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東流,風吹兩岸闊,直至臨江鮮的望江樓之上,一陣陣的涼風習習,道不盡的春花爛漫。
正此時,所有人都知道,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機會來了。
周身這么多的文人士子,若是誰能有令這些人嘆服的才名,日后仕途肯定是可以預(yù)見的一片光明。
今年是科舉重開之后的第二次會試,從前十多年戰(zhàn)亂顛沛,多少懷才不遇的讀書人會來到這里?
沒人知道,但所有人都清楚,這次科舉將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文采機遇缺一不可。沒人能夠肯定自己能不能高中,古往今來懷才不遇的奇人何止千百?
如今,這就有一個機會擺在面前,在上京江春汛之時一舉成名。科舉是機會,但這臨江鮮也是機會!
這望江樓上此時多少權(quán)貴門第,多少朝廷命官,別人不說。單單一個凌王殿下,自己真是能入其法眼,何愁將來前途?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被如今朝廷之中總領(lǐng)中書省,在外開府能夠一言而決的凌王看重,比金榜題名更有含金量的多。
凌王一句話便能召一人入府任職,不需要考慮什么權(quán)衡利弊,全在自己一念。雖然只是在自己的幕府之中,可在這里他就是萬人之上,沒人能輕易剝奪他這個權(quán)力,至少這臨江鮮之內(nèi)沒人有這個能量。
正此時,趁著這上京江水在遠岸洶涌之間,詩興漸起的眾人終于開始揮毫潑墨。
一時間,佳作不斷,不時有人嘖嘖稱奇。直隸所屬的京南各地文人才名遠楊天下,各有所長。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如今這帝王家中就有人在這里,誰不竭盡畢生才學展示?
無酒不成詩,眾人推杯換盞之間,飛花令著人作詩。酒到繞了兩圈,漸漸周圍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凌王與何尚書這一桌。
“二位公子,何大人有請。”
這梅小月……
可真是耐得住性子,一篇繳文把此人貶低了個一文不值,這梅小月竟然不找上門來!誰都知道,何施被迫告老在即,梅小月若真是一聲不吭,這阿諛奉承不配科舉之名就能跟著此人一輩子!
結(jié)果,梅小月真就沒來,硬生生熬的何施受不住了,至席間氣氛漸起,主動發(fā)難。
身邊梅成蹊下意識握了握劍,點頭道:“姑父,你先去,我隨后就到。”
梅小月與此人并不熟悉,何施差請也只是盡地主之誼,有他無他沒有影響。
剛剛到了席上,就聽到了一眾人轟然叫好,竟然當場就有人讓臨江鮮傳來樓下藝伎唱和譜曲。
梅小月正剛剛落座,就聽得身后動靜。
聲音輕柔至極,帶著幾分優(yōu)雅:“公子,奴家便就在這里可好?”
回頭看清此人后,梅小月不由得微微一怔,那白衣女子抱著一彎琵琶,可不正是方才引梅小月進門的那個姐姐?
顰兒看眾人對著女子態(tài)度顯然不一般,和之前遇到的藝伎大相庭徑,連忙起身讓開。
女子只是眉目落在梅小月身上片刻便就錯開,坐在這邊上,柔荑輕攏,櫻口伴唱。
隨著那詩作傳閱到了梅小月這邊,女子開口道:“薄春漸至江水寒,云水一片夢入帆。好夢化作春風去,吹破兩岸綠如藍~”
詩作清亮飄逸從此女子口中譜曲后,幽幽入耳撩撥動人,隨著手中琵琶慢慢波動,一句,一字,竟然仿佛賦予了此詩更高升華的滋味!
“這位姑娘是臨江鮮三絕之一的秦懷君,聽說此女子的琵琶技藝了得,與公子的上京戲一樣名動四方呢。”
顰兒打聽了一番后輕聲說給梅小月聽,梅小月點頭后忍不住多看了這女子幾眼。
秦懷君似有所感,最后清唱時落下往梅小月那里瞟了一眼,繼而繼續(xù)回神唱和,
琴聲落后,再看這字古風昭然,與秦懷君唱和的竟是相得益彰。
“好歌,好詩!”
“何大人門生果然名不虛傳,這劉公子之才了得啊!”
此詩一出,力壓群雄。當場有人羞愧收起自己詩作,還有人絞盡腦汁想出對策,這詩篇太過于應(yīng)景,今日不是第一,怕也是這在場之中前數(shù)的幾個!
“殿下,您看這字這詩如何?”
有人湊趣兒從這邊把詩再次拿到回了柳景林身邊,再經(jīng)過了秦懷君之口,如此朗朗上口且不入俗流的境界,這詩歌就此怕是可以流傳八方了。
“確實是好詩,好句啊!”
柳景林也不住贊嘆,士林之間藏龍臥虎。這何施門中劉如京才名赫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秦姑娘唱的也好啊。”
有人贊嘆了一句,秦懷君知道在場一眾人都是身份顯赫之輩只是頷首輕語道謝。
秦懷君走神了,說來也巧,今日姐妹幾人被主事分在這里,怎么就這么的碰上了這梅小月。
這梅小月的事情,秦懷君也曉得幾分。自己唱出了這樣的詩篇,再結(jié)合其人身份,這梅小月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何施身邊一中年文士正在眾人恭維中連連謙遜,此人看起來沒有什么,可渾身上下總有種令人說不清道不明的一股子傲氣。
何施門下弟子,這劉如京是最出色的一個,在直隸書院之中,更是文采出挑獨樹一幟。
這梅小月他當然聽說過,可是拿自己和這個人比,劉如京覺得太羞恥了,
這個人,戲子!自己和這個人比,傳出去不是佳話,那是笑話!
師命難違歸師命難違,可心里這情緒是怎么也化解不了的。
就說這字,自己這么下功夫,豈是這一小小的弱冠小子能比擬的?
“梅公子,你看,這詩如何呀?”
突然,一人出聲。
席間傳出了這句話,杯盞話語就是突然一陣停頓。
來了,終于來了!
那日繳文如此辱罵,今天又這么直接明目張膽的發(fā)難。梅小月再不回應(yīng)。就算是熙平帝親自召許此人科舉,這人的名聲也臭了!
一個人真是被說是徒有虛名,以后在外面不說指指點點,入了士林也成了一個喪家之犬!
這就是何施的目的,也是京南文人們都樂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