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點鐘,我和錢美強來到博物館后方的小路上。錢美強在樹林中不斷翻找著紅色孢子的位置。
“張帆,當時你是聞了紅霧暈倒,還是聞見了那紅色孢子暈倒。”錢美強轉(zhuǎn)頭問道。
錢美強的提問讓我停住了腳步,腦海反復(fù)回憶是紅霧還是孢子,或是馬東虎說的高原反應(yīng)。
我突然回憶起在雷公村的村民告訴我的情況——紅霧難得出現(xiàn)一次,但是沒看出對人有啥危害。我看著錢美強道:“這個我記得是先看見的紅霧,我身體沒啥感覺,后面是聞了紅色孢子才暈倒過去。”
“也不一定是紅色孢子的原因,有可能是紅霧作用效果需要一定時間……”錢美強沉思道。
我反復(fù)回憶,也不確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我的暈倒。那紅霧零零散散飄散在空中時,我沒有一點不適,只有紅色孢子盛開時,我聞了之后才暈倒。不過,就如錢美強所說,發(fā)揮效果需要一定的量和時間。可能就像煤氣中毒一般,吸入了一定量的一氧化碳氣體才會暈倒。
還是在寂靜的深林里待了有一陣,我尋找那孢子植物有點不耐煩了,便到一處山坡下坐著,等錢美強再去找找紅色孢子的蹤跡。
關(guān)于錢美強想從孢子植物那里得到什么,我并不清楚。根據(jù)來的路上和之前的交談得知,她所提出的類似機械式生命理論我不太認同,因為我所知道生命的定義是具有蛋白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有機物,并且包含生長繁殖、新陳代謝、遺傳變異、刺激反應(yīng)等復(fù)合現(xiàn)象。錢美強所說的更像是AI或者是具有一定思考的程序命令,不具有繁殖生長之類的能力,像機器人或者鬼神那種類型應(yīng)該都不屬于生命形態(tài)了。如果有神鬼之類的個體存在,我更相信他是更高維度空間的其他生命體。
山坡上的風(fēng)很大,再加上雪,我坐著也有點冷得難受。錢美強終于從一條不那么寬敞的小路上走來。
“你看這是什么?”錢美強從衣兜拿出一條不規(guī)則的黑色塑料帶。
“看樣子像是碎掉的垃圾袋。”我隨便回答道。
錢美強聽完我的話,臉上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你怎么看出來的?”
“多丟幾次垃圾就知道了。”我內(nèi)心一陣驚訝,心想錢美強怎么連這都不知道。
可能我的話略顯冒昧,錢美強一時沒有再跟我交談,把黑色塑料帶裝進隨身攜帶的雙肩包內(nèi)。為了緩和剛才的氛圍,我主動問起錢美強為何背著包過來。
“想著收集些標本帶回去,結(jié)果一無所獲,這雪下的已經(jīng)把孢子的蹤跡全掩蓋住了。”
“你想確認什么?”
“你看,這空氣中好像有點泛紅的影子……”錢美強盯著空中,“真相!”
“真相!”
錢美強轉(zhuǎn)身回望著身后的樹林說:“是的,張帆,你相信鬼神的存在嗎?”
“你說有外星人我還是信的。”
“如果神就是外星人呢?或者我們這個宇宙就是神創(chuàng)造的呢?”
錢美強的提問讓我一下愣住了。“那你有什么線索或者是理由認為它們存在呢?”
“就是那輪回的命運。”錢美強突然微笑著看我,“當你生命中總有一些奇怪的事不斷重復(fù)出現(xiàn)時,這時你就會感受到一種仿佛被安排好的命運一般。”
“是有什么奇異的事出現(xiàn)嗎?”
“不止奇異的事,當你發(fā)現(xiàn)生命中一些特殊的場景總是在不斷重復(fù)上演時,你可能就會感嘆命運的作弄!”
“你是說現(xiàn)在這情況,你曾經(jīng)有類似的遭遇?”
“不,是我在科學(xué)上的困惑。我曾經(jīng)以為我的困惑解除了,直到最近,關(guān)于科學(xué)的意義是發(fā)現(xiàn)世間的規(guī)律還是在發(fā)現(xiàn)神所創(chuàng)造的規(guī)則,我再次有了困惑。”錢美強不斷揉捏著空中的雪花,“你說這些雪花的形狀為什么這么好看……”
錢美強說的十分玄妙,這些聽地我暈暈乎乎。我沒有心思回答她的話,一種胸口的絞痛隱隱出現(xiàn),我揉了揉胸口,感覺呼吸有些不暢。隨后,我叫上錢美強向旅館走去。
回去路上,我逐漸感覺呼吸困難,同時嗓子還十分的痛癢,讓我一直咳嗽不止。大腦的氧氣似乎越來越少,我看前方的路已經(jīng)分不清雪地還是飄雪的天空了,差不多走上十幾步就會踉蹌一下。
錢美強見我這樣,也終于知道我身體有問題,主動過來攙扶著。
人在虛弱的時候如果有人幫助,就會讓人的身心變得放松。錢美強這一扶,我看前方的路慢慢有些模糊,那空中也漸漸有種若隱若現(xiàn)的紅絲出現(xiàn)。
我沒有再問錢美強是否看見了紅霧,以現(xiàn)在的情況,她肯定會說一些超出我認知的事情。我咬著牙,想著趕緊堅持回到旅館休息,那本來稍顯緩解的呼吸可能因為緊張的原因,結(jié)果又開始不自主的大口呼吸,而眼前的路卻逐漸變得漆黑,眼睛也不受控制的想合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用力睜開眼了。
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只感覺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朦朧中強撐著脫下外套便在立刻倒在了床上。
沉睡中,感覺似乎有人正靠在身前盯著我。微微睜開眼,全身緊張的一動不動,只能用那眼睛的余光尋找著動靜的來源。
借助窗外的月色,黑暗中我發(fā)現(xiàn)床下正有個人形的身影在無聲的扭動著。幾下的功夫,那人慢慢從床下滑出,突入眼角內(nèi)。朦朧夜色中,這人的臉龐像極了——伍姐。
“嗒嗒嗒”,門外一陣房卡刷門的聲音。而床下那人聽見聲音稍微停頓了一下,“嗖”的又溜回了床下。
一瞬間,門外涌進老羅、錢美強、田老板、馬東虎幾人。
緊接著,老羅朝我看了一眼說:“有事沒?”
“我床……”我正開口說著,被老羅伸手打斷住。
他看著外面,這個時候旅館的小妮正站在窗外向老羅搖手示意。
“出來吧,躲在床下有什么用呢?”老羅蹲在我的床邊道。
那位聽完并沒有任何動靜。
幾個呼吸后,床下一陣攀爬的擊地聲。一張雪白的后背側(cè)著移出來。
伍姐只穿著下半身內(nèi)衣,頭發(fā)蓬亂,雙手掩面的朝墻腳蹲坐著,大聲哭道:“不要告訴我老公,我對小張是真心的!”
伍姐啪的一下,整個人撲到我床上,嗚嗚哭著。
我躺在床上,只看見伍姐把整個臉都埋進了棉被里,心里琢磨著為什么伍姐會出現(xiàn)在這里,而老羅他們?yōu)楹我矔@個時候出現(xiàn)在我房間。
“嗚嗚……小張,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我們這下可能在這里待不住了。”伍姐頭悶在被子說道。
伍姐的聲音很小,周圍卻安靜的能清楚聽見她在說什么。
“小張,你怎么不說話,好小子,裝死是吧,現(xiàn)在翻臉不認人了?”伍姐使勁的搖動著我。
“嗯……那個……伍……”我支支吾吾道,腦袋與身子都還是暈乎乎。
“你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想裝啥,想告訴我老公,是我勾引的你!”伍姐突然大聲道,不停的搖著我的身體,“明明是你讓我過來陪你,現(xiàn)在真是褲襠里摸黃泥——不是屎也是屎,這下我就是勾引男人的潘金蓮。”
“不會的,這種傷大雅的怎么會告訴你老公。”老羅笑道,“要是你老公知道你深愛小張,怎么還會派你到他房間來下藥?”
“什么?”
“現(xiàn)在凌晨1點,你現(xiàn)在在這里做什么?”老羅組織語言道。
“我剛才正和小張睡在一塊兒,然后正在分享一些過往的旅游體會……”
“做著兩個人相愛那點事?”
“嗯……”
“我還沒見過這種。”老羅說著,走過來,一把掀開了我的被子。“有干那種事還穿著衣服褲子的嗎?”
……伍姐一整沉默
“你本來想裝成男女那點兒事,可你壓根沒想到張帆連外套都沒脫掉。如果你想說是你先去洗澡了,然后他還沒來得及,那我告訴你,張帆不久前一直都在犯哮喘,一直都在田老板那里休息,我們也是一個多小時前才把他背回這個屋子里來。”
老羅俯下身子,伸手把床底的衣服翻了出來。“穿上吧,好好想想,然后告訴我們你為啥要到張帆的房間。”老羅隨手把衣服扔在了伍姐面前。“周達星受傷是不是你們做的?”
“我當時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呵呵,那你老公可就一個人呢?”
“這……”
“你還是把衣服穿好,交代一下你為啥來這里吧。小錢你幫一下。”老羅轉(zhuǎn)身朝錢美強道。
“知道我為啥知道你房間有人嗎?”老羅一臉壞笑的指著書桌的水杯道,“我今天喝了那水后,特別的困,雖然我偶爾也會有這么困的時候。但這個喝了以后,我可是四肢乏力。一般沒經(jīng)歷過的,肯定以為正常的,但我喝過,是迷藥的藥勁。”
伍姐穿好衣服,轉(zhuǎn)身跟著錢美強幾人離開。
“別急。”老羅突然道,“我突然想起你為什么要在這里了。”老羅俯下身子,在我床下摸索,然后趴著鉆進了床底,“滋……滋……滋……”用力撕扯著。
“看看這個是啥好寶貝”老羅拿出一個黑色塑料包裹的物品。
快速的拆下外層的密封袋,透明的塑料袋里裝著水壺狀的陶器。老羅朝我和錢美強望去,錢美強沉默的注視著陶器沒有開口,我瞧了兩眼也沒看出是不是博物館的文物。
“那伍女士,這下你得好好跟我們說說哪里來的了。”老羅道,把手中的陶器交給了錢美強,并示意把他帶到田老板的庫房里。
一行人走后,只剩下老羅。
“沒瞧出來那個是不是博物館的?”
“嗯,沒瞧出來,陶器我見的少,可能錢美強比我知道的多。”我趕緊回答道。
“你有沒有喝那水?”
“沒有,這不是全都被你喝了嘛。”我開玩笑道。
“那你這病……”老羅沉思道。
“可能有些感冒,對了,你們怎么知道伍姐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
“很簡單,你說了她今天難得參加你們這波人的狼人殺桌游。而我喝下了這藥水,我知道等她回了房間,她一定會來你這,所以我便和田老板、小妮輪流在外面等著她出現(xiàn)。果不其然,半小時前,她從窗外爬進來。”
“她們房間可是在二樓呀。”
“所以很厲害。”
“可我的房間窗戶一直是關(guān)著。”我朝窗戶望去。
“如果是鎖著,我猜她應(yīng)該會找個理由或著。她見你的時候,有過來開著窗戶嗎?”
“沒有。”
“那你這窗戶本來就是開著的,可能你沒注意,因為我們在外面看見她直接就推開窗翻進來了,我猜你住進來就沒碰過窗戶。”
“嗯……”我聽完內(nèi)心略有些尷尬。
“哈哈哈,你這病號再休息會兒。”
“那伍姐她老公?”
“嗯,不用擔心,小妮在外面看著,等我們審?fù)晡榻憔腿フ宜瞎牧恕!崩狭_走到窗邊,幫我反鎖了窗戶。
2月3日
一大早上,老羅把我從被窩中叫醒,大致講了下凌晨的情況。
面對現(xiàn)場找到的陶器,錢美強確認博物館的檔案里沒有,但有可能是還沒來得及記錄在檔案里,因為這件陶器與營地挖出的的陶器相比較,不管是陶土的形狀大小,還是表面的材質(zhì)紋理都是十分相似。
伍姐只承認是自己放在那里,一口咬定不是從博物館偷竊出來,剩下說了陶器放在我那里的原因,老羅壓根也沒信伍姐的胡言亂語。而陸總面對老羅幾人的審問卻說這是伍姐一個人做的事情,想與伍姐撇開關(guān)系。
“你見到伍姐去博物館是幾號來著?”
“1月18日,我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不過那時候儲藏室沒多少陶器,我基本都見過。”我猜測老羅詢問的意圖后,思考道。
“是的,小錢也是這樣說,陳館長為了這次營地送來的陶器,專門把倉庫的陶器清點封存在另外一處密碼箱內(nèi)。上次我們?nèi)ゲ┪镳^,她確認這幾個箱子沒有動過的痕跡。而營地這批箱子因為營地那邊比較倉促,她也不敢確認是不是來自營地的那批陶器。”
“那這陶器有可能是錢美強送過來那批了,時間是25日之后了。”我回答道。
“你們不是31日都還在清點記錄這批陶器嗎?”
“哦,對呀,不過,那是錢美強的工作,跟我沒啥關(guān)系,所以我忘記了。”
“所以我需要再把錢美強叫來。”
不一會兒,老羅把錢美強也叫了過來。
“說說你的想法。”
“如果是伍姐偷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31日。之前為了趕在放假前結(jié)束,我們一直是忙到深夜才結(jié)束,為了防止有陌生人進來,每天也是鎖上儲藏室才離開。”
“那這有沒有沒記錄在文件里的陶器?”老羅問道。
“有可能,還有一些不是很重要的箱子,沒來得及檢查,所以是有一些部分沒登記。”
“所以,你們覺得那是你們營地的陶器有幾成可能性?”老羅看著我和錢美強。
“應(yīng)該有一半多。”我隨便答道。
“有百分之八十,她那個陶器跟營地的特征太像了。”錢美強肯定道。
“如果那陶器是31號失竊,我記得當時伍姐她們這對夫妻好像沒出過門吧,也只是在我們玩狼人殺的時候,他們兩口子去泡過溫泉。”
“所以才會讓我去看溫泉的情況?你是當時就發(fā)現(xiàn)他們夫妻有問題嗎?”
“不,并不是,我當時只是在想有沒有其他方法離開這里,我知道那地方是懸崖,但為了更進一步確認,所以才讓你去看看那地方有沒有下山的小路。”
“我清楚的確定那溫泉就在懸崖位置,懸崖垂直下去全是光滑的峭壁。”我回道。
“沒有能上來到溫泉的路嗎?”錢美強一臉慎重的問。
“是的,我也只是讓張帆看看,是不是我看漏了什么隱蔽的小路。”老羅堅毅的盯著我,內(nèi)心略有所思。“我待會問問田老板和其他人的意見。”
“我去問問田老板。”錢美強主動說道,“我也很好奇,伍姐他們是怎么辦到的。”
錢美強說完離開了房間。
我轉(zhuǎn)頭看著老羅說:“羅哥,但我不是被伍姐下藥弄暈的……”
“我知道,但現(xiàn)在抓到了伍姐,一樣的效果。”老羅滿臉開心的笑著。
“我想說的是,我感覺是因為被紅霧毒暈。”
“那為什么跟你一起去的錢美強沒事?”老羅反問道。
“可能體質(zhì)原因吧。”
“你確定看見了紅霧?”
“是的,這次我很確定。”
“我來這龍壽山幾次了,田老板、陳館長都沒提過,從來沒聽誰說過什么紅霧的事,要不是我看你現(xiàn)在這樣,我都懷疑你小子忽悠我。”老羅朝窗外看著說。
“本來之前我也覺得紅霧沒什么,因為去了雷公村,那邊的村民告訴我紅霧沒有危害。但是31日和昨天我都是吸了紅霧暈倒。”
“這紅霧可能在他們雷公村那邊容易出現(xiàn),不過,你之前在雷公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伍姐其它情況。”
“伍姐,當時完全就是游客的感覺,沒看出她有什么異常的地方,倒是鄭飛和李導(dǎo)游他們——好像在雷公村是有什么特殊安排!”
“哈哈哈,你確定伍姐沒有,鄭飛有?”老羅看我腦子不太行似的說著,“那待會你再跟我說說,我先去問問小錢,看她有沒有看到你說的紅霧,你先把自己收拾收拾。”老羅指了指我,又做了個洗澡的姿勢,說完老羅離開了房間。
我在自己的房間洗了個澡,然后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略顯憔悴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