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吧，趕緊去準備演出。”
“還沒有背熟臺詞的演員請加油！連續ng多次，誰都保不了你。”
導演助理王騰霄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嗓音低沉渾厚略帶磁性，但是沒有任何人敢小看他。
眨眼間，人群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了錯失良機的遺憾與無奈。
為保飯碗，貴人說斷也得斷。
然而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朱由檢只是覺得這幫家伙特別吵鬧。
“朱老師，抱歉，我來晚了。”
“這幫演員習慣了集體生活，就是喜歡湊熱鬧，還請您多多包涵。”
王騰霄不動聲色，走到了朱由檢的左后位，略微低著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態度好到了極點。
“事情已經過去了，朕不介意。對了，你去給寡人弄些安神香來。”
朱由檢貴為一國之君，對別人的奉承討好，早就習以為常。他隨口給小王安排了一項簡單的工作。
王騰霄點點頭：“嗯，好的，我馬上就去買。您還有什么吩咐嗎?”
“退下吧。”朱由檢脫口而出。
“那我就先走了。”王騰霄微微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地回復道。
很快，御書房又恢復了安靜。
朱由檢背負著雙手，站在玻璃窗前，深邃的目光試圖穿越時空。
遠方的大明帝國，你還好嗎？
……
短暫的休息時間很快就要結束了。劇組的拍攝任務，終將繼續。
隨著王騰霄一聲令下。演員穿上考究的官服，化著古代的妝容，以朝廷重臣的身份出現在御書房。
透過電影鏡頭，仿佛有種穿越了時空隧道，置身于明朝的錯覺。
拍攝萬事俱備，只差男主角。
朱由檢原以為：要實現從皇帝到演員的角色轉變，難如上青天。
然而，事情往往會超出預料。
當他坐上龍椅，一切雜念，煙消云散，做皇帝的感覺又回來了。
“戲”與“人生”，完全無縫對接。
在劇組的大力配合與支持下，朱由檢有些分不清真實與虛幻了。
甚至，開始享受拍戲的過程。
……
《帝國毀滅》：第二幕第一場
崇禎皇帝在御書房里，和幾位心腹大臣，商議近期的重大開支。
外患，“遼餉”問題已經讓大明的財政不堪重負；內憂，民間災情頻發，流民四起，到處哀鴻遍野。
然而，在朝廷中身居高位者，卻是一群庸臣，毫無治國的良方。
大明帝國的毀滅進入倒計時。
……
“倪愛卿，這個，賑災款，能不能減少一點？”朱由檢試探性問道。
“皇上，臣做不到！”戶部尚書倪元璐聲音哽咽，“瘟疫大作，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戶丁盡絕……”
朱由檢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揉揉眉心：“八十萬兩，這也太多……”
“皇上！”倪元璐低著頭，彎著腰，弱弱的提醒了一句，“總共需要白銀八十八萬五千六百一十三兩。”
“愛卿，”朱由檢的表情有些無奈，“八十萬兩白銀已經不少了！”
倪元璐聞言，立即辯解道：“啟稟皇上，賑災款經過一百零一位戶部官員精密計算，是非常合理的。”
朱由檢的眉頭擰成了“疙瘩”。討價還價，怎么就“越還越高”呢？
“皇上，”倪元璐停頓了片刻，又補充道，“所謂救災急如救火，遲了一日，便會有無數條人命喪生。”
兵部尚書張國維不失時機地敲敲邊鼓：“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朕準了！”朱由檢閉上眼睛。
不就是八十八萬兩銀子嗎？只要能讓百姓開心，朕什么都愿意。
張國維仿佛嗅到了財富密碼，跟著開始賣慘求同情：“皇上，九邊拖欠的餉銀，已經達到237萬兩。”
“邊關條件艱苦，物資急缺，將士缺衣少食，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朱由檢把目光投向了倪元璐。
“倪愛卿，你是戶部尚書。關于這筆餉銀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回稟皇上，”倪元璐緊緊皺著眉頭，語氣略顯沉重，“國庫里只剩下黃金十七萬兩，白銀十三萬兩。”
“賑災支出八十八萬兩，俸祿支出六十一萬兩，已經所剩無幾了。”
朱由檢還沒有表態，張國維急了：“倪汝玉，你不厚道啊！區區三十四萬兩，連欠餉的零頭都不到。”
倪元璐立刻回擊：“兵部支出增加了兩成半，至三百六十七萬兩。”
“汝玉兄，”張國維的態度立刻軟化，“邊關戰事吃緊，你也是知道的。支出大幅度增加，非我所愿。”
“哼！”倪元璐拋了個算你識相的眼神，“張大人，欠餉的事情……”
“再拖拖！”張國維立即表態。
朱由檢聽罷，正準備長松一口氣，“老張討錢”又出現了新花樣。
“皇上！京城的四面城墻中，北城門低矮。由于年久失修，城墻曾多次坍塌，恐將成為致命的軟肋。”
“經過兵部官員的精密計算，投入三十萬兩銀子，就可一勞永逸。”
朱由檢突然有種抓狂的感覺。
銀子！銀子！銀子！你們就知道向朕要銀子！朕去哪兒弄銀子！
“啟稟陛下！老臣有話要說！”
存在感不強的刑部尚書徐石麒突然向前一步，從角落走向前臺。
“哦？”朱由檢接連受到幾次強烈的金錢刺激，說話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徐愛卿，你但說無妨。”
徐石麒的笑容靦腆恬靜：“刑部大牢被震塌了，臣要五千兩銀子。”
“朕準了！”朱由檢龍顏大悅。
不容易！真不容易啊！終于有大臣知道朕窮，開始替朕省錢了。
“皇上……三萬兩銀子。”東閣大學士魏藻德的聲音洪亮如鐘，伸手要錢的時候，氣勢磅礴令人咋舌。
朱由檢不知道這幫大臣怎么離開的，只知道國庫真的被榨干了。
……
“咔！非常好！準備下一條！”
作為新人，演技卻令人驚嘆。畢非對朱由檢真是越來越滿意了。
導演身旁的工作人員，整天都在察言觀色。頓時，諛辭如潮，把朱由檢夸得天上少有，地下無雙。
很快，整個劇組都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影視巨星，正在冉冉升起。
……
《帝國毀滅》：第二幕第二場
周皇后得知朝廷財政困難，急忙拿出所有的私房錢，補貼國用。
綿綿深情令崇禎帝感動不已。
只可惜，區區三千兩白銀對于財政黑洞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
大明的致命“危機”并未解除。
……
“皇上，臣妾給你熬了雞湯。”
柳依依頂著一張酷似周皇后的臉，說話的聲音、語氣也很相似。
像！太像了！簡直一模一樣！
朱由檢怔怔的盯著眼前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不由得有點癡了。
柳依依演了30多場戲，首次遇到這種局面，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報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時間一分鐘接一分鐘地流逝，片場陷入了詭異而尷尬的安靜中。
就在大家即將失去最后的耐心的時候，朱由檢終于回過神來了。他一開口，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皇后！祖宗有家法，后宮不能干政。你以后不許再到御書房來！”
柳依依當場懵掉，不知所措。
身為男一號，居然不按照臺詞說話？還有，你吼那么大聲干嘛？
朱由檢誤以為皇后被嚇壞了，心里實在不忍。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用這輩子最溫柔的語氣安慰道：
“好了，你的心意，朕領了。這碗里面的雞湯，朕也會趁熱喝的。”
柳依依有種撂挑子的沖動。奈何畢飛導演始終沒有喊“cut”，她只得硬著頭皮把臺詞一口氣全說完。
“皇上，臣妾聽說，近來天災人禍接連不斷，國庫錢糧吃緊得很。”
“臣妾一心想著為皇上分憂，可惜能力所限，幫不到皇上。臣妾變賣了珠寶首飾，湊了一點兒銀子。”
朱由檢拿著銀票，心里不是滋味。想說些什么又不知從何說起。
唉！說到底還是缺銀子鬧得！
“皇上勿憂，大明的江山，自有祖宗庇佑。”柳依依的語氣很溫柔。
“讓你受委屈了。以后朕會好好彌補你。”朱由檢將柳依依輕輕的摟入懷中，內心獲得了久違的安寧。
“謝皇上。”柳依依背對鏡頭，表情里帶著六分嫌棄、四分無奈。
亂加感情戲，也太沒品了吧！
……
“咔！今天就到這里！”畢非站起身就要走，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人群里立即發出一片嘩然聲。
多次篡改劇本也可以被原諒？畢導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說話了。
這個朱由檢，實在不簡單啊！