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色？”棠晚有些恍惚的開口。

　　直覺告訴她，眼前的人篤定就是她的弟子江云色，可是此刻他的周身散發出深重的戾氣，又半點也沒有江云色的影子。

　　況且，他不是也被關在了地牢里嗎？當時在大殿上他明明也受了那么重的傷，反觀此刻靈力充沛的他，傷口又怎么會一下子都痊愈了？

　　又或者是被旁的什么邪魔厲鬼給附身了？

　　再者，很明顯，江云色是奔著長生訣來的，但是他遲早都是要繼承長生訣的，又何必急于一時？

　　棠晚的思緒很亂，一時間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江云色只是勾起唇角，笑著朝她走來，在距她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師尊，是我。”

　　他的手指摩挲著木盒，說完了這句話沒有了后話。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氣氛說不出來的詭異。

　　江陽在聽到棠晚說這木盒是她的師尊的故友所贈的時候，有些恍惚，如果他有實體的話，定然是一個踉蹌。

　　此刻他的目光緊緊的鎖在木盒之上，透過江云色的指尖感受著木盒表面粗糙的質感，雙手忍不住的顫抖。

　　這木盒，是他一刀一刀親手雕刻的，那時候的他笨拙兒熱烈，手藝生疏，所以木盒很粗糙，也沒有什么復雜的花紋，唯一有的，便是木盒頂部的一個花樣，隱隱約約能看出是一朵海棠花。

　　他的一時整個人思緒有點亂，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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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陽手里捧著剛剛雕好的木盒，獻寶似的遞到顧云帆的面前，撇過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吶，這個木盒就當是謝禮了，你不是有許多經文沒有地方放嘛，這個木盒就送給你了。”

　　他有些別扭，不自覺的撓了撓頭。

　　說來話長，半月前他們二人一同下山除祟，結果他身陷圄圇，險些把小命都送出去，多虧顧云帆來得及時，否則他也活不到現在了。

　　他這個人最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注意到他平時的經文都是隨意的放在桌面，便想送他一個木盒，權當是還他這個人情了。

　　原本他也想著買一個了事，只是當他看著眼前玲瑯滿目的木盒時，又有些猶豫。

　　畢竟這些木盒雖然精致，但是若是他隨隨便便買了回去，又顯得不太真誠。

　　思來想去，他決定自己做一個木盒。

　　只是……手藝著實有些粗糙。

　　顧云帆看著他手里的木盒，木盒頂部有一朵不成樣的花，但他一眼便認出來——那是一朵海棠。

　　難怪最近總是見不到他人，原來是在搞這些。

　　顧云帆勾起唇角，有些無奈的接過木盒，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只是覺得很溫暖。

　　“其實你不用這么做的，我是你的師兄，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于情于理，我都是應該保護你的。”他說道，聲音像是冰雪融化時夾雜著碎冰的流水，清楚有力。

　　江陽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么接口，卻聽他又道：“不過，還是謝謝阿陽了。師兄很喜歡。”

　　他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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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經拿到了長生訣，以他的資質，很快，他也可以修得正果，然后他就可以去找到顧云帆，把許多年前未能解釋清楚的事情說清楚了。

　　江陽靜下來調整了心態，緩緩地打開木盒。木盒中，一個卷軸橫放在其中。

　　卷軸很舊了，看起來年代久遠，他伸出手把卷軸取出來，忍不住心里的激動。

　　然而當他打開卷軸的時候，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后像是難以置信一般，將卷軸翻來覆去的看著，仍是不能看出什么端瑞。

　　此時的江陽已經完全掌握了江云色身體的主動權，他幾乎是接近暴怒的邊緣，將卷軸摔在了地上，死死的瞪著棠晚：“你騙我？”

　　卷軸緩緩落地，上面空無一字，如同一張廢紙。

　　可笑的是，他們竟為了這張白紙爭來爭去，甚至不惜與同門反目。

　　棠晚目光清冷，帶著些疲憊，她沒有回答，身體不住地退后了半步。

　　眼前的江云色令她覺得陌生，上一秒還言笑晏晏的，此刻卻宛如厲鬼。

　　就仿佛是突然之間，換了一個靈魂。

　　然而他并沒有給她思索的機會，一個健步過來用力抓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你說話啊，啊？！棠晚，你說話啊！長生訣呢？！真正的長生訣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你為什么要騙我？！！啊？！！你說話啊棠晚！！！”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一句話，整個人瀕臨崩潰。

　　他喚她棠晚。

　　果然，已經不是云色本人了嗎？

　　棠晚垂眸，良久，她才緩緩開口，對上他因為憤怒而赤紅的雙眼，一字一句的道：“我沒騙你。”

　　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江陽并沒有松開棠晚的肩膀，反倒是握的更緊了，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棠晚蹙眉，忍著劇痛繼續道：“這世間，本無長生訣。”

　　“你給我閉嘴！！”江陽突然一把推開她，失去支撐，棠晚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地上。

　　“你胡說！簡直是一派胡言！！！長生訣……長生訣……長生訣怎么可能有假？！！否則太白門歷代掌門人又怎會容顏永駐，又怎會飛升成仙？！！！”

　　他踉蹌著一連后退了幾步，單手捂臉。

　　“若是長生訣是假的，那顧云帆又是怎么得道成仙的？那他得的又是哪門子的道？成的又是哪里的神仙？！！又怎么會人間蒸發的一般，沒有了蹤跡？！！”

　　江陽說著，蹲了下來，與棠晚平視，卻不再說什么，靜靜的等著她的回答。

　　“長生長生，何為長生？何來長生？長生訣本身只是一個劍訣，修煉之后雖不會使人長生不老，得道成仙，卻會讓人容顏永駐，保持青春。”

　　棠晚頓了頓，繼續道：“只是，容貌雖不改，身體卻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衰老，照樣要面對生老病死。終究躲不過一死。”

　　“只是有些話經過悠悠眾口，傳著傳著，就算你是假的，也會成了真的。”

　　“所以說……所以說顧云帆是……”江陽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他停頓了半天，硬是說不出來。

　　棠晚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師尊早在多年前便駕鶴歸去，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