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洲看著對面那個囂張的女人，氣個半死，他一個大乘期，面對一個沒有靈力的劍靈，居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鑄劍師職業被克制了嗎？！
整整一百二十七柄飛劍，在那個女人手里仿佛廢鐵一般。她站在那里，笑靨如花，四周橫七豎八地散落著許多劍。
“你這樣陪我玩過家家么？”凌霄見云星洲氣急笑的更加猖狂。
拆劍一時爽，一直拆劍一直爽。
可惜了，這些劍看來秀秀是用不著了。
云星洲手掌一動，剛想使用縛魂決控住這性格狂躁的劍靈，就聽見一道梵音，一個和尚攔在凌霄身前。
“阿彌陀佛，住手吧。”和尚輕巧落地，步法漂亮，紅色的袈裟擺了一圈。
“方寸兄！”
“小書生！”
凌霄跟云星洲同時欣喜地喚道，意識到這之后，二人對視一眼，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你來盛京啦？”凌霄看見熟人非常欣喜，而且，方寸身上所帶佛家的禪意也稍微緩解了些她日漸暴躁的心緒。
“女施主，注意分寸。”方寸剃了光頭，腦門上還有戒疤，本就白凈的一張臉更加溫和莊嚴，他微微側身，避免凌霄挽上他的胳膊。
凌霄劍靈向來不注意男女大方，從前自己還在昆侖門下時，也老挽著自己的胳膊。
空梵突然一愣，他有多久沒有憶起前塵往事了。
“方寸兄。”
嗯，說話的是方寸的舔狗云星洲。
凌霄在旁邊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什么叫迷弟，這就是。
“貧僧法號空梵。”空梵點了點頭，溫聲道，同時也跟云星洲拉開了距離。
“你怎么來盛京了？”凌霄瞧見云星洲因為追星失敗微微有些失落的神情，樂的哼哼兩聲，“你不是在西如來座下念經嗎？”
“佛祖算到盛京將有一劫。”空梵張了張嘴，他的心臟跳得有些厲害，其實他自己也算到凌霄有難，可這一部分被他省略。
出家人不打誑語。
“所以你是來幫忙除妖的？”凌霄皺眉，歪了歪腦袋。
空梵搖搖頭，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意思是，他不會出手。
“那倒也是。”凌霄撇嘴，有些不習慣小書生拿腔的語調，“這一看就是主角的任務。”
“倒是你……”空梵有些無奈，這么些年了，凌霄劍靈依舊那么隨性，“施主你要注意。”
“我？不老不死，快活得很！”凌霄瀟灑地擺擺手，又指了指站在角落，失魂落魄的云星洲，“你快理理他吧。”
云星洲冷哼一聲，要你gua！
“云施主，極陽地獄的事情……”空梵轉身，一雙眼睛古井無波，但是偏生就能讓人心生懺悔。
云星洲不敢直視那樣一雙眼睛，知曉佛家擅長心術。
空梵沒有把話說完，看來是給了自己幾分面子的。
“他本來就是軒轅劍靈，這是他的宿命。”云星洲倔強道。
他為了研究有靈之劍，從云家藏劍閣盜走了最頂層的軒轅劍，可惜，軒轅劍已經沒了劍靈，在他手中的只是一副空殼。
在上古時期，軒轅劍完成使命后，就有一個高僧踏云而來，度化劍中一千亡靈。
所有人統統往生。
只有一個小孩選擇了留下。
他說，人世苦，他不要再苦。
人都說稚子無辜，可是如果世道亂了，誰又能真正無辜？誰又能因為無辜而豁免？
所以，一千人活祭，他們是自愿的，可沒人問過他這個小孩。
高僧只是拈花一笑，頗有深意道：你與此道有緣。
至于，此道是何道，這緣又是甚么，沒有人知道。
云星洲聽說，軒轅劍靈被云家一個前輩帶去了江南。于是他就披星戴月趕去江南，找到了那個老頭。
彼時，他正手持一柄蒲扇，嘴巴微張，在太陽下沉沉地睡著，旁邊站著一個小男孩，正拿著一支毛筆，笑瞇瞇地在他臉上作畫。
一只大烏龜。
那筆沾的懸墨，更加坐實了老人的身份。
“你是誰？”小男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他，里面有好奇和探究，卻沒有一絲害怕。
“我來找云鏡大師。”
“云鏡？”小男孩咧嘴一笑，推了推在旁邊酣睡的老頭，“老頭，有人找你！”
他毫無尊敬之心地拉著老人的耳朵大聲喚道。
老人垂死夢中驚坐起，哼哼兩聲，迷迷蒙蒙睜開眼，喊了一句：“說了這是一柄不會斷的劍！”
等他完全清醒過來，這才瞧見站在面前的云星洲。
老人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轉頭拽住小男孩作案的手腕，笑罵道：“你個小滑頭！”
“那不是你整日睡著，連有貴客到都不知……”小男孩眼珠一轉，一幅鬼精靈的模樣。
云鏡擺擺手，道：“貴客前幾日取劍走了，現在來的不是貴客。”
“那是什么？”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快進屋去，別打攪大人談話。”老頭臉色忽然一變，趕小雞似的將小男孩敢進屋里。
“前輩。”云星洲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
“我可經不起你這一拜。”云鏡攤手，抬頭望天，長嘆一聲，“哎——”
……
該來的總要來。
云鏡其實壽元將盡，早年受了暗傷，通仙之路已斷，這才帶著全部家當搬來凡間當個普通老漢，落腳了才發現身邊跟了個軒轅劍靈。
山河玉碎劍看來是他最后作品。
“你要好好照顧他。”云鏡冷著臉，囑咐道。
云星洲垂眸，他自然會好生貢著軒轅劍，完整的軒轅劍。
自然是有劍靈的軒轅劍。
老漢仔細端詳著面前的年輕人，忽而一笑:“我年輕時也同你一般，是個劍癡。”
“后來我發現，其實人生在世，所求不過生有來路，歸有去處。”
云鏡看見那個探出門外的小腦袋，笑得開懷，眼角的皺紋更添慈祥與寧靜。
“我找到歸處了，但愿你不要后悔。”
云星洲最后還是帶走了軒轅劍靈，不過，在云鏡坐化那夜，軒轅劍靈也封印了自己。云星洲所設極陽地獄，不過抓了幾個蠻州的孤魂野鬼，復刻了上古時期，軒轅劍鑄造的情景。
再鑄軒轅劍。
……
“老頭老頭，人家都說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我都在你頭上畫烏龜了，你別睡了……”
此時，更深，夜重，不知何家小兒夢囈，眼角掛著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