個精神病這么興奮做什么。”

　　小托馬斯這才乖乖閉嘴，不敢再有更多的大動靜。終于，守衛的皮鞋聲越來越遠，大樓的燈層層熄滅，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他立刻赤腳跳下床。潮濕冰冷的地面讓他情不自禁的墊腳哆嗦。他忍住對溫暖的向往，麻溜的脫下用以蔽體的衣服，滋溜一下鉆到床底下。更多的肌膚觸及到濕冷的地面，凍得他直哆嗦。為了讓自己順利發燒，他必須要忍受住冰冷的刺骨的感覺。此刻，他需要找點東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床底原本的洞已經被補上，沒有人能和他溝通。此刻，他只能靠背物理公式及計算機代碼來分散注意力。地面的冰冷，穿過他的肌膚，刺破他的骨骼，沿著神經一路蔓延。下意識的將自己縮成一團，他逐漸睡著。

　　寒冷過后是一種奇怪的干燥感。身體內仿佛有一團火在燒，將體內所有的水都燒干了。小托馬斯燒的難受，頭也在陣陣發痛。他從床底下爬出來，看到天邊魚肚泛白，已然亮起。扶著陣陣發痛的頭，他用房間內的水池洗干凈自己。他穿好衣服，重新躺回床上，心滿意足的睡過去了。

　　真好啊，自己果然發燒了。

　　守衛叫52號房間起床時，發現這個孩子怎么都叫不醒，立刻聯系了雨果醫生和助理醫師。他們趕過來，發現小托馬斯已經發燒至40度，兩頰都已經出現病態的緋紅。雨果醫生憤怒地陷入選擇題中。

　　救？還是不救？

　　如果要救人，全市只有唯一的一家醫院有設備有能力救助小托馬斯。那家醫院一直是是韋恩家的資助對象，小托馬斯也曾在那里住院過。他害怕小托馬斯在醫院會被人認出來，從而讓麻煩找上自己。

　　但如果不救人，小托馬斯很可能直接因為高燒而死。他死了，自己的偉大實驗就無法進行了。

　　“我已經打電話，”雨果醫生憤怒，“怎么能這樣。我們怎么和人家解釋這個狀況？”

　　助理醫師微笑，“很簡單，他誤闖了精神病院，身體虛弱，被我們遇到，帶回治療。治療過程中，他舉止怪異，因此我們將他留院觀察，害怕他患有精神病。”

　　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雨果微笑起來。他們立刻安排，將小托馬斯布置到移動病床上，連吊瓶都打上了。這家醫院果然沒有辜負雨果的期望。在收到病人信息的第一時間通知了韋恩家。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跟著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一起跳下來。

　　簡單的交接后，他們立刻將小托馬斯推到救護車上。布魯斯和雨果匆匆握手交談，也趕著去醫院。雨果醫生和助理醫師目送著他們的離開。助理醫師瞟了眼不愿離開的雨果醫生，“舍不得？”

　　雨果醫生微微頷首，“總能再把他抓回來的。”

　　去醫院的一路上，布魯斯都抓著小托馬斯的手。小托馬斯失蹤的這些天，他完全在消極的沉默中度過。他自責自己對別人的輕易相信，懊悔自己的大意。他一邊緊張的觀察著小托馬斯的情況，一邊回想雨果醫生的說辭。他并不想相信雨果醫生所說的偶然發現和舉止怪異。當年鑒定小托馬斯智力缺損的就是雨果醫生。他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對方的借口，為了掩蓋另一種陰謀。

　　救護車一路呼嘯，飛快的駛入醫院。湯姆的父親，埃利奧特醫生已經等在醫院門口。他看出小托馬斯因為高燒感染導致肺積水，便催著大家將人抬進手術室。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一路小跑，跟到了手術室的門口。布魯斯來回踱步，煩躁而又焦急的腳步聲快譜寫出一首狂想曲。

　　“嘿，布魯斯。”托馬斯·埃利奧特此刻也來到手術室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我爸爸呢，小托馬斯一定能好起來的。”

　　布魯斯還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阿爾弗雷德代替他道謝，但是他并不喜歡湯米。對方的態度和出現的時機，總是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看上去他才是韋恩家的大少爺。

　　布魯斯抱住阿福，他實在是不能再次承受自己愛的人從自己身邊消失的感覺。他心里還有一種愧疚在不斷地滋生。自己作為哥哥實在是太失敗了，居然讓弟弟屢次陷入危險之中。

　　托馬斯·埃利奧特坐在布魯斯對面的椅子上。他看到布魯斯靠在阿福身邊的樣子，心中嫉妒的種子悄然滋生。即使布魯斯失去了父母又怎樣。孤兒的身份看上去并沒有對他產生別的影響。他依然有一個像父親一樣的管家，一個愛他粘著他的弟弟。而自己父母俱在，但是他們并沒不關心自己。他不甘心，憑什么大家都是哥譚的四大家族，境遇卻是如此的不同。

　　他永遠記得布魯斯在家門口打自己的那天。對方的管家在車外、弟弟在車內看著自己被打。尤其是管家，更加是囂張的替布魯斯警告自己。而自己的父親，卻在樓上鬼混，充耳不聞。此刻，他察覺到自己心里居然有一點點希望父親手術失敗，小托馬斯從此就醒不過來。這樣的話，布魯斯的血親就一個不剩，變成徹徹底底的孤兒。與此同時，父親還需要面對韋恩家的責問，說不定會被吊銷醫生執照。一舉兩得，多好啊。他低著頭，試圖藏起自己嘴角的竊笑，藏起自己瘋狂的念頭。

　　就在他瘋狂想象的時候，手術的燈熄滅了。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立刻彈起，翹首期盼。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埃利奧特醫生從手術室的門后面走出來，和布魯斯開起玩笑。

　　他開玩笑的樣子，讓托馬斯·埃利奧特嫉妒。父親幾乎不和自己開玩笑，他一向對自己冷冰冰的，還總是說這是“英國精英式教育”的特點。為了掩蓋自己的嫉妒，湯米朝阿福身后撤了半步。

　　阿爾弗雷德：“埃利奧特醫生，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們吧。”

　　埃利奧特醫生笑笑，“好吧。小托馬斯是手術順利。但是否能夠脫離危險，還要看他什么時候能夠退燒。還是他的固定病房，我們馬上將他轉移過去。你可以在那里等他。”

　　布魯斯松了口氣。

　　托馬斯·埃利奧特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他什么時候可以醒過來？”

　　“麻醉的藥效是8個小時，大概明天早上他就能醒過來。但什么時候退燒就要看他自己了。”埃利奧特醫生很高興自己的兒子和韋恩家打成一片。但他也有點小后悔，要是自己有個女兒，就能和韋恩家結成親家，獲得更多的財富了。他甚至算計起現在和老婆再生個女兒的可能性。

　　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沉浸在手術成功的喜悅中。湯米一眼就看出了自家老爹的算計，惡心的快要吐了。

　　VIP病房內，豪華病床足夠大，布魯斯和弟弟躺在一張床上。病房門外，湯米站在那里，遲遲不敢進去。玻璃門上倒映出他憂愁的臉。

　　父親走到他的身邊，用一種習以為常的口吻說著：“你說，我是再給生個妹妹給韋恩家的小少爺當未來的新娘好呢？還是他萬一喜歡男人，你去當他老公？”

　　“惡心。”

　　埃利奧特醫生一點都不在乎湯米的感覺，“現實而已，要尊重他的取向。韋恩集團的股東會上，布魯斯已經展示出他不可控制的一面，那我們只能將目光轉移到另一位繼承人身上。體弱多病，天真無邪，看上去更好操控的感覺。”

　　托馬斯·埃利奧特譏笑，“你當初拒絕回公司做董事長，反而選擇當住院醫生，就是為了用這白大褂遮住你惡心的皮囊嗎？”

　　埃利奧特醫生抬手就給了兒子一巴掌，“你替我看著小托馬斯，有任何情況都記得按呼叫鈴。我去補個覺。”

　　托馬斯·埃利奧特捂著自己的臉，看著房間內熟睡的兩個男孩，眼神復雜。他此刻不知道是該羨慕小托馬斯有布魯斯這樣的哥哥，還是該羨慕有一個可愛弟弟的布魯斯。本該陷入絕望，無所依仗的孤兒，身邊有可以牽腸掛肚的人。父母具在的孩子，卻無人問津，自己的存在只是父母獲得權利的籌碼。他自嘲的扯嘴角，笑不出來。他不知道現在這個狀況，到底誰才是那個一無所有“孤兒”。拿著父親給的權限卡，他進入了VIP病房，坐在沙發上，替父親看著小托馬斯。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出生在韋恩家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