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還在啊?!?p> 聽到有人搭話,趙曉燕朝門邊看,鄭紅霞就站在那里,顯得有些退縮。
“我還有東西要查,所以留晚一點……。加護病房的患者怎么了嗎?”
“不是,跟那沒關系,我忘了拿東西……”
鄭紅霞進來之后,便走近張效誠的辦公桌,她的舉動顯示很在意趙曉燕。她打開抽屜,迅速塞進類似紙條的東西。醫院里無法使用手機傳簡訊,看來他們似乎以這種方式聯絡。
“打擾了。”鄭紅霞準備離開。
“那個,”趙曉燕叫住她,“剛才那件事,是不是別說是鄭紅霞小姐說的比較好?”
“我無所謂。”
“可是,你會被張效誠醫師罵吧?”
鄭紅霞顯得有些后悔,說了聲“隨便你”便離開了。
趙曉燕嘆了一口氣,看看時間,凌晨一點。由于住院患者減少,工作也減少了,沒有什么事必須在今晚處理,但她還是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因為這臺電腦可以上網,雖然宿舍里也有電腦,但無法搜尋資料。
她大多只有在查閱專業報紙的報導時才會使用這項功能,但今晚的用法和平常不同。她調查的是一般報紙的報導,關鍵字是中學生、機車、警車、車禍、逃逸等等。
搜尋之后,類似事件之多令她大為吃驚。每年都有青少年為了逃避警車而出車禍,甚至有些在送醫之后,還偷偷跑出來自殺,令家長欲哭無淚。
然而,發生車禍當場死亡的案例就不多了。若僅限定濟州地區,幾乎沒有,她只找到唯一的一件。
報導的內容簡要,并沒有刊登死亡中學生的姓名,當然更不會有警員的相關資料。警察署通過發言單位表示“追緝行動依照正常程序,經確認并無過當”,如此而已。
但是,她看到地點位于中山區,確信自己的推測是事實,孫明遠的住家就在中山區。
她關掉電源,從椅子上起身,但立刻又在旁邊的沙發坐下。她所受的打擊大到無力行動。
錯不了,孫明遠的長子身亡一事,與趙曉燕的父親趙健華有關。不,不僅如此,說得極端一點,趙健華甚至可以說是造成那起車禍的人。
孫明遠不知道嗎?
趙曉燕認為他不可能不知道??紤]到車禍當時的狀況,作父親的不想知道警車上坐的是哪些警員才奇怪。警方也許不會輕易透露,但憑孫明遠的人脈,不至于打聽不到。
況且,孫明遠沒有對趙曉燕說真話。如果對所有人隱瞞,那還能解釋,但張效誠明明知道,為什么唯獨對她說謊?
孫明遠什么時候知道趙曉燕的父親就是警車上的警察?
不必深思就能揣測,一定是兩人再度見面時;趙健華為了治療大動脈瘤,來到這家醫院時。
醫師會盡可能收集患者所有的相關資料,健康狀況就不用說了,舉凡生活環境、工作內容、家族成員等等都要全盤掌握,否則無法找出最適當的治療方式。仔細端詳對方的面孔也是必須的,優秀的醫師甚至可以只憑臉色便看出患者的內臟或血液是否有異狀。
另一方面,趙健華又如何呢?他想起來了嗎?
恐怕沒發現吧,趙曉燕猜想。若當時已發現卻沒有提起,反而很不自然,而且也無法解釋趙健華為何能放心接受治療。如果知道了,應該會采取一些應變作法,像是換醫院或更換主治醫師。
患者關心的只有自己的病情,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們會記得醫師的長相、名字,但不會想了解更多,再加上白袍具有隱蔽醫師個人特色的力量。
況且,即使不考慮醫師與患者的立場,雙方對車禍的看法與感情也南轅北轍。
孫明遠極可能痛恨害死兒子的警察,名字自然不會忘,若看過長相,一定也會牢記于心。當他第一眼看到趙健華這個名字,便會立刻喚醒那份記憶。
在這方面,趙健華又如何?從“麻花”警官唐少華的話里可以知道,他是懷著信念行動的。對于追緝少年一事,也不認為自己的判斷有錯。盡管少年死于車禍令人遺憾,但想必認定自己沒有理由道歉。
因一名少年的死而關系微妙的兩名男子,以截然不同的立場再度相見。憎恨的一方發現了,被憎恨的一方卻渾然不覺。更糟的是,忘記的一方不知道自己被怨恨,還將性命托付給對方。
看到趙健華不知情的模樣,孫明遠心里會有什么感受?一般人應該會希望對方想起來,然后要求道歉吧。至少,會想知道對方的想法。
然而,就趙曉燕所知,完全沒有這類事情發生的跡象。她還記得趙健華和陳慧芳當時交談的內容――“這位醫生好像在大動脈瘤手術這方面很有名”、“還好能遇到一個好醫生”等等,全都是一般對話。
是孫明遠刻意隱瞞。
問題就在這里,為什么他要為痛恨的人動手術?
他大可請別人執刀,只要向上面的人說明情由,自然就會認為由他執刀反而有違情理。但是他沒有這么做,他沒有把復雜的內情告訴任何人,而是為趙健華執行大動脈瘤切除手術。
黑色疑云如煙霧般在趙曉燕內心擴散,而且顏色遠較過去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