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作為一個有信義的人并沒有第一時間就去酒樓吃東西,他入城之后最先做的是按照那個‘聰明人’的說法去找那個所謂的‘親戚’——縣城里的路倒不至于有多復雜,天下的縣城規劃大多差不了多少,都是一片平坦的地面上東南西北一分區而已,即便是從來沒有來過這座縣城,我的朋友也很是很順利的到達了目的地,見到了那個所謂的“親戚”。
誠懇的說,我的這位朋友是位有俠氣的男子漢,但是比起他的俠氣,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有勇有謀又極其擅長審時度勢。
他時常說,俠義是只有活人才能夠繼續推行的道理,如果說遇上無法克服的困難,向后退一退并不是什么值得羞恥的事,我的這四位朋友里,如果說有人真的能夠在江湖上以俠義聞名而不為名聲所害,那么應該就只有他才是了、
當他推開門的時候一股子濃濃的魚腥味撲面而來,門外是普普通通的市井之味,但是推開門之后從那院中傳來的魚腥味蓋過了一切,直讓我的朋友眉頭緊皺,面色不佳。
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這股魚腥味讓我的朋友有了一個好的借口,那么他自覺根本無法掩飾見到“親戚”之時的驚恐和緊張——那可是他親手摸到冰涼尸體的蠢材, 16日過去,這人竟然能夠帶著一股子濃濃的魚腥味出來與他交涉了?
我的朋友做出了一臉嫌惡的表情,先是說完了理應傳達的消息,再是借口這腥臭味污了他的衣服,非要去找個酒店洗個熱澡不可,堅決拒絕與這可疑的人士一并去迎接那昏倒在地的誘餌——倘使那人真的已然痛徹心扉,豈能不讓他呼叫醫生而是來尋覓著明明早已死去的“親戚”呢?
我的朋友眼見著那人似乎要與他糾纏不清,便張嘴將門口那正在賊眉鼠眼的醫師給賣了——賣了那醫師之后自己再行幕后追蹤之事,開山手這門武藝若說是生死搏殺也許可能會與各種高明武藝有很大的差距,甚至有時在一些手段高明的少俠面前都不是很占據優勢,但若說是救人追蹤逃命這種非正面對抗活計,開山手可是一門當仁不讓的上好武藝。
我的朋友表面上不顧那死而復生的可疑人物再三挽留大步流星去往了附近的酒家處洗澡用膳,但是實際上卻只是在路邊攤餅的鋪子中點了幾個大餅墊了墊肚子,然后就馬上就將身上的衣服換了個面,挖出洞來再度監聽起那散發著惡臭魚腥味的小屋。
醫生跟著那個死而復生的可疑人士帶著誘餌回來了,醫生與那些可疑人士動了手,醫生解剖了那個誘餌,醫生讓那群可疑人士將尸體處理掉,醫生走了。
可疑人士們在一起念叨一些怪里怪氣的不明詞匯,聲音忽高忽低,聽起來就像是殺豬又叫、床,殺雞又生病,生娃娃又嘔吐——然后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明明我朋友親耳聽到醫生說沒救了結果被解剖的那個誘餌,竟然又能夠張口說話了!
那人不光能夠張口說話,甚至還言詞激烈,大聲的批評了那些可疑人士的愚蠢無可救藥,不能強留下我朋友這個瘦弱的,非要去招惹那穿著醫師短裝的,腦子如此不清醒,豈能完成菩薩安排的大事,送全縣城的人去西方極樂?
如果耽誤了菩薩的大事,他們這些被菩薩賜福許了享永世富貴的,哪里能夠頓頓飯想吃饃饃吃饃饃,想吃大餅吃大餅,再也不受腌臜鳥氣,即便是賣饃饃和攤大餅的都嫌棄他們身上一股子魚腥味壞了人家的生計?
我的朋友聽到這里就已然很清楚了,這乃是邪道中人又蠱惑無知愚民搞風搞雨的一次惡行,如果說他沒有聽到也就算了,他現在聽到了,便非要將這批大惡人的陰謀詭計給攪黃了不可!
若說是想攪黃一個陰謀詭計,那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將這陰謀詭計給公之于眾,我朋友思及此處,便定下了要去酒樓把這消息給“借酒消愁,無意滲漏”出去——從這批蠢材身上的魚腥味根本去不掉就可以揣測出來他們的身份不是漁夫就是魚販子,剛剛區區一個醫師都能隨手將他們給安排的明明白白,若不是考慮到此事背后的‘菩薩’不像是好相與的,我朋友簡直都想自己動手給自己增光添彩了呢!
當今天下通行的道家講究的要拼搏努力,不懈奮斗,秉持正道,方才能夠享受到自己勞動的成果,即便是偷奸耍滑就有可能慘死當場的武林人士也少有能夠按照這標準不斷前行,更別提那些只想要在嘴巴上說信,實際上只想用口頭便宜換取真切實惠,讓他們多勞動一會兒就要死要活,天不亮不起,天未黑就睡的愚民蠢婦了。
只要是想要許人空諾,說今生把東西交出來,你來世就能如何如何,死后就能如何如何的惡徒,那么給自己安一個菩薩的名號就是久經考驗又最為好用和實際的路線。
無他,若是有人明目張膽動手直搶,那么總有少俠聽到此事之后要替天行道。
若是有人刷花套仙人跳,那么總有碰到受害者醒過來被追著砍的那一天。
但是若是假托什么邪神惡教,許下什么下輩子如何如何的諾言來哄騙愚民,那么能上這種蠢當的愚民,一輩子也不可能承認自己是受了蒙騙亦或者是因為自己的貪心和愚蠢犯下了錯誤,反而會千方百計證明邪教惡徒的正確性和自己信仰這種邪教惡徒的必要性——天下除了宗教,豈有能夠讓受害者比惡徒們更加尋找正確性和掩蓋自己受騙真相的好路子?
天下哪有比這只需要剃了禿子演了戲法就是菩薩,有大量明確教義可供參考,即便是再三打壓清掃也總有余孽,還天生就討愚民喜歡的門路更加容易冒充?
坦誠的說,江湖上自稱菩薩的家伙多了去了,從想要蒙騙愚民混吃混喝憑借一手好戲法的人渣,到手上有一套但是不想出力只想坐享其成的武林敗類,再到有一幫子手下湊成奇形怪狀組合的惡徒,又或者說是頂尖邪教魔功的創始人和帶頭打手——菩薩是一個爛大街的稱號,但是能做出這么大事業的菩薩卻不可能只是一個爛大街的癟三。
然而等到我的朋友到了酒樓,沒等他開始“酒后失言”,就發現酒樓上每一個座位都必有一道魚生。
他剛剛張開嘴想發問,店家就馬上湊過來說今日本縣城有活動,特色招牌魚生免費送,這魚生是鮮而不腥,甜美軟嫩,無磷無刺,細致入味,再搭配上本地特產的蘸料,那滋味是狗肉都比不了保管是念念不忘。
我的朋友灰心喪氣,自覺此地已然沒有再做拯救的余地——雖然說不清楚那些漁夫所說的菩薩到底有什么陰謀詭計,但是現在看來這縣城已然不是什么安全之地,還是早早溜之大吉對自己的人生安全比較適宜。
于是他買了幾個大餅入腹,又煮了些許白水補充了水囊,出城便馬上尋了個有遮礙的地方打洞開跑,非要避開這是非之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