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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契約

第四章

月光之契約 師為水 5593 2020-02-04 19:36:12

  防空洞的入口并不很大,它掩在雜草和藤蔓中間,看上去充滿了歲月的氣息,甚至讓人感覺它更像是個山洞而不是個防空洞。它那石砌的、結實的墻壁和洞頂,在經過了歲月的劈削后仍然能給人以安全感,只是那黑乎乎的隧道讓我有些望而生畏、躊躇不前。

  一只蜘蛛順著洞頂滑下來,落到一張嶄新的蜘蛛網上——有一只飛蟲被粘住了,它正要去享用晚餐。我感覺我自己就像那只飛蟲,在等待未知的命運時,我們大多無所適從、茫然無知。

  我的頭頂上突然變得嘈雜起來,我看見數不清的鳥雀成群結隊地從遠處飛回山上,它們啾啾鳴叫著、撲扇著翅膀,一群群地落入山間的樹林里消失不見,它們盤旋著、飛舞著、大喊大叫、嘰嘰喳喳,雜亂的聲響將附近的山林整個兒包圍了。我隱隱看見身周的樹枝上出現了鳥雀的蹤影,有黃鸝、喜鵲、杜鵑和麻雀,還有形似鴿子的、但更大一點的鳥,至于其它的鳥類,我就完全沒有見過,也叫不出名字了。

  倦鳥歸林了,那我也該勇敢的走進去才對,我想。我覺得自己有些像英雄電影里的主角,在電影的末尾,恢弘大氣的伴奏響起,主角帶著滿身的悲愴,獨自一人走入漆黑的山洞中,去迎向未知對手。夕陽西下,血紅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似乎在預示著那令人悲傷的結局……

  為什么英雄總是容易末路?為什么悲劇總是容易打動人心?這似乎是個有趣的問題——然后我馬上想到自己竟然還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真是心大啊!但我又覺得也許是我對黑貓懷有信心,我相信它帶我到這里必有深意——有些事情是會必然發生的。盡管我不太贊同宿命論,但在這個世界里、在這個充滿奇幻的世界里,一切看似偶然的事情,都一定會在某些不為人知的地方存在著某種必然聯系。

  我在想著這些時,那只蜘蛛已經將飛蟲抓住了。我看見它敏捷果斷地將毒液注射到了飛蟲的身體里,飛蟲很快不再掙扎,沒一會就死了。

  接下來,就是這只蜘蛛的用餐時間了。我沒有再看下去,我側身讓過蛛網,順著隧道走了進去。

  *

  這是一條堅固的、大約兩米多寬的隧道。墻壁上干干凈凈,沒有任何裝飾,頭頂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盞電燈,是那種老式的、大功率的電燈,灰舊的燈泡外還罩著一層鐵絲網,但是很顯然已經不能用了。空氣中稍有一種霉味和灰塵味混合的氣味,但不是很難忍受,看來空氣還是能流通的。

  越往里走,光線越是熹微。可腳下的路面卻出乎我意料的平坦結實,幾十年過去了,這里的地面仍然如此耐用,這是我想不到的。

  我回頭看去,洞口變得比剛才小多了,洞外的光卻因此顯得更加明亮有力,好像正活生生地涌進來一樣。四周越來越安靜,我的腳步聲越來越響了,石壁讓聲波互相反彈。在這一過程中,聲音漸漸失真,某種東西卻被放大了。

  “咚!咚!咚!”這聲音具有著和主人完全不符的巨大體量,就像童話里憾山拔樹的巨人,每一聲都沉悶且有力。我覺得這聲音似乎放大了我的恐懼——既是對黑暗和未知的恐懼,也是對自我的恐懼。

  又走了一會兒,來自身后的光線漸漸模糊消失了,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拿出手機調亮屏幕,手機發出的微弱的光,勉強照亮了我的腳下。我感到自己的呼吸聲變得很響,空氣流過鼻腔時的聲音干脆而順滑,我呼出的氣拂過舉在身前的手時,手上的汗毛都一陣搖動。

  我屏氣凝神,盡量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著。耳邊回蕩著的腳步聲漸漸變小、變實,前面的路似乎不通了。我伸長手臂,將手機微弱的光對準前面,我看見了一扇巨大的鐵門,門上黑紅一片,布滿了鐵銹,門的右手邊有一個門把手,我使勁轉動把手,門紋絲不動。

  我握緊拳頭使勁敲了敲門,鐵質的大門發出沉悶的回聲。這門異乎尋常的結實,似乎是生鐵鑄成的,我借著手機的亮光湊近細看,發現在厚厚的鐵銹之下,鐵門散發著一種銀灰色的黯淡光澤,我刮開一些鐵銹,發現門上布滿了機器打磨拋光的紋路,但可能限于當時的機器性能,打磨的成果相當粗糙,讓人感覺到一股工業時代粗獷冷硬的作風。

  我把鐵門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發現除了那個門把手和厚厚的鐵銹,整扇鐵門上什么也沒有。這是單純的為了阻止他人進入而制造的門,沒有任何裝飾,充滿了純粹的事務性和實用性。就像這條隧道一樣。

  我抬起腳用力地踢了兩下鐵門,門發出沉悶的回聲,“砰!砰!”我扯開嗓子喊道:“里面有人嗎,我是黑貓帶來的。有人嗎?請開門好嗎?”聲音在隧道中炸開,像瀑布的轟鳴聲一樣翻滾不停。

  我屏息凝神聽了一會,似乎毫無動靜。于是我又“砰!砰!砰!”地踢了三下,反作用力將我的腳震得生疼,我再一次將耳朵湊近鐵門旁,濃烈的鐵銹味彌漫在口鼻之間,讓我有些想打噴嚏。一片安靜。除了我的呼吸聲,我什么也聽不到。

  我感到不對,難道黑貓騙了我?或者里面現在沒有人?我把臉貼在鐵門上,感到門粗糲的紋路和粉末狀的鐵銹印在了我臉上,我連忙擦了擦臉。但除此之外,我就一無所獲了。

  我頹然地靠著墻壁蹲坐下來,決定繼續等著。此時的我又渴又餓,精疲力盡,狼狽不堪。我開始回憶今天一天發生過的事情,并感到了一種濃濃的不真實感,如墜夢中。

  為什么這一切會發生在我身上呢?黑貓到底是什么來路?月神又到底存不存在?還有被黑貓拿走的十分之一的【幸福】,那到底是什么?幸福感嗎?

  我朝洞口看去,洞外的光線已經昏暗下來,暮色濃重,夜降臨了。我聽見外面響起了雜亂的蟲鳴聲,還伴隨著一陣陣癩蛤蟆的叫聲。這個時節居然有癩蛤蟆?這玩意兒不是在夏天才出來嗎?我有些搞不懂。

  不過這又和我有什么關系?清明時節有沒有癩蛤蟆出沒這樣的問題很重要嗎?對現在的我來說,似乎趕緊進到這扇大門里面才是眼下的頭等大事吧!雖然我也不清楚進去之后會面臨怎樣的一個世界,又會遇到什么樣的人,但我想至少一頓晚飯還是能吃上的——我真的快餓死啦!

  蹲了一會兒,我的腳開始麻了,我干脆坐在地上,懷里抱著那個跟我一樣命運多舛的、裝著線香的包裹,靠著墻縮成一團。也許是這時節乍暖還寒,也許是我實在太餓,我漸漸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寒冷從四面八方包圍了我。

  我坐在地上,開始回想起家里溫暖的床鋪和各種食物,然后想起今天去掃墓時的場景。我看見父母親的墓碑上落了很多灰,灰和著雨水在墓碑上流下一道道泥水印子,把碑上的字和照片都糊住了,墓旁種著的兩棵松樹在去年秋天落下了的松針,厚厚地鋪了一地。比起別人的舊墓,我父母的新墓卻看起來更加破敗。我心疼不已,后悔自己沒有常來。我回想自己上一次掃墓是什么時候,竟然有些想不起來——去年夏天,父母忌日的時候,我似乎來過。啊——這么一算,又是半年過去了,我已經半年沒來過了。

  父母在時,我還不曾覺得時間的流逝是多么冰冷而殘酷,但最近這些年,我越來越感到時光易逝,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想想自己現在已經二十六歲了,不僅一事無成,最后還落得這樣一幅田地。

  不知道父親知道了,會怎么數落我呢?他對我一向嚴厲,也許又會罰我打拳吧?我不由想起我小時候每次闖禍,都會被罰打軍體拳,闖的禍越大,打的遍數越多。最多的一次應該是我用塑料手槍打翻了爺爺的牌位,被父親罰了一百遍,那時我記得自己一邊哭一邊打,硬是從白天打到了晚上,到最后別說哭,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想起這些,我不由得輕笑了兩聲。

  我又想起了母親的琴聲,想起了小時候她常給我彈的搖籃曲。那時我總是躺在沙發上,看著夏日的和風吹起窗口的輕紗,微涼的風拂過我的皮膚,輕柔的搖籃曲緩緩響起,一遍又一遍地催我入眠。那是我童年的背景音樂,是我記憶中世界最初的模樣。

  我緊緊抱著懷里的包裹,耳邊仿佛又響起了記憶中的搖籃曲,眼前似乎又看見了那道隨風飄揚的白紗簾,我的意識漸漸模糊了,我睡著了。

  *

  我再次醒來,是被人推醒的。我發現我正蜷成一團,躺在地上。我的面前是一個身穿厚厚的睡衣,高個短發的女孩,她半蹲在我面前,身旁是打開了的鐵門,明亮的燈光從門后泄出來,把蹲在我身前的女孩照的一清二楚。

  我一時間有些迷糊,分不清自己在哪,但我馬上想起了黑貓和這個防空洞。我從地上爬起來,感覺自己渾身發涼,額頭卻冒著汗,還有點鼻塞,可能是感冒了。我看見洞口有一團月光,感覺空氣有些濕冷。

  “你好,是黑貓帶我來的。”我說,我說話時帶著些鼻音,看來是真的感冒了,“我叫陳宇。”

  面前的女孩站起身來,說,“我知道。這里的人都是黑貓帶來的。你不該睡的。”

  “不好意思。”我尷尬的笑笑,“我太累了。”

  “我明白。”女孩點點頭,側身進了門,“進來吧,我給你弄些吃的。”

  “謝謝……你貴姓?”

  “叫我秋。”女孩等我進來后,轉身把鐵門關上了。沉重的鐵門“咚”的一聲撞在門框上,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門后還是隧道,和門外的那條毫無二致,只是頭頂的吊燈全部修好了,大功率的吊燈發出強烈的白光,將隧道照的纖毫畢現。我看見這隧道的石壁上滿是剝落的石皮,墻縫和地面的交界處大多長著綠油油的苔蘚,我摸了一把墻壁,有些濕涼。

  “跟我來。”秋說。

  秋大約十八九歲的樣子,身材高挑,齊肩短發,長得很漂亮。不,與其說是漂亮,不如說是充滿了颯爽的英氣,眼睛又大,眉毛又直,鼻子也很英挺,總之是即漂亮、又英氣。我有些弄不懂她是怎么來到這里的,至少我無法想象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也發生在她身上時,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這條隧道走到底是幾個連在一起的大廳,那里也有鐵門鎖著。我們住的地方就在這兩道鐵門之間,這個房間是給男生住的,那個是給女生住的。這是廁所,這里是廚房。浴室在最里面。”秋帶著我在隧道里走了一圈,一一將幾個房間指給我看。其實不用介紹也行,因為所有的房間門口都掛有鐵牌,鐵牌上用黑色油性筆寫著大字。

  “那里是儲物間,待會你自己去拿被褥什么的。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秋帶著我轉了一圈后,就丟下我自顧自進了那扇寫著“廚房”兩個大字的房間。

  這些房間的門不出意料也都是鐵門,只是沒有剛才那道門那么厚實,但如出一轍的是,它們同樣具有粗糲的外觀和極強的實用性。

  相比之下,我其實更想洗個澡。今天一天下來,這樣那樣的出了不少汗。但既然人家姑娘都在做飯了,我也不好意思像個大老爺似的去洗澡了。我打開寫著“男宿”兩個字的房間門,眼前一片黑暗,我心里一驚,隨即意識到只是沒開燈。我在門邊的墻壁上摸索了半天,找到了開關。

  打開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房間,看起來少說也有二、三百個平方。這房間里一道隔墻都沒有,空空蕩蕩的擺放著二十幾張鐵制的、上下鋪的雙人床。就和學校宿舍里用到那種上下鋪一樣,只是更加簡陋、更加陳舊一些。

  可能是因為房間太大的原因,二十幾張鐵架子床擺放在這里,看起來也不過如此,根本沒有占多少空間。除了鐵床,在靠墻的一側還整齊地擺放著一列衣柜。這衣柜也當然是鐵皮制成的,是那種瘦瘦窄窄的,單開門的鐵皮柜子。說得更直接些,其實也就是七八十年代,公司企業里常見的那種更衣柜。除了這些,整個房間里也就沒有什么了。

  我走進房間后,才注意到最里面的兩張床上各躺著一個人,似乎都還在熟睡。我悄悄走進,發現其中一個是我的熟人,就是那個開小超市的劉哥!我想起我今天午后打算買些日用品,不過因為超市關著門,我也就沒買成。我那時以為劉哥也出門掃墓去了,沒想到他竟然在這里。既然我們的經歷一樣,那么也就是說,劉哥也被另一個假貨冒名頂替了?

  我推了推他,說:“劉哥!劉哥!醒醒!”可是劉哥毫無反應。我才發現他們的睡眠狀態有些不對勁,他們的呼吸都非常淺,胸脯也只是在以最小限度的幅度起伏著,我盯著他們倆的眼皮的看了一會,發現眼珠子竟然一動不動。他們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是比昏睡更深沉的睡眠。

  我使勁搖晃劉哥,又拍打了另外一個人的臉,他們都毫無反應。死一般的睡眠。我的心情有些沉重,我們都有著一樣的遭遇,那么我睡著后是不是也會變得像他們一樣?這樣的睡眠狀態明顯很不對勁,這里面一定還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隱情,我意識到我必須盡快了解它們——而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人選。

  我走回廚房,推開門走進去。不出所料,這個廚房也是異常的寬敞空曠。用木板和鐵板搭建的灶臺就在離門口不遠處的地方,燒飯用的燃氣是罐裝的液化石油氣,在灶臺上頭還裝著一個陳舊的吸油煙機,排氣管牢牢地塞在房頂角落的排氣孔里,不知廢氣最后去向何方。

  秋正站在灶臺前下面條,她的身后是幾張老舊的鐵制餐桌,一只大海碗正放在離她最近的一張餐桌上,鍋里的面條像蛇坑里的蛇一樣互相纏繞著,在翻騰的水里上下飄蕩。

  “他們怎么了,怎么看起來想死了一樣?”我問,“這里還有幾個人?”

  秋側過頭瞥了我一眼,說:“面快好了,先吃點東西吧,吃完再說。”說著,她拿起碗開始撈面,鍋里的面看起來足足有四五兩,偌大的海碗也被塞地滿滿當當地。

  我發覺今天遇到都是些氣定神閑且特愛吊人胃口的家伙,黑貓是這樣,這個叫“秋”的姑娘也這樣。好吧,我想,既然這樣,我也就別瞎著急了,夜還長著呢,有的是時間。

  秋盛完面,開始往碗里倒面條湯,然后從旁邊的小鍋里舀了些澆頭進去,接著毫不在意地端起滾燙的海碗,“砰”地一聲放在我面前。

  “吃吧!”她說。

  “這也太多了吧。”我苦笑一聲,“你是不是對‘吃飯’這兩個字的含義有什么誤解?”這不是吃飯,這分明是喂豬。

  “吃吧,吃不下的我吃。”秋還是冷著一張臉,幾乎沒有表情變化,“我們不是以前的我們了,這一點你應該知道。‘影子’和我們分開了,這給我們的身體帶來了一些特殊的變化。”

  “影子?”我有些糊涂,什么叫影子和我們分開了?黑貓可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啊。

  我突然想起了黑貓說過的話“現在的你們已經完全變成了兩個個體,可你們又沒有完全被分割開。”我那時還不太明白,原來它說的其實是我自己的影子?

  “你不知道?”秋看起來有些詫異。

  “哦……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家伙其實是我的影子?”我看了一眼我的身后。明亮的白熾燈下,我的影子平整整地攤在地上,像一塊折疊起來的黑紙。它除了顏色變得有些灰呼呼、淺淡淡的之外,看不出什么變化,一如往常。

  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你還是先吃飯吧,等會兒再說這個——我會告訴你的,不用擔心。”

  “不能邊吃邊說嗎?”我坐下開始吃面。我發覺這面條下的軟硬適中,吃起來味道很不錯。我想這姑娘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不太好相處,但至少廚藝還是不錯的,這樣的人應該是外冷內熱的性子吧。

  “我怕你噎死。”秋言簡意賅道——我還是收回剛才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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