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外。
凰斫終于等到西凌出來。
他去找凰顏。而這次進宮的都是各家族長老,凰家族目前沒有長老,那些老頑固又不肯讓凰顏加入,若他此刻貿(mào)然前往,以樞蘿的縝密,定能猜到他的用意。
被派去凰家族監(jiān)視的暗營異類,他卻去求情,無論怎樣想,這都不是樞蘿想看到的局面。
凰斫?jīng)]別的法子,只能自己到王宮外等。
西凌一向是能忍耐的,卻連他都看出她在強撐。
“樞蘿做了什么?!”凰斫幾步上前,扶住了腳步虛浮的西凌。
西凌順勢握住他的小臂,“回去。”
凰斫察覺到她細(xì)微的顫抖,彎身將西凌橫抱起來,在一眾王宮守門侍衛(wèi)詫異的目光中,瞬移而去。
到了他的院子,凰斫甚至沒看一眼等在一旁的凰顏,直接踹開房門,抱著西凌進屋,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禁制。”
不等凰斫開口問,西凌已開口告知。
凰斫狠狠皺起眉來。
他們每個人被帶回魅族前,因靈力強大卻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都會被魅族趁他們不備,將壓制靈力的禁制打到身體里。體內(nèi)一旦有了這種禁制,不論多么強大的靈力,只要施術(shù)者發(fā)動禁制,都一分靈力也使不出來。不僅如此,若施術(shù)者想借此懲罰,會讓異類每一寸骨頭都疼痛無比,絕對不會再對魅族產(chǎn)生一絲威脅。
禁制的效果與施術(shù)者的靈力相關(guān)。
各家族的禁制都是長老凝成的,他那時反抗的太過厲害,那普通的禁制竟沒能完全壓制住他,那些人才請了凰閔親來。
他的禁制是凰閔的靈力結(jié)成,因凰閔死去,這個禁制才失去效果。
除了在村子里制住他那一次,凰閔再沒有對他使用過禁制。然而那種細(xì)密錐心的疼痛、仿佛要將人的骨肉一分分割離,雖只經(jīng)歷過一次,也足夠他銘記終生了。
而重傷未愈的西凌,正在經(jīng)歷這種凌遲般的疼痛。
她竟還能撐著,自己從王宮里走出來。
凰斫起身要走,卻被西凌拉住了衣袖,“去哪里。”
“找樞蘿。”
西凌將他拉回來,語氣平淡,“沒用的。”
凰斫眼眶發(fā)紅,“她一直這么對你?”
西凌抬手,指尖撫上凰斫泛紅的眼尾,淡漠的眸子里滑過一絲疑惑,“你在難過。”
凰斫怔住了。
西凌的手指這兩日才拆了裹傷的布條,因傷口結(jié)痂,她的指尖沒有一般女子的柔軟,按在他的眼角上,甚至?xí)屍つw有一絲不適的刺痛。
明知西凌不過在單純的好奇,卻仍不可壓制的凝出了淚意。
“為何。”
凰斫抬手,小心地將西凌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又將她滿是血痂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耐心解釋,“我在擔(dān)憂你。”
淚水沾濕指尖,燙的西凌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有人因她而難過。
第一次是妖,在紫硯的書閣里,她們第二次相見,那時候她一點都不明白,為何她要哭。
可是這一次,她隱約察覺到了凰斫心底的痛楚。
只是,為何?
他說他們從前認(rèn)識。
認(rèn)識了,就會為她擔(dān)憂難過?
聚生和藤也認(rèn)識她,他們從不會因她難過。
琥珀色眸子里疑惑的神色更加濃重了,“為何擔(dān)憂?”
凰斫不忍再講下去,“日后你會知曉的,現(xiàn)下告知你,我怕你會觸動那封印記憶的禁制。”
西凌一向缺乏好奇心,凰斫不肯多講,她也就不再深究。
“我去擰條臉巾,你擦擦汗。”
西凌沒有反對。
凰斫起身去取溫水。
等他回來的時候,西凌脊背抵著墻,雙手攥著被角,冷汗一層又一層的覆在額上,而那雙眸子里,卻仍是平靜的,仿佛正在忍受疼痛的不是她。
凰斫默然坐到床頭,一遍遍替她擦掉汗水,除了眼睜睜看著她忍耐,竟一點法子都沒有。
在那種疼痛之下,西凌根本不可能睡著,凰斫便陪著她,一直熬到第二天早晨。
“你得吃點東西。”凰斫倚著床頭,看著沙漏,啞著聲音道。
西凌睜開眼睛。
蒼白如雪的臉色,襯著她的眸子如無波古井般幽深。
“想吃什么?”
“糖飴。”
凰斫翻身下床。
西凌撐著床,慢慢坐起來。
卻見凰斫端了一碗溫水進來,眉頭不禁蹙起來。
“這是凰顏剛從人界取回來的蜂蜜,我兌在溫水中。你嘗嘗,很甜的。”
西凌看了凰斫一眼。
“真的。”
西凌試探著喝了一口,眉尖便舒展開了。
待她喝完一碗水,凰斫又拿進來精致的小點心,都是偏甜的口味,哄著西凌吃了幾塊,才剝了顆糖給她。
西凌含著糖,終于將攥了一夜的被角松開了。
“不疼了?”
“疼。”
“樞蘿這個瘋子,究竟還要等多久才肯停下禁制?”
西凌感受著舌尖的甜味蔓延開來,過了一會兒,才凝了一只蜂鳥,扇動著翅膀,來到凰斫面前。
“這是——”
“你接著。”西凌微微動了動食指,“用手指。”
凰斫抬手。
小蜂鳥停到他的指尖上,倏然消失了,而同時,他腦海中響起西凌微冷的聲音,“禁制已破。”
凰斫眼底一跳。
在惠城時他便不時能看到西凌食指微微一動,想來就是在和紫硯用這種方式交換消息。
只是當(dāng)時他看不到這蜂鳥,也沒有感受到靈力波動。
這是個非常隱蔽的傳遞消息的方式,除了接收消息的人之外,其他人不僅看不到蜂鳥,也不像傳音很容易被附近靈力深厚的人感知到。
他和西凌此刻就在對面,她卻沒有直接告知他,而是用了這種方法,必然是覺得說出來不安全。
凰斫并不會這種術(shù)式,只得用眼神詢問西凌。
“糖。”西凌抬起手臂,手掌平伸,“吃完了。”
凰斫眨眨眼睛,她這是要到糖才會告知他原因?
西凌執(zhí)著的等著。
凰斫只得在她掌心放了一顆糖。
西凌看似在剝糖紙,卻只有凰斫看得到,又有一只蜂鳥從她指尖飛出來。
“昨日,樞蘿說,她知曉魅族所有發(fā)生的事。”
西凌并不習(xí)慣一次說太多的話,即便是傳音,也只有只言片語,卻讓凰斫瞬間明白,她為何不能明說。
若樞蘿說的是真的,那么西凌此刻說出來,或是她不裝作仍在忍受疼痛,樞蘿一定會知道。
那樣,西凌才是真正危險了。
“禁制并未完全解除,她停了懲罰,我能感知到。”西凌微微仰著頭,目光落到虛空的某一個點上,“你講話無妨,檸盼這個術(shù)式,她應(yīng)當(dāng)知曉了。”
凰斫有些意外地看著西凌。
她并不是善于解釋的人,卻和他說了這么多。
“你信任我?”
西凌眸光一轉(zhuǎn),淡漠地看向凰斫,開口,“你在擔(dān)心。”
凰斫露出無法抑制的驚喜來。
暗營六年的訓(xùn)練,封閉了西凌所有的情感,也讓她對感知其他人的情感毫無興趣。
她出來的這些日子,只是在憑本能喜好行事,不在意、也不知道考慮別人的感受,即便他們的關(guān)心和擔(dān)憂讓她感知到,也只是片刻的疑惑,并沒有探究的好奇。
只是這一次,她不僅明白他的情緒,還破天荒的向他解釋,意在讓他心安。
好似一個跋涉而來、卻被拒之門外的人,突然看到那緊閉的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隙,讓他窺見門內(nèi)那渴求已久的希望。
即便只有依稀的一點點,也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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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七簡
小趣: 凰斫并不會這種術(shù)式,只得用眼神詢問西凌。 西凌:“看不懂。” 凰斫:“你們之間有特殊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可是我卻沒有!” 西凌:“嗯。” 凰斫:“你看不出我在吃醋嗎?!” 西凌打量了一眼凰斫,去小廚房搬來一壇醋,“吃吧。” 凰斫:啊!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