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楊文武把抗聯(lián)失利，歸因于源自自己偵察的不到位，白川指揮十三省聯(lián)軍會剿抗聯(lián)這樣重大的情報，都沒有及時送出去，深悔為什么不當(dāng)機立斷，果斷上山報信。還有，抗聯(lián)命根子的金條無端減少，哪去了？如果說頭一件是職責(zé)所在，受命潛伏，保護抗聯(lián)資金的安全。后一件則有監(jiān)守自盜之嫌，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重金懸賞抓捕黃恒太楊文武黃盈盈的布告鋪天蓋地，三個人的賞格一般高。車站碼頭道路上，到處都有日本軍警守把，對往來人員詳加盤查。賞金獵人更如逐臭蒼蠅，尋蹤街巷，覓跡山野。兩人為了逃避追捕，避開村莊大道，穿密林越深澗，風(fēng)餐露宿，常常破廟廢屋棲身，找些野果草根充饑。遇到討伐隊，遠遠避開了去。手里的現(xiàn)鈔早已用盡，偶爾從農(nóng)家竊得的一星半點吃食，盈盈都覺得如啖佳肴。披上楊文武順回來的土布褂，哪里看得出來是曾經(jīng)的縣太爺?shù)那Ы稹?p> 最讓盈盈高興的是楊文武揭回來的告示，上面有爹、自己，還有楊哥哥的照片。慢慢聽楊哥哥講了日本人為什么追殺父親和自己，知道看見日本人過來，要曉得自己趕緊躲讓開。聽說父親母親在香港等著自己，扒著指頭計算日程，只盼著馬上飛到香港，與父母親早日團聚。
故事編出去，怎么樣給盈盈圓這個慌可難住了楊文武。記憶中日本人繪制的東北各地山川地貌路徑等，在頭腦中倶已淡去，僅剩零星的片段，橫豎勾勒不出完整的圖譜，不似來時帶有明顯的目的指向性。雖說借名皮貨商的良民證尚在，但懸賞布告上有照片，形貌特征被畫影描形，讓二人難以遁形。
立秋后的北國，早晚漸涼，如果不盡快走出困境，定然捱不到第一場雪。便壯著膽子，走上大道來。三個多月的山野奔走，早脫了原形。饑寒交迫下，邋遢疲憊困窘中，僅剩一絲掙扎著到香港去的念想。告示早已褪去顏色，遇有盤查，也只草草了事，皮貨商名頭下的父女兩，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疑心和注意。
北風(fēng)漸緊，寒氣更重，濃云飄忽不定，天上飄下細碎的雪花來，夜黑里更加難熬。順著長白山余脈，記不清走了多少時日，躑躑躅躅，艱難前行，好不容易來到了丹東。
丹東近海，卻因風(fēng)高浪急，少有船只出海。也是機緣巧合，幾經(jīng)周折，找到一只入冬前最后一趟出海的小漁船。船主也是苦命人，無糧過冬便冒死出海，答應(yīng)捎帶皮貨商父女，遇有往來香港的船只，再求人相送父女到香港投親去。
出到海上，這楊斌思家想父母的心躁動起來。
家里人也無時不在念想著楊斌。
自從楊斌去往東北后，楊茂陷入深深的自責(zé)中，或許自己才是最適當(dāng)人選。送走兄弟至今，就收到那一紙電文，此外再無音訊。近日報紙上盛傳的兩大熱點新聞，一個是東北抗聯(lián)被打垮，余部轉(zhuǎn)入蘇聯(lián)境內(nèi)整訓(xùn)；另一則是滿清遺老黃縣長，就是溥儀的近親愛新覺羅·恒太，見放著溥儀小朝廷好好的縣長不當(dāng)，硬生生把日本人在依蘭三江口的毒氣倉庫鼓搗在世人面前，自己亡命天涯不說，合府盡遭屠戮，還帶累了許多人，評論褒貶不一。楊茂知道后一個是前不久的國際熱點新聞，對此熱鍋冷飯并不在心，只關(guān)注孤懸敵后的抗聯(lián)失利后，楊斌有沒有跟隨殘部轉(zhuǎn)進蘇聯(lián)，他清楚自己的這個兄弟打小怕冷，耐不住雪國的寒冬。
遠逝的風(fēng)箏是小孩子過家家時的不忍，殉國的子弟我們至少還知道他們就躺在吉地里，失聯(lián)的楊斌更是父母心中的痛，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子弟們的傷亡讓西甸人和素未謀面的日本人結(jié)下了血海深仇，除族人外，親戚、連襟、老庚等形式串結(jié)而成的無形大網(wǎng)悄然膨脹，大家伙抱著一旦政府征招，立馬上陣殺敵，孝家報國。看官，這也正是多年以后，有人在各類運動中被折磨至死的始發(fā)根由，當(dāng)然，那是后話。
整訓(xùn)期已過，沒有收到回部隊的命令，原來按月發(fā)放的軍餉也全部停發(fā)。大家都在納罕，卻收到國民政府撫恤委員會陣亡及失蹤人員的一次性撫恤金，還有軍事委員會的一紙褒揚。過了兩天，又收到Y(jié)N省政府軍事委員會解除楊康等軍籍的命令。
大家對此更是無法理喻了。
抗日軍興，正是用人之際，許多地方賣丁抓丁之事盛行，有人為了逃避抓丁甚至不惜自殘。而西甸人卻主動結(jié)伙，要求出滇抗日。據(jù)坊間估計，男丁女壯不下三千人，若論到能實際參與出征上陣，往少里說也有千把人。忠心加勤勇，那可是帶兵官的最愛，就這么一個和萬里之遙的小日本都扛上勁的小山鄉(xiāng)，盡然有那么多兵員自愿從軍抗日，但不知何故就是入不了滇軍序列，苦苦等待卻得不到征招。楊茂后面的組織也囿于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原則，不便大張旗鼓地招旗納眾。族中長者們擔(dān)心后生中有好事者無端舉事，給族中帶來無妄之災(zāi)。
遠的不說，現(xiàn)有明例。中村楊宗昌是個兵油子，父母早逝，三十歲上在族人的幫襯下才討了個傻妻，接連生了五六個娃，時常給人當(dāng)丁自賣自身，賣丁得來的雪花銀子看得旁人眼饞心熱。
賣丁七八遭，現(xiàn)大洋買了幾十丘好田，一家人不事稼穡，請工過活。平日里口袋頭裝幾個光洋，若有人從邊上經(jīng)過，就把弄口袋讓光洋撞得叮鐺響，時不時召集不學(xué)好的子弟聚眾賭博。倘遇手頭窘迫了，就去賣丁。收了主家的銀洋替人家出丁，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但少則三五天，多不超十天半月，必定跑轉(zhuǎn)回家里來。
有時相中哪家的田地，談好價碼，先賒過來請人耕種一季兩季，待到賣丁得錢才過還給人家。雖說從不賴賬，但長者們深以為恥，唯恐子弟們依樣學(xué)壞。惙怛傷悴，找個晴明天氣，讓金堂執(zhí)筆，函詢李宗煌李大人，請給子弟們指條出路。
李公子攜李大人親筆信很快來到西甸，先祭拜了殤國的英靈，再把信交給金堂。金堂請來長者們，一同拆閱了李大人的親筆信。信中滿是歉意和愧疚，說不讓出丁是上頭的意思。
上頭是誰，大伙心知肚明。長者們的火氣頓時竄了起來，死難了那么多子弟，若讓擱置起家仇來，此恨何時休？擇日不如撞時，便鳴鑼響鼓，召集族人；呼朋喚友，麋聚同志。祠堂里擠滿雙眼噴著怒火，恨不得對小日本食肉寢皮的人群。商議半天，沒有個頭緒。
大伙兒轉(zhuǎn)了矛頭，斥楊茂慮事怯懦，責(zé)楊康徒有匹夫之勇，想起鎮(zhèn)東善于拾掇人心的能耐來，無不唏噓。最后，還是讀書人深明事理，畢竟見多識廣，祖培先生道：“古今成大事者都有過人之能和容人之量，縱觀當(dāng)下的中國，撐得起這個天的只有毛先生和蔣先生。毛先生的書我也有幸讀過一二，學(xué)問了不得，道理講得透說得明。蔣先生是委員長，統(tǒng)領(lǐng)大局，國共聯(lián)成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我們和小鬼子結(jié)下血海深仇，何不效法古人，直接給委員長上個血書？”
此言一出，大家都叫好，有人立時從庫房尋出祭送殤國的英靈時遺下來的丈二白布，抬來書案，取來筆墨，煩請先生作個陳情表。
祖培先生道：“此事宜簡不宜繁，我老了，上不了疆場，送子弟們幾個字吧。”說罷咬破指頭，寫下“披堅執(zhí)銳，誓死效國”八個大字，族人和其他子弟紛紛向前，爭先恐后，各各咬破指頭，莊重地寫下自己帶血的名字。
一連持續(xù)了三天。
三天后，長者們合議，指定楊康到陪都呈遞。
金堂、祖培先生和幾個長者騎驢跨馬，護送楊康進城。來到縣府白縣長辦公室，送上為殤國子弟主祭的獻儀，旁人不知，說白了就是車馬費。再袖手送過去今日的辛苦費，寒暄間，明里暗里透出各色山貨已著人送抵白府。取出血書，懇請白縣長跟上頭通融，白縣長聞言大喜，治下有這等激于義憤而舍生忘死的民眾，證明自己為一方父母治理有方。當(dāng)即研墨，提筆揮毫，給楊康寫下緣由證明一通，又寫了個公函，著人快馬加鞭往上邊逐層呈遞。
謝過白縣長壯行酒，背起行囊，楊康獨自上路。
于路暢通無阻，有車搭車，無車步行，沿途軍政當(dāng)局都給與了方便。不日間來到陪都山城重慶，找到重慶行營，說明因由和訴求，被告知已得到相關(guān)報告，可事有不巧，委員長巡視地方，需靜待時日。并被安置在歌樂山一處幽靜的晚清四合院中。
這個四合院，斜山式屋頂，青瓦屋面，大小十多間房屋。院內(nèi)疏竹搖曳，芭蕉婆娑，躺椅斜放，竹幾橫陳，幾本時尚雜志，一盤新鮮瓜果。老廚安排飲食，護兵照顧起居。
楊康對此并不了心，每日家到郵局給楊陽家人、以及陽子所有的親朋好友、曾經(jīng)在過的報社寫信拍電報，到報社刊登尋人啟事，接連七八日，一無所獲。
一日深夜，楊康被叫醒，說委員長召見。
忙穿了中校軍官服，帶上鄉(xiāng)人們的血書，上了派來接人的車。來到一個地方，透過車內(nèi)黑色的窗簾，看到門牌上寫著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guī)讉€字。
被引進室內(nèi)，委員長和夫人正在用餐，夫人招呼一同吃飯，楊康看到桌上只有兩個素菜，兩碗白飯，一玻璃杯白水，忙說吃過了，你們慢請。侍從領(lǐng)楊康進到客廳，拿蓋碗泡了一碗凍頂烏龍，悄悄退了出去。
不大工夫，穿著藏青長衫的委員長端著半杯白水走了進來，歉意地說夫人陪著下去視察了十余日，剛剛回來，頭一件聽說有人遞呈血書，深更半夜還把你請了來，心下實在不安。楊康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手足無措茫然地站在客廳中間，委員長示意楊康坐下喝點茶慢慢說。蔣夫人宋美齡身著剪裁得體的旗袍，外套罩衫，優(yōu)雅地走了進來，坐在楊康旁邊，溫柔一笑。楊康心靜了下來，但還是不敢仰視委員長，只默默地面向夫人，單等夫人問話。
夫人看見楊康鼻翼上滲出細碎汗珠，遞過來一張吸濕紙，起身續(xù)了一點水，坐回楊康身邊，輕聲問道：“多大了？家里還有些什么人？呈血書所為何事？”
委員長笑著點點頭。楊康一一作答，談到呈血書的緣由，先約約述說了一下祖先的傳說，轉(zhuǎn)而談到國家民族存亡之際，奮起抗日的族中子弟，特別細說了投筆從戎的梅兒妹子，視死如歸的鎮(zhèn)東五兄弟，讓人淚奔的長林兄弟。族中男女出去一百八十三員，回來三十六個。憤而自斷經(jīng)脈的二叔，愧對族人而自戕的三叔和嬸娘，這和日本人之間算是結(jié)下了血海深仇，一樁樁一件件，聽得蔣夫人熱淚漣漣，委員長義憤填膺，扼腕喟嘆。
借這當(dāng)兒，楊康站起來，先行個禮，懷中掏出血書來，高舉頭頂，往前一步，這個動作是父親和族中長者親授，來時的路上正不知操演了幾百遍，正欲下跪，委員長一聲斷喝：“立——正——”，嚇得楊康倏然立住。
委員長道：“只有斷頭將軍沒有下跪?qū)④姡┸娧b的軍人不許下跪，你知道么？”
楊康忙回說：“知道。祖上也曾傳下話，披甲之人不下跪。只為報國心切，肩負把族人的忠心上達委員長，一時間過于激動，竟致忘了條例和祖訓(xùn)，還請見諒。”
委員長沉吟半晌，低聲說道：“這個，這個，可以理解。你受族人重托送的是血書，那是頭等的大事，等我先換了衣服再來收受。”說著和夫人上了樓。
人生中，許多時候自己認(rèn)為大過天的事情，在旁人看來僅就芥蒂兒大小。比短論長，也只爭一時之氣。但刎頸之交，有時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良久，委員長一身戎裝，夫人一襲素色旗袍約描淡妝，兩人挽了手，款款走進客廳來，立在正中間。楊康敬個禮，向前一步，恭身呈上。委員長雙手接了，還個禮，坐到沙發(fā)上，招呼楊康近前來。緩緩打開血書，指著上面的姓名，逐一細問年齒、輩份、信仰，楊康一一作了簡要回答。委員長看完，很是高興，仔細卷好，帶著愛意說道：“這個，這個，我要永久保存。我現(xiàn)在就來回答你為何不讓你們組軍出征。”頓了下，接著說：“抗戰(zhàn)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不可能畢一功于一役。目今天下，軍閥割據(jù)，連年混戰(zhàn)，擁兵自重的軍閥多，舍生忘死的勇士少。極邊之地有你們這么多的忠勇壯士，實在難得，是國之大幸。上海保衛(wèi)戰(zhàn)就損了我許多精銳，為國為家，你們都得給我留點有血性的骨血，啊？”
楊康深知再組軍上陣殺敵已經(jīng)無望，靈機一動，便說道：“受族中長者吩咐，懇請委員長題幾個字，以慰死難者的在天之靈。”委員長道：“好，好，我正有此意。”說著進了書房。
夫人道：“你也站久了，過來這邊坐。”招呼楊康坐在旁邊，接著問些老人、婦女和兒童的衣食和健康問題，問得很是仔細。細到平日里早上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冬春間有沒有暖和一點的衣服穿，節(jié)祭時民俗中有沒有傷害女童的事例。楊康乖覺，問甚答甚，約約作些延伸和補充，不夸談也不掩飾。夫人對此非常滿意，盛贊極邊極僻之地尚存如此古樸民風(fēng)，實在難得。提到養(yǎng)老撫孤，楊康道：“族中世代相傳屋檐水點點滴舊窩這樣一句俗語，上輩人的所言所行，小輩人看在眼里記在心頭，有樣學(xué)樣。因此上，不論族中或是遠村近寨，高堂在上，兄友弟恭，子女孝順，孫輩和樂，高壽的老人相當(dāng)多。”
夫人“哦”了一下，問道：“高壽老人多是不是和飲食相關(guān)還是有別的什么養(yǎng)生之道？族中最長者高壽多少？”
楊康道：“鄉(xiāng)下寒苦，缺田少地，粗茶淡飯為主。雖饔飧不繼，但家門和順，鄉(xiāng)里同井，親睦友善，大家都心情愉悅，自然壽數(shù)就高。族中老者多是八九十歲，一百歲上去的也較為尋常。近日間子弟們出滇抗日陣亡的比較多，老人們心中憂郁，接連故去了好幾個。最長壽的當(dāng)屬康熙年間的祖上，因為不治家譜，不知道名字，只有康熙爺御賜的《五代全堂》匾，現(xiàn)在還掛在祖屋，推算下來至少有一代雙全老人在一百歲以上。說到養(yǎng)生之道，應(yīng)該和從小到老不停勞作有關(guān)，百歲老人都還在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務(wù)，平日間練武練氣，練武沒有一定套路。練氣嘛，道引養(yǎng)生，可能對長壽起些作用。”
夫人問道：“你比劃一下怎么個道引養(yǎng)生法？”
楊康道：“祖上觀察動物中唯有豬耐得住暴打，古人的五禽戲只模仿個模樣，豬才是真正的氣功大師。”頓了一下接著說：“以豬為師，效法豬的呼吸，口耳相傳的吐納之術(shù)其實挺簡單，睡覺時候用鼻子吸氣，再用嘴巴吐出濁氣，如此循環(huán)。不用刻意去練習(xí)，慢慢地習(xí)慣成自然，長此以往，則身輕體健，百病不生，益壽延年。”
夫人笑道：“這個簡單。對了，這些老人中有子孫為國捐身的，散失勞動力，何以為生計？”
楊康答道：“夫人放心。族中族田收益，除祭祀外都用來養(yǎng)老撫孤，就是前久組軍所得的戰(zhàn)時薪餉和優(yōu)撫金中的一部分，也作買田置地的本子。只要年成好，族中老少的生計沒有問題。”
夫人褪下鐲頭，拿手帕包好，遞將過來，說道：“這個是二姐送我的翡翠玉鐲，出自你們云南，翠頭很好。我已經(jīng)戴了兩個月，還值幾個錢，你拿了回去讓識貨的變賣了，置幾頃薄地，一來告慰英靈，二來也算給族中孤老進一點孝意。”楊康不敢伸手接取，夫人堅授，終拗不過夫人，誠惶誠恐地接過來藏進貼身衣兜。
委員長從書房出來，把寫好的題字展開給楊康，見上面橫寫“忠烈楊家”四個大字，下面豎題小字，蔣中正敬題。楊康慌忙謝過，委員長道：“我想了許久，用忠烈二字褒揚才算對得起死難的族中壯士，忠烈，恰如其分。”說著遞給夫人，夫人說：“你們聊，我給你裝起來，方便你帶回去。”隨后，委員長動問了楊康的政治傾向，楊康想起演義上說關(guān)公降漢不降曹的故事，說：“忠心為國，不受政治思潮左右。”委員長問：“為什么？”楊康答道：“實不相瞞，我兄弟加入了那邊的組織。”委員長呵呵大笑起來：“共匪巨魁陳毅兄長陳修和就為黨國效力，我不也把兒子送到赤色蘇維埃么，這點肚量我還是有的。”停了一下，又說：“也好，你不愿加入本黨，游離在中間，只要心向著這邊就好。我已吩咐下面，你們回來的三十幾個人，根據(jù)各人意愿，給你們安排個去處。”楊康連忙道謝。夫人進來遞給楊康一個大牛皮紙信封，說道：“天已經(jīng)亮了，不留你請飯，待會兒有車送你回住處。”
回到大理，先到劍川找了一個制匾名家，談好價錢，交付定金，小心翼翼地將題字交到制匾?guī)煾凳掷铮曝規(guī)熣f這是精細活，需要等待半月時間。楊康想想，既有時日，莫如到大理看看穎兒靈兒。
第三日午些時候到了大理，姊妹倆很高興，說大理城新近來了個從東北逃亡過來小瘸子照相師傅，手藝了得，茂哥回家前三人還去照了相，硬拉著康兒合了個影。
到了約定的取件日期，遠遠望見制匾?guī)煾导依飰Φ刮萏＃瑵M世界的焦糊味，心頭急將起來，有道是：事事用意而意反輕，事事忘情而情反重。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