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郝大偉來R市的第六個年頭了。R市是一座一線的海邊城市,應有的繁華、現代感、快節奏的生活方式以及那高不可攀的房價總讓郝大偉生出陌生冰冷的感覺。相信即便再生活數年,那種格格不入依然存在于骨血,無法融入,更無法訴說。生活就是這樣,你再不喜歡,還要與他一起前行。
郝大偉原名郝偉大,一個從西北小城鎮出來的窮小子。郝大偉的生平簡歷平庸簡單:男,現年二十四歲,R市一所三本院校畢業主修土木工程,因為從小喜歡唱歌大三參加R市選秀節目獲得第二名的驕人成績,然后出道進入了娛樂圈。郝大偉就是那時改了名,本以為前程似錦,一片光明,后來才知道那個選秀節目只是小眾范圍的娛樂節目,郝大偉就如同一顆石子落入選秀節目浪潮洶涌的洪流里,僅僅蕩起一圈漣漪就悄沒聲息的被掩蓋了,他以為的資源以為的未來可期還太過遙遠。R市生活成本很高,沒有資源的郝大偉一度三餐難以為繼,最后在朋友幫助下做酒吧駐唱、在主播平臺里客串一下吃貨人設、還在一些劇組里跑過龍套。
生活越來越迷茫,本來喜歡唱歌的郝大偉以為可以在音樂的道路上有所發展,可是現在為了生活什么雞零狗碎的活都接,活著就要吃飯啊!
“老鐵,人要能管住嘴就好了!”郝大偉眼睛盯著手里的啤酒杯,目光隨著酒杯晃動著,這種狀態有幾分鐘了,目光十分專注,仿佛看的就是自己飄渺不定的人生。
“偉大啊,就算辟谷了,只是絕了人的吃喝拉撒中的一項,其余的也要花錢的。”老鐵看著頹廢的郝大偉,唉聲嘆氣的說道。
時至夏秋更替,南方的白天還是比較潮熱。郝大偉坐在老鐵酒吧的吧臺前,他今天上午沒事,來老鐵這蹭個空調順道蹭個飯。
“沒見過你這么不要臉的,誰大中午的跑來買醉,想蹭飯直說。”老鐵是把郝大偉摸得門清。
“兄弟一場,客氣啥,從我工資里扣,不過打個折啊。”
老鐵R市本地人,是郝大偉大學時舍友,原名何佳琪,游戲玩的臭,不想有一次玩王者竟把宿舍里頭號種子選手干掉了,大家戲稱鐵樹開花,老鐵這個名就此叫響了。這間酒吧離市中心較遠,可這算是老鐵家的祖宅,老鐵家所在的村子坐落在市郊,因為局部建筑修建于清朝年間,政府就將整個村作為休閑文化區保留了下來,老鐵家祖宅就在其中,村里人大部分都在外置了業,村子里的房子不是租給了文藝青年就是自家后輩經營,此地也算是鬧中取靜,不但年輕人喜歡,中年人也喜歡開車過來坐坐,談談生意或者和朋友小聚。
這間酒吧占地一百多平,分上下兩層,下層營業,上層住人。整個裝修遵循工業風的風格,整間酒吧以灰色,黑色,原木色等冷色調為主,墻面是裸露的紅磚和部分水泥毛坯組成,裝飾物也都是金屬質感的夸張造型,到處都透著一種禁欲感。
老鐵扎著馬尾,一米七的個頭,一百五的體型穿著一身嘻哈風,硬是有了一米三的既視感。老鐵長著一張大眾討好臉,眼睛不大睫毛很長,鼻頭有肉,笑起來就像古裝電視劇里的店小二,用郝大偉的話就是一副奴才相,不過做生意,和氣生財。
郝大偉看看老鐵在酒吧里上躥下跳,到現在都搞不懂這么個彌勒佛般的人物整了個這樣的裝修風格,咋看咋不搭調。
中午飯是老鐵做的,老鐵廚藝精湛,即便簡單的炒米飯也是粒粒飽滿,香而不膩。
“老鐵,咱宿舍有幾個干的是本專業的?”郝大偉塞了一口米飯囫圇的問道。
“有的去了天津,有的去了南京,聯系少了,不過聽說除了一個上研了,其余都在做工程,天天跑工地,挺辛苦。反正像你這樣的另類獨一份。”
“你開酒吧也比較另類吧。”郝大偉不服氣道。
“開酒吧是我畢生夢想,上大學是附帶的,為了我媽那顆脆弱的心臟,混個文憑而已,你和我一樣嗎?不說別的就說現在娛樂圈的明星,一要看顏值...”
老鐵認真看了看郝大偉,別說,郝大偉五官還算精致,丹鳳眼,眼角還略泛桃花,略微突出的顴骨顯得五官立體,鼻子堅挺,嘴唇偏厚到不影響整體觀感。郝大偉看著老鐵專注的眼神很應景的站了起來,挺直了腰背,在老鐵面前轉了兩圈,一米八的個頭倒是扎眼得很,這可是老鐵心中的痛,老鐵準確身高一米六九很是尷尬,破七需要借助外力。郝大偉的身材也不錯,寬背窄腰大長腿,要說進娛樂圈的硬件條件真不差。
老鐵收回眼神“就算你顏值過關了,你看看娛樂圈那個不是俊男靚女,像你這樣的二十個里面一磚頭拍下去就有十七八個,人家不是學院派出身,就是十三四歲出道,能唱能跳全能,你看你唱歌還湊活,聲音沒有辨識度,又不會搞創作,更重要的是年齡太大了,你那身板能跳舞嗎?偉大啊,還是趁年輕早做打算,不要誤了大好年華。”老鐵開始是想揶揄一下老同學,說著說著就有些肺腑之言了。
郝大偉沉默了,努力認真的吃著米飯。
做老本行不是沒考慮過,自己甚至投過簡歷,自己學歷不高,學校知名度一般,應聘的工作都是跑現場下苦力,吃苦郝大偉不怕,自己本就是個苦出身,可是那不是自己的理想,當初自己想上藝術院校的,可家里條件不允許,稀里糊涂的選了工程專業。自己現在苦嗎?真心也挺苦,自己沒人脈到處奔波受盡冷嘲熱諷,可是兩年都堅持了,再堅持堅持哪怕一點點回報也甘心啊。
老鐵知道自己戳中了郝大偉心窩,也就住了嘴。“干啥都不容易,且行且珍惜吧。”
吃完飯,郝大偉趕去上下午2點的聲樂課“晚上8點見,要不晚上一起在你這打游戲?”
“做你春秋大夢去吧!你是鐵定要吃定我了?”
“一生有你”就是老鐵酒吧的大名,晚上六七點營業,郝大偉時不時來酒吧表演,這里算是文化休閑區,大部分人也是來休閑放松的,郝大偉唱的都是抒情的老歌,映襯著酒吧的裝修風格,營造出一種懷舊的靜謐感。
“一生有你”只是郝大偉幾個表演的酒吧之一,“一生有你”畢竟是朋友開的郝大偉實屬友情表演,其余的酒吧是以郝大偉租住的屋子為圓心四周輻射,最遠的倒地鐵要2個小時。酒吧類型多樣,服務性質多樣,有含蓄內斂的,也有狂野放縱的,不過那些地方郝大偉并不都受歡迎,雖然長得好看,也有些粉絲,但是在各種應酬和突發事件上郝大偉的應對總是差強人意,那些酒吧也并非郝大偉一個駐唱,所以有時匆匆按時趕到卻被通知今晚換了人的情況時有發生,自然當晚的收入也就泡湯了。
郝大偉走出酒吧,陽光從湛藍的天空無遮無攔的直射下來,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身上立刻起了一層微汗。郝大偉拿出手機查了查存款余額只覺得心塞,搖了搖頭,三步并兩步的朝地鐵站走去。
聲樂課兩個小時就結束了,離天黑還有些時間。郝大偉腳剛邁出大樓,就見天空烏云密布,一陣狂風打著卷的從前面刮過,兩旁的行道樹的大葉片嘩啦啦的舞動起來,整個樹干在大風壓倒性的作用下一邊倒的行者著鞠躬禮。
“我靠,預報今天有臺風,真是見鬼,把這茬忘了。”郝大偉左右看看,商鋪都開始把擺在門口的貨攤收回去,街上的行人都在奔跑,這里離老鐵酒吧地鐵半個小時,離自己住地1小時,步行半個小時,最近的地鐵口步行五分鐘,算了先去地鐵站。
疾風裹著勁雨漂泊而下,眼前變得模糊一片,整個人被包挾起來,步履維艱。離地鐵口還有十來米了,郝大偉咬咬牙努力挪著步子,就在此時朦朧中一道亮光劃破霧氣朝著郝大偉的眼睛直射過來,還沒緩過神,強有力的喇叭聲囂張的叫囂起來。郝大偉伸出五指擋住眼睛,身子即刻往邊閃了閃,還沒站定,一輛黑色的SUV呼嘯著擦身而過。“靠,這種天氣這么囂張趕著去投胎啊!”郝大偉立刻轉身僅僅看到那個張揚的大怪物碩大的屁股消失在茫茫霧氣中,不過郝大偉記住了車牌號“R39QJ8”。
局部地鐵暫停了,郝大偉在地鐵里等了近1個小時,才坐上地鐵,此時快6點,又不好意思再去老鐵那蹭飯,突然想到此處離海邊不遠,去那邊走走,說來自己來R市時間不短了,自己是個北方的旱鴨子,沒見過啥世面,大學前也沒見過大海。第一次看著那看不到邊的大海心里卻波瀾不驚,也許從小對大海的期盼太過美好,看著那并非蔚藍的海水,沙灘上到處可見的垃圾,以及腳下一點也不綿軟的沙灘也并不是想象中那樣到處爬滿了螃蟹海龜。第一次的印象并不美好以至于在這生活了數年除了和同學去海邊聚會,自己一個人從沒去過。那時一群狐朋狗友追著幾個漂亮妹子在海邊趕海野餐,然后大家把郝大偉埋進沙子,露個頭出氣,所有人開始在郝大偉身上為所欲為,老鐵那個混不吝就在郝大偉的小弟弟上蓋房子,逗得美女哈哈大笑,看著美女們笑了郝大偉忍者要把老鐵掐死的沖動傻傻的陪笑著,那些妹子是低年級的學妹,郝大偉賣身賣笑的表演,最后哥們幾個只有老鐵抱得美人歸,也就是他現在的女朋友林美惠。奇了怪,老鐵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美女看上他啥了還是美女都眼拙了?這世道啊,做帥哥著實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